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洛還是去找了蘇瑾。帶著那封瑤華寫給他的絕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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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不知是否是因為連日來已經受了太多的打擊，蘇瑾很平淡的看完了信，竟微微笑起來。卻讓禾洛有些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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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蘇瑾端正的坐著，雙手平放在膝上，保持著那個淡淡的微笑良久，當他終于抬起頭時，觸到禾洛擔憂的目光不由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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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我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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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或許越在乎才越容易失去，瑤華于我，不過年少時瑰麗的夢。如今佳人已逝，我再固執的將自己困在回憶里又是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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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聽完這番話，禾洛才終于放下心，可她對蘇瑾卻更加欽佩了。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什么恩怨情愁，太執著本就不是好事。但以蘇瑾二十七歲之齡，就能對這些看的如此透徹，也著實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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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禾洛心里腹誹了一番，突然想到其實自己現在只是七歲女童，前世也不過二十四歲，哪里就能比蘇瑾老成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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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花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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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恩？”禾洛正在那搖頭輕笑，冷不防有人喚自己，連忙應了聲，卻突然想起自己現在是在書局，那么喊自己的，是蘇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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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對上禾洛疑惑的目光，蘇瑾情不自禁的摸摸她的頭發，“我與你母親到底算是故交，再喊你小姐難免生分。以后我便喚你‘花滿’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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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先生還是喚我洛兒吧。”禾洛脫口而出，見蘇瑾一臉不解忙解釋道，“我一見先生就倍感親切，洛兒是我小名，以后若是私下里，先生還是喊我洛兒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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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你母親私下里也是這樣喊你的么？”蘇瑾有些恍惚，不過很快回過神來，“好，就聽洛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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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禾洛看著蘇瑾清俊卻憔悴的臉，微微有些晃神，她是禾洛而非花滿，這個不能對人言明的秘密卻以這樣晦澀的方式袒露在蘇瑾面前，真的只是因為他是瑤華的故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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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好歹你喊我一聲先生，我總不能什么也不做吧。”蘇瑾輕輕攬過禾洛，將她帶到里屋那排高高的書架前，“這里的書多半是我個人私藏，尋常人不得見。以后你就常來看看吧。若有不懂的，只管問我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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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個人私藏？禾洛光是聽到這四個字就已經十分興奮了，那是不是意味著孤本珍藏？尋常人連書皮都摸不到的，她卻有幸看個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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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興許是感受到了禾洛的激動，蘇瑾微微勾起唇角，輕輕拍拍她肩膀，“你識字的吧？以前都讀過哪些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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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三字經！”禾洛想也不想就回答，見蘇瑾一臉錯愕，忙補充道，“三字經念的最多，其他的閑書雜書我也不記得什么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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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蘇瑾自以為是的點點頭，“瑤華以前也最愛看那些雜書，到底是母女，興趣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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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禾洛也不費口舌去解釋，就讓他那樣理解吧。接著蘇瑾又指點了一些書的分類位置，讓她隨意看著，自己轉到外面招呼生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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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禾洛眼瞅著蘇瑾掀開門簾出去，連忙搬了凳子，站上去仔細搜尋自己要找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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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書法真跡非她所需，名家著作非她所想，此刻她迫切要找的卻是有關這個朝代的歷史以及人文風俗，手指從一本本線裝書上劃過，禾洛眼睛一亮，終于抽出了一本，《太耶史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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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小心翼翼的捧了書，走到窗前的書桌前坐好，拂去書皮上淡淡的蒙灰，禾洛翻開了扉頁細細閱讀，偶有生詞，又翻開剛找到的《辭海》比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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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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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春日的陽光溫暖而不熱烈，窗外楊柳輕輕搖擺，有鳥兒枝頭歡唱，而窗內，明眸烏發的少女靜靜伏案看書，時而若有所思，時而愁眉緊鎖，時光便如流水般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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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這果然不是自己前世耳熟能詳的任何一個朝代。