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蘇逐漸有了意識,但眼皮卻重若千斤,只能隱約聽到外界人來人往的雜音,像隔著傳遞介質一樣,模糊遙遠。
能聽到聲音,轉化成人類語言,證明他沒有變成喪尸吧?
他安心了,不知道睡了多久,慢慢清醒過來。
睜開眼后,他看到眼前一片淺綠,清透的液體簇擁著他的全身,鉆入皮膚毛孔,像是在修復皮膚組織一樣有輕微的癢意,更多的是舒適。
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女性走到營養艙邊,準備測溫度,猝不及防對上了伏蘇睜開的眼,愣了一下,驚喜道:“博士醒了!”
一下子營養艙邊上就圍了十幾個人,忙著給他測身體各項指標。
“心率87,血壓136/83,循環呼吸系統正常。”
……
“博士,博士,能聽到我們說話嗎?”
伏蘇細微地眨了眨眼,淡綠的營養液凝在眼球結膜,一串串細小的氣泡從他的皮膚表面浮出來,黑白分明的瞳仁微微散大,看起來有幾分迷茫和虛弱。
沒過多久,他看到圍在他身邊的白大褂都往后退了,穿著黑色風衣的顧域走到了營養艙邊,透明蓋緩緩打開,他俯下身,靜靜地看著伏蘇。伏蘇回憶起失去意識前,清晰地聽到顧域叫他的名字,而不是博士,心知對方已經肯定了他的身份,于是閉上了眼,表明了不想理他。
顧域沒有半點不虞,他按下艙邊的按鈕,綠色液體被抽走,不著寸縷的伏蘇很快就像一條失水的魚,光溜溜地躺在玻璃底上,細膩光滑的奶白肌膚甚至留不住液體,殘留的水跡滾滾落下。黑色的濕發沒有精神地搭在臉上,他的睫毛上還結著細珠般的水霧,隨著他不安的眨動而發著顫,看起來格外惹人憐惜。
顧域眸色微暗,輕輕拔掉他身上所有的供管,白大褂們紛紛阻止:“博士的身體狀況還沒完全恢復,顧隊……”
顧域沒有理任何人,也不出聲,沉默著把伏蘇從營養艙里抱了起來,然后隨手從別人身上撕了件白大褂下來,蓋住他的身體,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
雖然身體機能已經好轉了,但伏蘇依舊非常孱弱,連說句話的力氣他都不想使,于是閉著眼任由顧域把他抱到浴缸里,仔仔細細地幫他洗澡。
蓮蓬頭的水柱被放到最小,好像怕水流太強烈把已經瘦弱地只剩一把骨頭的人沖散。顧域的手指穿梭在他的發間,一點點沖洗頭發上黏膩的綠液,突然輕聲道:“小時候,你也是這樣幫我洗的。”
伏蘇眼睫微微顫了顫。
“你一直把我當孩子看吧,”他似乎短促地輕笑了一聲,“一個天真、愚蠢、由你擺弄的孩子。”
伏蘇抿緊了嘴唇,脊柱的弧度從吹彈可破的肌膚里凸了出來,看起來脆弱易折,顧域輕輕把沐浴乳在他身上抹開,冰冷的手指順著脊柱的線條滑到后腰窩,又不知足地往下面挪去。
伏蘇倏然睜開眼:“不要……”
他的嗓子就像是被車碾過一樣,沙啞地像飽經折磨。
“不喜歡我這樣對你是不是?”顧域唇角微微勾起,他的眼睛細長而昳麗,略偏陰柔,其中的戾意卻冰寒刺骨,幾乎是有幾分怨毒,“可我偏要這樣。”
“一開始,你只是想幫喜歡的人照顧孩子,我只是一個寄托,看到我,你就像看到了顧城一樣,”他繼續自言自語般道:“后來,你發現這個孩子與普通人不一樣的一面,你開始用心教我,引導我,反正我什么都聽你的。你明明也察覺到了,我很喜歡你,可你什么都不說,你裝作不知道,繼續勾引其他人……”
伏蘇被他折磨得渾身癱軟,幾乎直不起腰,無力地躺在溫水中,被迫聽著他繼續說下去。
“后來我受不了了。我實在喜歡你啊,怎么能看到你跟別人做親密的事情?”
