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三樓的臥室里。
方灼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后腦勺靠著浴缸, 夸張的喘氣。
他剛睜眼的時候, 腦袋正悶在浴缸里的, 眼耳口鼻里全是水, 肺部窒息, 腦子也是懵的。
這會兒胸口的氣總算是順下去了,并且在經(jīng)歷過剛剛的死亡驚嚇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那些不敢回憶的逃避心態(tài), 似乎也沒了。
方灼鼓起勇氣問,“上個世界我離開以后,他怎么樣了?”
233說, “抱著尸體陷入了沉睡。”
方灼只是略微想象了下那畫面,沒忍住癟起了嘴。
他吸了吸鼻子, 篤定地說,“你別否認了,我知道,這幾個世界的主角都是一個人。”
“那這個世界里, 他……”
方灼忽然說不下去。
上個世界還是愛人, 這個世界一下子成了兒子, 這感情要怎么整?是要道德淪喪, 還是人性泯滅, 他完全沒有準備。
“你想太多了,所有任務都秉持著和諧原則,不會有限制級。”233說, “另外,我會暫時替你保管情感。”
方灼沒心思去弄明白,系統(tǒng)的想太多,究竟指的是父子play,還是這個世界的主角依舊是一個。
他現(xiàn)在更關(guān)注的是后半句話。
不等他反對,腦子里已經(jīng)響起“叮”的一聲。
【情感剝離成功。】
方灼猛地站起來,憤怒道,“你怎么能這樣!”
233說,“我只是暫時替你保存情感,記憶還在,我必須保證你不被其他情緒影響,順利并且完美的完成所有任務。”
方灼瞇起眼睛,“我完成任務,對你有什么好處?”
233說,“你只需要相信,我不會害你。”
你現(xiàn)在就在害我,方灼呵呵,“我不想跟你說話。”
理論上來說,系統(tǒng)沒有錯,幾個世界堆積的情感像座小山,壓他在心坎上,這的確會影響他在接下來任務中,對待主角的態(tài)度。
方灼嘆了口氣,再去回憶之前的事,心里的惆悵沒了,變得平靜,像是在看別人的故事。
他也沒再繼續(xù)糾結(jié),開始整理腦子里的記憶。
這具身體的原主叫陸潯,是個沒什么能力,也沒有野心的富二代,上頭有個能力卓群的哥哥,自己手頭也有公司股份,上頭還有個媽。
說到這個媽,方灼真想給她豎個大拇指,服氣。
陸媽媽是個非常強勢的女人,陸潯那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兒子,就是這位媽給弄出來的。
前幾年,陸潯被陸媽媽催談戀愛催得不行,最后沒忍住,出柜了。
陸媽媽氣得半死,鬧過絕食,鬧過自殺,可是性向這東西是天生的,改變不了,吵鬧以后,把這不爭氣的兒子打了一頓,認命了。
認命后不久,陸媽媽不知道從哪兒撿回來一個十二歲的孩子,叫邢森。
據(jù)說是某個八竿子打不著的遠房親戚。
邢森父母雙亡,一個人孤苦無依怪可憐的,陸媽媽想著,小兒子這輩子注定無子,而這孩子正又恰好合她眼緣,不如就帶回去當孫子養(yǎng),自己對他好,將來他念及舊情,應該也會善待自己小兒子。
陸家不差錢,陸潯覺得只要老媽不逼著他找女人結(jié)婚,什么都好說,于是沒有任何反抗的,把孩子認在了自己名下。
那時候陸潯也才二十幾,正是瘋玩的年紀,哪會管這個便宜兒子。
他自己在外頭有房子,只有周末和過節(jié)才回主宅住上一兩天。
而邢森則是常年跟著陸媽媽生活,兩父子平時很難有交集,陸潯沒聽他喊過自己爸爸,他也沒有給過那小崽子半點親情。
幾年下來,兩人的關(guān)系,還不如邢森和陸媽媽養(yǎng)的那只吉娃娃的關(guān)系好。
昨天的時候,陸媽媽打電話來,說邢森滿十八歲,讓陸潯今天務必回家。這通電話并沒有破壞陸潯晚上的酒局,照例與朋友喝得酩酊大醉以后,于凌晨猜回到了主宅。
