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不說別人,四皇子都兒女成群了。好幾個還頗有賢名,時常得人夸贊。</br> 三皇子肯納梅朵為側妃,有一點也是考慮到她番邦出身,身子骨強壯,想她能趕緊生個兒子,換換風水。日后就算不會選她的孩子繼承大位,起碼不要顯得自己膝下空虛方好。</br> 梅朵道,“妾是想說,殿下如今在子嗣上不討喜,皇上寧肯幫著一個外姓人,都不幫著自家孫子,故此殿下想要得皇上重用,就非得出奇招不可?!?lt;/br> “什么奇招?”</br> “殿下請附耳過來……”</br> 御書房里。</br> 睿帝饒有興趣的看著尉遲釗,“他們說你干啥啥不行,吃飯第一名?”</br> 尉遲釗鼓著嫩嫩的小胖臉,用力點頭。</br> 外祖父已經很用功的教他了,可小舅舅是過耳不忘,聽啥都會。他,他卻是鴨背子潑水,聽啥也記不住,只好在其他方面用功了。</br> 譬如,吃飯。</br> “祖母外祖父外祖母和小舅舅都說,好好吃飯,才是好孩子……”</br> 小胖墩很委屈,為何他努力吃飯反而要被人嘲笑?</br> “還有,他們還說,他們說我爹娘有弟弟妹妹,就不要我了……”</br> 小胖墩還有一個最大的疑問,“皇上,我爹真的很窮,養不活我么?”</br> 想想自己成日吃的那么多,小胖墩才下定決心,以后每頓只吃一半了。可要是吃少了,他不就沒一樣優點了嗎?</br> 這些童言稚語,天真無邪??苫噬享袇s閃過一抹異色,帶著笑問,“朕剛剛接到你爹的來信,你確實是要有弟弟妹妹了。那小勺子,想不想回到你爹娘身邊去?要是有了小弟弟小妹妹,你又不在身邊,你爹娘可能真的會更疼他們呢?!?lt;/br> 海公公心頭一跳,再看尉遲釗。</br> 小胖墩大睜著一雙跟金光侯一模一樣,略淺淡的琉璃色眸子,顯然有幾分忐忑,幾分恓惶,幾分不解,和幾分害怕。</br> 他又扭頭想去看小舅舅,皇上卻說,“別管旁人,小勺子自己說,想不想去寧州?想的話,朕就派人送你回家?!?lt;/br> 尉遲釗低頭想了想,癟著小嘴,拖著要哭不哭的腔調說,“我,我不回去……我就呆在這里,跟外祖父外祖母,還有小舅舅在一起……”</br> 他哇地一聲,再也忍不住,回身抱著許桓,大哭起來。</br> 顯然是有被傷害到了。</br> 哪個孩子聽說家中會有弟妹,爹娘又不在身邊,心里能好受得了?尤其還這么個小不點。</br> 皇上卻滿意了。</br> 轉手賞了小胖墩一個純金的小飯碗,一只金勺子,還說“往后你就好好吃飯,看還有沒有人敢笑話你,你是奉旨吃飯呢!”</br> 許桓替大外甥擦干眼淚,跟皇上謝了恩,牽著大外甥走了。</br> 一路還安慰著他,“沒事兒。你看小舅舅,生來就有那么多哥哥姐姐,我也沒哭。咱小勺子有舅舅疼,有外祖外祖母,還好多人疼呢。不哭不哭啊……”</br> 海公公再看著皇上猶如貓捉老鼠的表情,不寒而栗。</br> 當帝王的,這樣算計臣子,甚至傷害一個這么點大的小孩子,真的合適嗎?</br> 寧州,壽城。</br> 春已三月,卻依舊冰雪料峭,寒意深重。</br> 金光侯氣得滿臉通紅,啪地將家書拍到書案上,差點一腳把火盆都給踢了。</br> 突然想想,趕緊抓起家書,想扔到火盆里燒了,誰知環佩輕響,一陣熟悉的香風淡淡襲來。</br> “拿來。”</br> 三年時光,在許惜顏身上似乎什么痕跡都沒留下,只有越發沉穩。</br> 尉遲圭躊躇了一時,“你如今才有身子,這回懷相又不好——”</br> 許惜顏也不說話,就用那雙微微上挑的明眸看著他。看得金光侯敗下陣來,只得將書信遞上。</br> 許惜顏看完,靜了一時,只周身氣勢,越發冷冽三分。</br> 尉遲圭才想開口勸慰,許惜顏先說話了。</br> “三皇子主動請纓,要送這些貴女回來?”</br> 是的。</br> 在方才許觀海的家書里,除了告狀,也把京城的局勢,跟女兒女婿說了。</br> 當然,他信中也有叫女兒女婿寬心。</br> 小勺子的仇,他已經幫忙報了。那些欺負他的小混蛋們,全都挨了打,一個都沒跑。</br> 他雖然在宮里哭了一場,可回家之后,他們已經跟他說明白了。</br> 爹娘沒有不要他,更沒有窮到沒飯吃,只是想讓他過得更好,才把他送到京城來。</br> 小勺子挺懂事的。</br> 他不怪爹娘了,還挺期待小弟弟小妹妹的,這回還特意挑了禮物,隨家書一起送來。</br> 也是他這個年紀,還不太明白這些算計。</br> 他在京城,還有許家,有蕭氏,有好多人疼愛,傷害也不會太重。</br> 可當爹娘的,又怎能輕易揭過?</br> 許惜顏剛提個話頭,尉遲圭就明白她想做什么了。</br> 三皇子從來不是個肯吃苦的人,也不是個會做無用功的人。</br> 他肯主動送這些番邦貴女回來,必定有所圖謀。</br> 所以不管他想做什么,破壞掉就好了。</br> 打狗還要看主人呢,更何況是欺負他們兒子?</br> 如果不是三皇子不把他們夫妻放在眼里,他那庶子怎敢隨意欺負小勺子?</br> 許惜顏都不敢想,要不是自己兒子爭氣,當真摔進松針盆景里,會是什么下場?</br> 恐怕她活剮了三皇子的心都有了!</br> 可如今,她也不想讓他好過就是。</br> 三年了,</br> 差不多該出手了。</br> 就算皇上還不想讓位,也要逼他動一動了。</br> 連這么一個小孩子都要挑拔,生怕不跟他們父母生分,這樣的帝王,真心該退位了。</br> 小夫妻籌謀已定,恰好琥珀送來了樂城來信。</br> 許云槿在生了長子之后,才又生了女兒,特意來信炫耀。二姐姐雖然嫁在她的前頭,卻不如她好運,如今已經兒女雙全。</br> 原想把女兒也生在小年那天,好跟二姐姐一樣,誰知生在了大年初一,可把樂斯高興壞了。</br> 直說這重孫女是有大福氣的,還把一塊樂家祖傳,據說是傳男不傳女的玉佩,都送她了。</br> 好在兒子不妒忌,還特別喜歡這個妹妹。恨不得把所有好的好玩的,都給妹妹。只可惜妹妹太小了,大半時間都在睡。</br> 可就這樣,樂小哥哥也得每天來看她個十幾遍,親上五六回才罷。</br> 原本給三皇子氣得一肚子火的小兩口,瞧著來信,目光里都露出柔和之意。</br> 然后不約而同,看向許惜顏的肚子。</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