酸香味兒更濃,此起彼伏的口水聲,更響亮了。</br> 那頭領接了碗,將信將疑的拈起手指頭粗的一小塊,放進嘴里,瞬間眼睛亮了。</br> “這個,一壇子,一匹!”</br> 想得美!</br> 尉遲圭連價都不還,就命士兵把壇蓋收回來。</br> “兩匹!”</br> 頭領急了。</br> 將壇蓋里的吃食一把倒在手上,也顧不得臟,招呼族人來嘗。</br> 一群族人嘗過之后,眼睛全都亮晶晶的,盯著那輛大車,跟餓狼盯著肉似的。</br> “你說,多少?”</br> 馬徹覺得不對,趕緊跟展青松跑過去護著了。</br> 他們已經認出這是什么了。</br> 金光侯后面帶的那幾大車東西,正是之前升平郡主收了百姓們的菜,叫秦老爹做的酸菜泡菜。</br> 怪不得這些草原人的眼睛亮了。</br> 這些醬菜除了鹽,還有酸,最是開胃消食。配合著牛羊肉,更助消化。</br> 金光侯顯擺的告訴他們,“你們方才吃的,叫酸胡瓜,擱點香油一拌,更好吃了。我這還有酸菜,最適宜燉牛羊肉湯,干豆角,還可以燜肉。腌蘿卜隨你們怎么吃,那黃豆醬趁熱抹在烤餅上,那個滋味嘖嘖嘖——”</br> 他故意停下,卻已經把對方的口水都快招下來了。</br> 好些草原人已經著急了,嘰哩咕嚕說起草原話,就算聽不懂那個意思,大家也看出來了。</br> 衛績招來的向導,趕緊翻譯,“貴人你到底要多少,開個價吧。”</br> 金光侯伸出一只巴掌,五指叉得開開的,“五筐糧食,一匹。一壇子咸菜,五匹。”</br> 這,這也太黑了吧。</br> 馬徹和展青松聽著,目瞪口呆。</br> 可頭領盯著那車咸菜,顯然極為心動。</br> 斯斯文文的衛績,上前幫腔了,“你們不要覺得貴,這一壇子咸菜,就是一壇子鹽哪,里面還塞這么多的菜,真不便宜的。就你們方才吃的那胡瓜,是挑那頂嫩頂嫩的時節摘下,曬得干干的,才能腌這么一小壇子。且這樣咸菜,就在我們大齊,大冬天百姓都指著它過日子。你們要是不買,我們還真不愁銷路。”</br> 這,這也太能忽悠了吧?</br> 馬徹和展青松對視一眼,復雜難言。</br> 平素看衛績斯文靦腆,一副讀書人的守禮模樣,誰知騙起來人竟也是一把好手!</br> 誰家腌一壇子菜,用得上一壇子咸鹽?</br> 就是加上菜錢,也比不上鹽錢哪。</br> 花了點時間和工夫倒是真的,可這就能哄來五匹馬?</br> 顯然,這些草原人也不太相信。</br> 可這些醬菜實在是誘惑太大了。</br> 須知大齊能解膩消食的茶葉,也是限制出境的。</br> 且在這樣的大冬天,能吃一口菜,哪怕是酸菜呢,也是太幸福的享受了。嘗過滋味的人,都不想放棄。</br> 所以他們圍攏商量了一會兒,主動找看起來比較好說話的衛績討價還價。</br> 馬實在是換不了這么多,能不能兩匹馬,再加些牛羊?</br> 這價錢,已經很好了。</br> 要是展青松和馬徹,肯定已經答應了。</br> 如今只能眼巴巴的看衛績和尉遲圭,假模假樣的商量了半天,最后表示兩匹馬太少,得再加一匹,不過允許給只小馬駒子。</br> 再加兩頭牛,十只羊。</br> 最后衛績一臉懇切的跟那頭領說,“別看我們這位大爺穿得挺有錢的,其實他家全是媳婦當家,錢都在媳婦手上管著。你們也知道,女人就是愛計較。臨出門說好的價,要是再降,他寧可不賣了,省得回去挨他媳婦的罵。”</br> 原來如此。</br> 那些草原人再上下打量尉遲圭一眼,無不眼露同情,還有幸災樂禍的。</br> 看來這位金光閃閃的大爺過得也不咋地啊,還得被自家婆娘欺負,真沒出息。</br> 算了,不跟這樣怕老婆的慫漢計較,買就買吧。</br> 于是,交易達成。</br> 居然,真的達成了?!</br> 馬徹和展青松差點激動的抱一塊兒,跳了起來。</br> 就一壇子不值錢的破咸菜,居然換了這么多馬牛羊。</br> 暴利,暴利啊!</br> 想想之前在高家買馬各種被宰,馬徹真想把自己摁回去,再重新投個胎。</br> “我現在總算知道,為何人家年紀輕輕,能封侯。我這一把年紀,還是個邊關守將了。”展青松眼角泛著淚光,激動的說。</br> 可還沒等他再感慨幾句,馬徹已經大步上前,“我要這匹,這匹,還有這匹馬!”</br> 展青松一拍大腿,怪不得他也當不成守備!</br> “那我要這幾匹!”</br> 眼看他們搶得如火如荼,金光侯倒是淡定得很。</br> 頭領不解,湊過來問,“大爺看不上這些馬么?”</br> 就尉遲圭自己騎的這個大黃馬,表面膘肥體壯,其實養馬的人一看,就知道孱弱不堪,就是個樣子貨。</br> 故此頭領也是覺得他不會挑馬,才敢答應這個價錢。</br> 果然,就聽尉遲圭懶懶道,“我看這些馬也就平平,還不如我騎的這個。橫豎今日只是開個頭兒,明兒把你們那長得肥,長得壯的好馬帶些來,我再挑就是。”</br> 頭領心中竊喜,嘴上故意說,“那樣好馬,恐怕價錢還得漲一漲。”</br> 尉遲圭冷哼一聲,“若有那特別好的,一壇子咸菜一匹也不是不行。問題是你們有嗎?”</br> 不要太多喲!</br> 頭領斜睨著他騎的大黃馬,滿頭答應。還想討些咸菜回去嘗嘗,尉遲圭卻不肯了。</br> “明兒再來此處交易,我會帶些碗碟來,讓你們每樣都嘗過再買,總不怕吃虧了吧?”</br> 那行。</br> 很快交易達成,只兩車食物,就先換了十來匹馬。</br> 馬徹和展青松,激動得象是在做夢一般,這已經大大超出他們的想象了。</br> 想想后頭還有那么多輛車,不要太幸福哦。</br> 瞧把這些人出息的,金光侯簡直沒眼看。</br> 可等著回了杏花峪,見到管平管老爺子,帶來一個消息時,他也沒出息的驚叫起來!</br> “您您您,您老說的是真的?”</br> 管平佯裝不悅,“侯爺若是不信,那就算了。”</br> 不不不!</br> 我信,我太信了。</br> 我就是難以置信!</br> 尉遲圭激動得拉著老頭兒團團轉,“您說,要怎么做?”</br> 等。</br> 管平尖嘴猴腮的臉上,一副世外高人,智珠在握的模樣。</br> “回頭有的是侯爺出力的時候。不過老漢到底是郡主的人,回頭怎么分,侯爺得先給個說法,可不能囫圇過去。”</br> 這,這一家子還要算這么清楚?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