“可你從始至終,都只把我當成一個孩子,沒多少感情的孩子,念著跟顧城舊情的時候,你對我很好,可當我不受你控制了,你又絕情地把我拋棄。”
“你甚至用自殺來逃離我……”說到最后,顧域的語氣從原先的平淡無波轉為深沉喑啞,兩只手從水下伸出來,痙攣著掐住伏蘇細嫩的脖子,他只需一用力,輕而易舉就能把這脖子扭斷,結束這個帶給他無限痛苦的人的生命:“你知不知道這三年,我到底是怎么過來的……!你死了!被我逼死的!你到底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會有多難過……你怎么就這么狠心?”
[叮——目標人物顧域心靈污染值達到百分之八十。]
伏蘇咳嗽了幾聲,嘴角突然彎出了微妙的嘲諷意味:“你全怪我好了,你想把我關在空間里,關到死,一點錯都沒有。”
顧域渾身一僵,掐著他的十指抽搐了一下,像觸電一樣,倏然松開。
“不,我不是……我只是想讓你服軟,想讓你告訴我,以后會好好跟我在一起,我遲早會放你出來的,”他眼里漫上血絲,看起來扭曲可怖,“我……”
“我不想聽你解釋這個了,”伏蘇有些疲憊地微微閉上眼,“你是怎么認出我的?”
他沉默了一會兒:“你偷走了我的空間鈕,沒有人知道我把你的身體放在那里。”
伏蘇苦笑了一下:“是啊,我怎么沒想到呢,你那時跟我說的是放在冷凍倉里。你是在試探我。”
想起伏蘇在被他發現之前,一直在掩飾,明明還活著,看到了他的痛苦,卻還是不告訴他,顧域的眼底就浮現一絲晦暗不明的痛色,全身神經似乎都被無形的手死死抓著,稍一用力便是傷筋動骨的痛楚。
在伏蘇昏迷的這幾天里,顧域不止一次地想干脆把他給殺了,或者等他醒來,也要讓他嘗嘗與自己等同的痛苦,但他又明白,伏蘇是真的不怕死,與其被他逼迫,伏蘇寧愿從容赴死。
而且,這個人一點都不喜歡他,即使虐待折磨他,他又怎么會感同身受到他所經受的、長達三年的心理折磨?
顧域是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叮——目標人物顧域心靈污染值達到百分之九十。]
他把自己的舌頭都咬出血了才沒有失控,無聲地把伏蘇擦干凈,抱到了床上。
感覺到那冰冷的身軀靠近自己,伏蘇抗拒,顧域卻強硬地把他按在懷里:“不要動。”
他的手威脅一般掐著伏蘇的大腿根,伏蘇僵硬了一下,不動了。
相安無事。
伏蘇靜養了半個月才把精氣神都養了回來,想起半個多月前被狂熱的喪尸粉絲求愛的場景,他還是忍不住發抖。
獵奇戀愛要不得。
他還是被顧域帶回了a省基地,過了三年,骨干人員已經清洗了一波,除了幾個以前信得過的老干部,幾乎沒眼熟的人。現在的基地干事基本都是顧域的擁躉,知道顧域有多在乎這個從外面帶回來的人,日夜都要寸步不離,有時一時半刻見不到就要把整座基地翻個個兒,所以對他也畢恭畢敬的,一切資源供應比顧域的還要好。
伏蘇好好體驗了把兒子盡孝,父親養老的滋味,修整之后,開始正事——制作病毒抗劑。
“博士,大半個月前,顧隊還帶回了一只喪尸**,經過這段時間的采樣分析和實驗,我們發現這只喪尸在各方面都有飛躍的進化……”
伏蘇抬手喊停:“大半個月前?”
