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br> 江廉惡狠狠瞪著寧州書館的牌匾，“就算是金光侯的親弟弟，升平郡主的小叔子，本官身為朝廷命官，也要為百姓主持公道！”</br> 啪啪啪。</br> 有人鼓著掌出來了。</br> 就一個。</br> 還是蕭訥，身后跟著明顯氣壞了的蕭長魁，沉著臉的尉遲均。</br> “大人愛民如子，老朽佩服之極。不過要打官司，須得狀紙。如今有人告狀，可有狀紙？”</br> 江廉一噎。</br> 他太久沒干正經事，完全忘了。</br> 卻不想遇到蕭訥這樣的老狀師，一句話就把他懟了回去。</br> 轉頭問，“你們的狀紙呢？”</br> 彪形大漢們面面相覷，哪有什么狀紙？</br> 他們就是收錢來鬧事的。</br> 白紙黑字的東西，誰敢亂寫？</br> 蕭訥淡然，“請問這位苦主，你說是我這外孫抓錯了藥，害死了你爹，證據在哪呢？”</br> 瘦小男子目光閃爍，都不太敢接話。還是被那些大漢狠瞪了幾眼，才硬著頭皮道。</br> “那，那我爹都死了，還不是證據？還有他吃剩一副藥，你們瞧，這里頭就有那個，香加皮的……”</br> 蕭訥呵地一聲冷笑，“你爹死了，就算是死于抓錯了藥，但你也不能證明，是我外孫抓的藥吧？”</br> 這……</br> 田鞏等人對視，皆明白了大半。</br> 瘦小男子越發支支吾吾，旁邊大漢勉力幫腔，“那日明明就是他，他把人帶去的。”</br> “但我也不可能抓錯藥！”</br> 尉遲均黑著臉上前，緊緊攥著拳頭，卻克制著自己，沒有發火。</br> “因為那天特意有交待過，是五加皮，不是香加皮，我記得清清楚楚。去藥鋪的時候，還拿了方子給伙計看過，對了好幾遍。”</br> 那大漢強詞奪理道，“你這會子自然推得一干二凈，橫豎是你家的地盤，肯定都幫著你。”</br> “你！”</br> 蕭長魁氣得渾身直抖，話都說不利落了。</br> 誰想尉遲均沉住了氣，“哦，你們既知道這是我家地盤，還敢來鬧事，那是仗著誰撐腰啊？”</br> 這話問得極好。</br> 連虞希都忍不住贊賞的點了點頭。</br> 當下有百姓高聲答，“聽他們口音，是濟州人。”</br> 呵！</br> 呵呵，原來是濟州來的。</br> 那些士兵一聽，拳頭捏得嘎巴嘎巴作響，主動問，“各位大人，要不要先把他們揍一頓，揍老實些再問？”</br> “你們敢！”</br> 江廉一副義正辭嚴，大義凜然的模樣，揪著尉遲均方才的話，挑他的毛病。</br> “什么你家的地盤？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金光侯于國有功，但家里人竟敢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可見平日里如何囂張跋扈！”</br> 哪有這般倒打一耙的？</br> 連田鞏這樣老好人都氣著了，“江大人，這話可不是尉遲公子先說的，是他們先說的。你這么斷章取義，偏袒他們，到底是何用意？”</br> “我怎么偏袒他們了？難道非跟你們一樣，都巴結著尉遲家，才算是公道正義？”</br> 江廉到底是當過御史的人，胡攪蠻纏起來，可是十分的在行，還假惺惺道，“田大人，所謂食君之祿，忠君之憂。就算你們身上穿的斗篷，還有些大伙兒看不見的好處，皆是金光侯和升平郡主給的，但你到底還是讀了圣賢書的朝廷命官吧？能被一點子小恩小惠收買，不公不正？虧我從前還以為你是個老實人，原來骨子里也是這般的市儈！”</br> 田鞏本是個老實人，不擅于人爭吵。此刻氣得臉都白了，渾身顫抖，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br> 虞希笑了，“那依著江大人的意思，今兒您是非當這個江青天，要做這個主了？”</br> “正是！”江廉高高昂著頭，“有本官在，這壽城，這寧州，就輪不到尉遲家一手遮天！”</br> 好好好。</br> 你自己作死，就索性成全你！</br> 虞希冷著眼才想挖坑，不防一個聲音響起。</br> “那江大人不如趕緊回衙門，去參本郡主一本吧。”</br> 是許惜顏，坐著馬車來了。</br> 在打發琥珀過來送了號牌之后，她聽說今兒百姓特別多，到底不安心。又拉了幾車柴炭，找鄰近的幾家大戶人家，收拾了些不用的被褥，親自送來看看，不想就遇到江廉鬧事了。</br> 此時她也不多問，只在馬車里淡淡吩咐。</br> “把那些鬧事的拖下去，俱都打折雙腿，扔去濟州邊界。”</br> 什么？</br> 眾人皆驚。</br> 江廉更是道，“你，你竟如此心狠手辣，就不怕有傷天和？”</br> 可郡主府的侍衛統領，段猛已經冷哼一聲，招手帶人上前了。</br> 但這種粗活，哪里還用公主府的人動手？</br> 在場的副將，趕緊給手下遞個眼色。</br> 兵哥們上前一圍，直接提起拳頭就開揍。</br> 他們受了郡主大恩，如今有機會，自然要回報一番。</br> 再看這些來鬧事的，一個個惡形惡相，也不知是哪家養的打手。若是高家養的更好，先狠揍一回，出出多年來的這口惡氣！</br> 好些圍觀的百姓，還幫著出黑拳，遞棍子。</br> 郡主說了，要打斷他們的腿，靠手多累得慌，還是用棍子快。</br> 可邊軍兵哥的兇悍，還是遠超百姓想象。</br> 以為用拳頭就砸不斷他們的腿？</br> 那就給你們現場露一手。</br> 咔嚓！</br> 有個看著身形中等，不太魁梧的兵哥，卻是一拳帶著風聲下去，就把一個大漢的小腿骨生生打折了。</br> 痛得他慘叫一聲，暈死過去。</br> 可是還沒完呢。</br> 段猛森然冷笑，“郡主都說了，是兩條腿！”</br> 然后他猛地一踹，將那人另一條腿骨也給踹折了。</br> 原本痛暈過去的人，又痛醒過來。</br> 鬼哭狼嚎的慘叫聲，簡直突破天際。</br> 余下之人，跪了一地。</br> “郡主饒命，郡主饒命！”</br> “郡主，只要你饒過我們，我們就告訴你幕后主使！”</br> 可升平郡主，一點也不稀罕知道這個幕后主使。</br> 接下來，無一幸免，所有來鬧事的人，全都給打斷了雙腿。</br> 那瘦小男子，早嚇得面無血色，癱軟在地，尿濕了褲子，騷氣沖天。</br> 江廉，江廉最開始還叫嚷幾句來著，后面也給嚇得變了臉色。</br> 縮到人群后頭瑟瑟發抖，生怕許惜顏注意到他。</br> 這一刻，他才突然意識到，何謂貴族，何謂皇權！</br> 場中數千百姓，靜得連根針落下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