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曲河抄作業的時候連筆都拿不穩了,哆哆嗦嗦的,時不時還要往向一南的方向看一眼。</br>  上周向一南一改常態,從一個尖子生變成了只會睡覺的‘廢物’,但這一周他又變成另外一個樣子,很是認真地在寫著作業。</br>  只是他似乎沒那么聰明了,常常在一個難題上躊躇許久,遲遲無法落筆。</br>  他到底是不是向一南?</br>  曲河只感覺這個人捉摸不透,性格好像比天氣更變幻無常,不過與其分析別人,還不如分析一下自己目前的處境。</br>  下午打球時,因為不注意,他跟向一南說話了。</br>  放在其他人身上,這本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但問題在于說話的人是向一南。</br>  早在初中時,曲河就已見識過他那恐怖的‘克人’體質,初一開學頭一天,早上跟他說過話的班主任,中午放學出門就被車撞;借給他筆的同學,走路莫名其妙滑到,從樓梯上摔下去。</br>  上了高中,向一南連他父母都克死了,兩個大活人,一夜之間就沒了……類似的事件,還有很多很多,曲河根本數不完。</br>  所以他現在怕得要命,極度擔心中,甚至都為自己想出了好幾種不同的死法。</br>  懷揣著不安,曲河總算是熬過了晚自習。</br>  他知道,危險馬上就要來了,所以他直接沒去車棚騎電動車,選擇步行回家。</br>  考慮到各種可能出現的險境,他走的十分慢,幾乎跟樹懶差不多,一小步一小步校門外走著,邊走邊時刻謹慎地觀察四周。</br>  “嗨!”</br>  黑夜中,曲河忽然聽到了向一南的聲音。</br>  回過頭來,他發現對方竟然就在自己身后兩米遠的位置!</br>  靠!</br>  曲河頓時色變,當即準備逃走。</br>  但向一南卻不緊不慢的道:“李丹喜歡有勇氣的男生。”</br>  what?</br>  一同李丹這個名字,曲河的雙腿便跟生根了一般,牢牢扎在原地。</br>  向一南隨后又道:“她喜歡那種能帶給她安全感的人,因為小時候她經歷了一些很不好的事。”</br>  “你怎么知道?”</br>  瞬間,愛情的力量戰勝了恐懼,曲河不僅沒逃走,反而往向一南這邊走來。</br>  “所以,你這個樣子是不行的,得讓她看到你身為男人的一面。”</br>  曲河遲疑了片刻,問道:“怎么做才算男人?”</br>  “很簡單。”</br>  向一南忽然笑了:“請我吃個飯就行。”</br>  曲河不說話了,因為他知道向一南是個窮鬼,父母沒了,他所有的生活來源全靠獎學補助金。</br>  “他該不會是騙吃騙喝吧?”</br>  曲河心里難免升起了這個疑問。</br>  見他疑惑的反應,向一南很自然的搖頭嘆道:“你果然還是那個蠢蛋吶,我知道,你可能覺得是我想蹭你一頓飯,雖然我確實也有這個打算……但你要清楚,請我吃飯不是核心,而是你跟我在一起。”</br>  “啊?”曲河更迷糊了。</br>  “好好想想,還有什么事,能比跟我在一起更體現勇氣?”</br>  向一南笑道:“當李丹看到我們在一起,她肯定會感到驚訝,佩服你的勇氣,豈不是馬上就成功引起她的注意了么?”</br>  曲河沒說話,若有所思。</br>  向一南悠悠的道:“當然,我知道你怕死。可我們都已經聊了這么多,木已成舟,你再害怕也晚了。”</br>  他準確預判出了曲河心中所想,并用合適的理由給提前堵住了。</br>  曲河突然發現自己無話可說,仔細一想還真就是這么個理。</br>  反正說都說了,該倒的霉也逃不了,曲河思考過后,勉強答應他:“好,我請你吃飯。”</br>  “那就去騎電動車吧,走著太慢了。”</br>  曲河想都沒想,脫口而出:“不要,我怕出車禍。”