“對,它的**已經被破壞地不成樣子了,肚子被掏空,也許顧隊也看出它身上有研究價值,所以帶回來了。”
伏蘇想了想:“我想去看看。”
“這……”研究人員有點猶豫,他實在不敢帶伏蘇去任何有危險的地方:“我們可以通過監視頻看它,近距離的話還是別了吧,它的攻擊性太強,而且沒有一刻停止過,我們每天都得派好幾個人輪流盯著。”
“也行。”
他們去了監控室,里面立著幾面監控墻,數百個監視器遍布基地要塞,工作人員領著他們到了最里面的房間,里面三面墻都是監控喪尸**區的。他們找到了大半個月帶回來的那只,此刻,它被鎖鏈重重鎖著,動彈不得,咧到耳根的嘴卻不斷大張著,流著腥紅的涎水,光是看著就令人不寒而栗。
“上次顧隊他們被喪尸圍困時的報告已經回來了,當時的情況,所有人都傾向于喪尸潮中有一個領導者,但在事后清理晶核時,卻沒有發現特殊的。”
伏蘇沉吟了一會兒,領導者……喪尸王……難道當時開啟特斯拉線圈的時候,這只喪尸見勢不妙逃走了,事后也沒走遠,一直跟蹤他?
喪尸不可怕,長了腦子的才可怕。
“把鏡頭拉近。”
“好的。”
畫面放大,伏蘇走近一步,仔細地觀察著這只喪尸。
有些事情他當時沒來得及細想,現在才覺得有些違和,這只喪尸顯然進化出了智力——或者它根本沒有失去過意識,所以才成了喪尸中的領導者,那么它又怎么會鎖定了他,還見一面就窮追不舍地表示愛愛愛不完,要把他吃下去才滿足?
“把它相關的所有報告都給我看一下。”
工作人員搬來幾張椅子,伏蘇翻著報告看,沒一會兒,顧域進來了。
“頭兒。”
“嗯。”
幾人知趣地先走了,伏蘇把顧域當透明人,過了一會兒,顧域低聲問他:“為什么對這只喪尸這么感興趣?”
“它是特殊的,也許不是唯一的,如果以后還會有這樣進化的喪尸,人類異能者的優勢就要削弱九成了。”伏蘇想起之前為了保護他,被喪尸切瓜砍菜一樣吞吃的異能者們,兩眼微微一黯:“如果能找出原因,我們就能有對策。”
看了半天,沒看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與其說是進化,更像是突變。
但既然是突變,后面還會發生的概率就要小很多了,伏蘇微微松口氣,瞇著眼再次看向屏幕。
那只喪尸似乎知道監視器的作用,一直在朝監視器嘶吼,渾濁的、青灰色的眼珠子亂顫著,沒有恐慌和不安,倒是隱隱有點急躁。
就像是……很想說些什么。
但是它的嘴里被裝進了硬度極高的金屬口含器,迫使它張大了嘴,只能發出嗚嗚的動靜,以它的咬合度是咬不穿的。
就在這時,伏蘇目光微微一頓,隨即像是發現了什么,騰地站了起來,報告從他膝蓋上滑下去,紙張散落一地。
顧域看他臉色煞白,從后面抱住他肩膀,擔憂地撫摸著他的額頭:“怎么了?”
伏蘇沒有回話,不可置信地盯著顯示屏。
那只喪尸的脖子上帶著一串項鏈,上面串著一條金蛇——那個人曾經開玩笑說過,算命的人說他命太軟,容易招災禍,所以得隨身佩戴生肖飾品。
他又看向喪尸的左手臂。
它的皮膚是猙獰的青紫色,血管暴突,但左手小臂上,卻有一個十分明顯的咬痕。
……是那個人為了保護陳昊時,被保安咬的。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沒想到顧城來著,后來看評論區讀者腦洞比我大,突然覺得是顧城好像也不錯2333
下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