他懵懵懂懂的走進浴室,想放水洗個澡,結(jié)果不知怎么的,趴在浴缸上睡著了。
浴缸里的水一點點漲高,等陸潯驚醒,口鼻已經(jīng)擠滿了水,也是命該他絕,不知怎么的,腿腳居然開始抽筋,動彈不得,就這么硬生生的被水溺死了。
想到這兒,方灼急忙遠離浴缸,打算以后再也不用浴缸泡澡了。
離開浴室,他去衣帽間找了身寬松的居家服換上,趿上拖鞋走了出去。
這個時間,別墅里的人早就歇息了。他躡手躡腳的下樓,來到廚房,冰箱里食物很多,能吃的卻沒兩樣,幾乎都是生的。
方灼餓得不行,只好自己下了碗雞蛋面。
剛挑起來吃了一口,就聽見腳步聲,他立刻挺直背,端著嚴肅臉。如果他猜得沒錯,下來的應該是邢森。
陸媽媽曾經(jīng)跟原主說過,這孩子學習很用功,每天晚上看書都要熬到一兩點。
沒想到自己下樓吃個面,竟然吃出意外之喜。
方灼心想自己老爹的身份擺在哪兒,那小子怎么著都得過來打聲招呼吧,結(jié)果等到面都坨了,他也沒見人走過來。
回頭往客廳一看,黑乎乎的一團,哪還有什么人,不知道什么時候那小子已經(jīng)上樓了。
真是太不像話了,這是對爸爸的態(tài)度?
欠教訓。
方灼呲了呲牙,埋頭唏哩呼嚕地把坨成一團的面吃了下去,他擦了擦嘴,思索起來。
邢森那孩子,絕對不像陸媽媽說的那樣平易近人,至少對他肯定不親,甚至可能有些排斥,否則剛剛不會明明知道他在飯廳,也沒來打招呼。
方灼抿了下嘴,不太情愿的跟系統(tǒng)說話,“既然知道邢森是主角,是不是就不需要刻意皮膚接觸了?”
233見方灼愿意跟自己說話了,有點激動,“要的要的,只有皮膚接觸才能建立派送員和主角的聯(lián)系,并且得到外掛信息。”
方灼一只手撐著腮,一只手敲著桌子。
看來得厚著臉皮往上湊才行。
他把碗筷洗干凈,放進消毒柜里,拉開冰箱,倒了杯牛奶出來加熱。
現(xiàn)在已經(jīng)凌晨一點半多,邢森的房間門門縫里仍舊有光漏出來。
方灼露出慈父般的微笑,抬手敲門,第一聲咚剛落下,門縫下的燈光沒了。
方灼:“……”是巧合,一定是巧合。
話雖如此,方灼還是陷入了自我懷疑,他真有那么招人煩?剛回身,就看到走廊另一頭有人站在那兒。
哦,是原主的好大哥。
大哥名叫陸炎,為人穩(wěn)重,工作能力強,是陸潯的主心骨,有任何事情,他首先想到的就是他哥。
而恰好就是這位親哥,成了害死原主的,最主要的客觀因素。
原主的生活很簡單,每天除了吃喝玩樂,就是暗戀心里的白月光。
昨晚十點過的時候,已經(jīng)喝過一輪陸潯,又被兩個哥們叫了出去,這一次三人是真喝高了,也不知道怎么的,談到了陸炎。
陸炎從小樣樣出色,可以說是德智體美勞全面發(fā)展,從小到大獎狀一籮筐,典型的別人家的孩子。可是他并不滿足,覺得自己還不夠優(yōu)秀,因為父母的大部分目光,依舊放在樣樣都不如他陸潯身上。
陸潯是個草包,除了嘴巴甜,一點正事不會干,可他就是靠著嘴皮子功夫,讓父親在臨死前將大部分的股份都留給他。
陸炎不甘心,憑什么一個草包可以得到這么多,而他卻只有執(zhí)行總裁的頭銜,和少部分股份。
于是他利用陸潯對他的信任,騙走了對方手里的大部分股份,還派了兩個人和陸潯混熟,每天帶著他吃喝玩樂,目的就是把人徹底養(yǎng)廢。
這樣一來,即便是有天草包弟弟醒悟過來,也沒能力從他手里搶走公司。
當陸潯聽見兩個哥們的酒后真言后,悲痛欲絕,他憤怒,受傷,卻不敢打電話去質(zhì)問,只能繼續(xù)買醉。
誰能想到,這一醉,就再也沒醒過來。
方灼端著牛奶走過去,看清了那張戴著眼鏡的,斯文敗類的臉,五官硬朗,嘴角總是微微勾著,給人一種溫和謙遜的感覺。
想起對方那些深沉可怕的心機,方灼在心里嘖嘖嘖,這是一只笑面虎。
“哥。”方灼輕聲喊道。
陸炎看了眼他手里的杯子,“給邢森的?”