禾洛輕嘆一聲，合上已經看了大半的《太耶史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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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所謂的太耶朝，從太耶祖統一九州至今已有八百多年，所謂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太耶史上也有過數次分裂，但最終于都會統一成一國，且上位者無不是太耶祖的血親后代。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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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如今的太耶朝名義上仍是一國，實際上卻一分為二，分南朝與北朝。以洛水為界，分而治之。南朝現今的主君趙博，乃太耶祖直系，統治著洛水以南的三分之二國土；而北朝主君劉淵，是太耶祖女兒的后代，統治著洛水以北另外三分之一國土。另外，在南北朝以外，還散落著眾多小國，附屬于南北朝，也作往來貿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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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如今禾洛身在的賓州就是南朝的重要港口城市，與澤國毗鄰。距都城洛城約有六百多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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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那么以前瑤華是居住在哪個城市的呢？禾洛托腮，手指輕輕點著書頁上的地圖，正在這時，蘇瑾端著點心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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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洛兒可真是用功，看書看了兩個時辰，也不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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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禾洛跳下凳子，隨手拈了塊點心，“我今日是偷跑出來的，風暖不見我也不知會不會急，這書還沒看完，先生可容我帶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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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蘇瑾瞄了一眼禾洛正在看的書，“太耶史記？洛兒可真會挑，不過這書可不能帶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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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這書有什么特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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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蘇瑾面色微變，“告訴你也無妨，這書是我通過渠道得來的，民間可不允許談論太耶的歷史，你若喜歡，就留在我這看。有什么不懂的也盡可問我。書卻是絕不能帶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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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禾洛暗自可惜，卻也只好放下書，又裝做不經意的問道，“聽說母親是候爺女兒，先生可知是哪個候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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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蘇瑾奇道，“瑤華本是定北候長女，這事在賓州卻是無人知的，你從何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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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禾洛語塞，那次蘇瑾醉酒，稀里糊涂有提到，此刻卻是絲毫不記得的，“其實是母親以前隱約有提及，我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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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蘇瑾將信將疑，“瑤華既然告訴你這個，怎么會將你姐弟留在這人生地不熟的賓州？送你們去幽州定北侯府上不是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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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原來是幽州，禾洛聽的分明，這邊又搪塞到，“興許母親跟外公家鬧了矛盾，不太愿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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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蘇瑾若有所思，“此事我也有所耳聞，當年的事——哎。定北侯脾氣剛烈，瑤華又幾乎是和他一個稟性，出了那樣的事，也難怪瑤華不愿。即使她愿意，只怕定北侯那關也不好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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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禾洛聽的糊涂，忙求他將事情跟她說清楚，“如此說來，先生對母親身世是清楚的，可否與我說個清楚？也好讓我知道我那素未謀面的外公究竟是何等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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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蘇瑾沉吟片刻，終還是拗不過她，“只怕以后去了地下，瑤華會怨我今日的多事吧。”說著還是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給禾洛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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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原來，自從當年瑤華離開賞心宴回到紀府后，很是郁郁了一段時日，紀夫人不忍看女兒憂心，就帶她去龍華寺上香，豈料邂逅了一窮酸書生，沒多久就與他私奔了去，紀綱派人找到他倆，瑤華卻斷言要與那書生天長地久，寧愿不要侯爺長女這尊貴的身份，紀綱震怒，當場與其斷絕父女關系，言從此不管她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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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禾洛聽了后猶豫道，“原來如此，既然外公——紀侯爺說跟母親斷絕關系，那么即使現在送我們去定北侯府，他們也不會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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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蘇瑾搖頭，“紀侯爺為人剛直，脾氣暴烈，可對他長女——就是你母親瑤華卻是極為喜愛的，當年的事，若不是瑤華一意孤行，又何至于此。如今瑤華已逝，只怕他傷心還來不及，又怎會怨恨你們，不收你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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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見到禾洛惴惴的表情，蘇瑾笑道，“一入侯門深入海，洛兒可是擔心在里面反而不如這兒自在？你想好了盡可告訴我，蘇家雖已破落，可送兩個孩子回幽州卻還是能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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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回，還是不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