</br>  “沒事,我可以騎,你坐后面。”</br>  “那不是更危險了?”</br>  “行吧,走著。”向一南見他不為所動,只好收起了這個提議。</br>  隨手,兩人并行往學校門口走去。</br>  途中,他們班的一些人也看到了他們兩人,自是紛紛露出了震驚的神色。</br>  臥槽,曲河是真的勇啊,不想活了嗎?竟然敢跟他走在一起?</br>  而這些人,同樣也包括了李丹。</br>  但她除了震驚之外,同時還升起了一絲好奇,本打算跟在后面,不過想了想還是算了,準備等明天再問曲河。</br>  幾分鐘,兩人來到了一條美食街,中途無事發生,沒有車突然撞過來,曲河也沒冷不丁摔倒,一切是那么平常,普通,就跟每天放學一樣。</br>  曲河稍稍放下心,身體也不抖了:“吃什么?”</br>  “你有錢,你說了算。”向一南說著,指了指路邊看起來就很豪華的飯店:“要不那里吧。”</br>  “我是有點小錢,但沒有那么多。”</br>  “哦?”向一南有些意外,隨口問道:“叔叔跟阿姨還沒回來嗎?”</br>  曲河本能的回道:“他們啊,可別提了,半年前就揚言要征服塔塔木山,結果現在才爬了一半,我都——等等!”</br>  驀然,他猛地看向對方,驚聲叫道:“你怎么知道我爸媽沒回來?”</br>  額,說漏嘴了。</br>  向一南尷尬一笑,解釋道:“我也是聽人說的,不用大驚小怪。”</br>  曲河的目光里還是帶著狐疑:“除了我,還有人敢跟你說話?”</br>  “很久以前了。”</br>  在原來的世界里,曲河父母之前是一個大公司的高管,財富自由后,他們便辭掉工作,扔下曲河去騎行追逐夢想。</br>  雖然每個月他們都會給曲河打生活費,但每次一提起他們,曲河就是忍不住的抱怨,向一南耳朵都聽出繭子了。</br>  他馬上轉移話題:“塔塔木是哪?”</br>  “這你都不知道?文國第一山啊,那可是所有騎行者的終極目標。”</br>  曲河難得笑了,他現在的心態是越來越放松:“你地理不是很好么,回回滿分,怎么連云間之山都沒聽過。”</br>  能笑就說明曲河不害怕了,他是一個性格很好的人,向一南了解他。</br>  “好吧,那就簡單找個面館吃點,哦對了,你能幫我個忙嗎?”</br>  “什么忙。”</br>  “有時間的話,麻煩你問一下叔叔,知不知道善莊在哪。”</br>  Z市沒有網吧,向一南也沒手機,所以他來上學了,跟曲河套近乎的目的也在于此,他爸媽走南闖北,去過文國大多數地方,沒準知道已經不存在的善莊現在何處。</br>  “善莊?”</br>  曲河一臉茫然:“從來都沒聽說過,不過我現在就可以打電話,你等一下。”</br>  他拿出手機,走到一邊給父母打去電話,回來后,對著向一南搖頭:“我爸也不知道,說是問問認識的騎友,有信了我再跟你說吧。”</br>  “其實感覺不用那么麻煩。“曲河滑動手機屏幕,低頭道:“我可以給你上網查一下。”</br>  “好,謝了。”</br>  中午時,向一南本來也想著找個網吧,但畢竟是黑色周末剛結束,網吧不一定開業,而自己也沒有手機,所以他打算晚上再去。</br>  這算是兩手準備吧,要是曲河父母那里得不到善莊的信息,就只能靠網上尋找了。</br>  曲河劃了一會,文國的電子地圖上沒找到善莊,接著用搜索引擎搜關聯字,也依然沒有搜到。</br>  “你說的這個善莊是不是不存在啊,根本就沒有吧。”</br>  “算了,先去吃飯。”</br>  向一南有些失望,但臉上沒表露出來:“一會我跟你說說李丹其他的興趣愛好。”</br>  “真的嗎!”曲河眼睛都亮了,甚至敢伸手去壓向一南的肩了:“要是能成,從今以后,你就是我最好的兄弟!”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