方灼笑著點點頭,“他好像睡了。”
陸炎說,“邢森每天晚上都這個點才睡,別去打擾他了,讓他好好休息,你也去早點睡吧。”
“那你呢?”方灼脫口而出,目光落在尚未關(guān)嚴的書房內(nèi)。
昏黃的臺燈下,電腦還開著,旁邊散落著幾分文件。
陸炎心不好,但工作確實賣力,陸父死后,公司壯大了不少,其中除了公司上下的一起努力,和陸炎的審時度勢的眼光,和果斷的決策也有關(guān)系。
“我再看兩份文件就睡。”陸炎說著突然皺了下眉,如同過去許多次一樣,嚴厲教訓道,“跟你說了多少次,少喝點酒,你的肝還要不要了?”
不是你讓那兩人忽悠我去喝酒的么,裝得真像,佩服佩服。
陸炎繼續(xù)說,“每天公司也不去,除了吃喝玩你還會干什么,再這么下去,你遲早要廢。”
方灼把原主最常說的一句萬金油亮了出來,“廢就廢唄,不是還有哥在嗎,難不成我什么都不干,你就把我從家里趕出去啊?”
每當這個時候,陸炎就會無奈地說,“你啊。”
方灼:“……”
這表情和語氣,與原主記憶中的一模一樣,沒有絲毫偏差。
陸炎應該是聽到走廊有動靜,特意出來看的,見草包弟弟往樓上走以后,他就退回書房,重新合上了門。
方灼上樓梯上到一半,停了下來。
他脫掉拖鞋,墊著腳再次折返來到邢森的房間。
這一次,他沒有敲門,而是小心翼翼的轉(zhuǎn)動門把走了進去。
屋子里的窗簾拉得嚴實,伸手不見五指,方灼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眼睛終于適應了黑暗。
他來到床邊,握著那杯牛奶,小聲的說,“邢森,喝點牛奶再睡吧。”
少年安靜的躺在床上,呼吸輕緩,應該是睡著了。
方灼沒有大意,又低聲喊了一下,少年還是沒有聲音。
高三的孩子都很辛苦,入睡入得快,也沒什么好奇怪的。
他緊張的咽了咽口水,伸出一根手指,在邢森的臉上輕輕地碰了一下。
腦海中突然響起“叮”的一聲。
方灼嚇了一跳,心虛的蜷起手指,連系統(tǒng)消息都沒來得及看,就迅速退出房間,做賊似的朝三樓去。
他一走,床上的人就睜開了眼睛。
深邃黑亮,閃著奕奕的光彩,沒有半點睡意。
作者有話要說: 新世界還沒徹底擼順,有點少,大家見諒qaq
謝謝~霸王防脫洗發(fā)水、串串、云陵菲、御錦零、御錦零、杏仁、夜染君陌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