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焚元古境之后,半天不到的功夫,他們直接卷進了巨像神的空間。</br> 秋女生了顆七竅玲瓏心。</br> 幾乎是在大家進幻象空間的瞬間,她就飛快的意識到了什么。</br> 這樣天大的機緣,不可能無緣無故地砸到他們頭上。</br> 神靈啊。</br> 自古以來的先天神靈,加起來總數也沒多少,不是地里的爛白菜,能隨隨便便就踩到一棵。</br> 天君費了那么大的氣力,數十萬年隱忍,癲狂至此,既沒能逃過成神的誘惑,也沒能實現成神的美夢。</br> 到最后一場空,平白叫人看了場笑話,得不償失。</br> 相反同行的蒲葉余瑤等人,反應沒她和夙湟快。</br> 他們生而為神,生來即是世間最尊貴,偏偏還覺得這個身份與常人無異,一個比一個不在意,若是神位能隨意傳讓,只怕現在都集體攜手卸任瀟灑去了。</br> 察覺不出其中的微妙感,是很正常的事。</br> 有這樣瞞天過海能力的……</br> 秋女和夙湟的目光,同時隱晦而含蓄地往顧昀析的身上頓了一會兒。</br> 這個男人,深不可測,對什么都表現得十分淡漠,并不是那種故作深沉,內里火熱的性子,而是真真正正的,對什么人,什么事,都無所謂,聲調懶散,未見笑意。</br> 只有面對余瑤時,才會偶爾流露出那么一絲或無奈或縱容的神情來。</br> 坐在王座上的至高存在,也終究無法免俗,被拉下了神壇。</br> 頓時,秋女明白了。</br> 這場機緣,根本就是送給余瑤的。</br> 與他們都無關。</br> 她心思千回百轉,面上卻始終掛著盈盈的笑意,甚至連眼神也沒有變動兩分。</br> 幻想空間里,大家漸漸的走散了。</br> 深邃得能將人吞噬的黑暗中,秋女像是終于掛不住臉上的面具,猛的彎腰,掩唇咳了兩聲,感覺自己的胸腔里積了一團血,堵塞著,針扎似的疼。</br> 悶得喘不過氣來。</br> 腳步聲行至跟前,身后突兀地現出一道男子聲音,帶著很淡的關懷意味:“怎么回事?你身子怎么了?”</br> 秋女蹙著眉,沒有回話。</br> 蒲葉低眸,看不清她藏在烏發下的神情,但那十根青蔥一樣的手指尖,蜷縮起來,嵌進了緋色的衣裳料子下,顏色的激烈對撞,現出一股難以言喻的魅惑之感。</br> “沒事。”等一波眩暈過去,秋女直起身子,除了面色有些蒼白,其余的倒看不出什么不妥,聲音里透著點點苦笑的意味:“巨像神的空間在排斥非神靈的存在進入。”</br> 畢竟是人家的主場,數十上百萬年的積蓄,本身又是先天神靈,那股力量,當真如山如海,不可小覷。</br> 換做平時,秋女也不至于如此,但因為昨夜服下了那顆藥,靈力不穩定,又沒算到一進古境就得來這么個地方,才有現在的局面。</br> 蒲葉目光在她纖細的胳膊上停留了一會,在攙與不攙之間猶豫了一會,最終也沒伸得下去那個手。</br> “先出空間吧。”他沉聲道。</br> 最終,果然是余瑤留在了空間深處。</br> 小神女不在,帝子的心情顯而易見的暴躁起來,到了最后,別說落渺琴靈,就連蒲葉都不敢輕易去觸那個霉頭,到了后兩天,在尤延被拎出去,又灰頭土臉回來以后,大家連走路,都放得小心翼翼起來。</br> 第四天的時候,大家各自畫了結界圈子,各不干擾,余瑤不出來,顧昀析就是個易炸的□□桶,誰也不敢靠近。</br> 就在這樣的氛圍之下,秋女體內的藥性,爆發了。</br> 徹底壓制不住的時候,是一個無星無月的夜里。</br> 她從空間戒中拿出一個瓷瓶,在手中反復掂量了兩下,挑開瓶塞,將唯一的一顆藥藏在里袖子里。</br> 寒毒,原本循序漸進的解開,耗時雖然長些,但總歸也能解開,原本也沒剩幾年就可以徹底治愈了,但秋女下了一個引,和著平素用的藥服下,相當于劍走偏鋒,下了一劑猛藥。</br> 凡事有利有弊。</br> 利是省去了剩下三年的苦熬,徹底拜托寒毒。</br> 弊是這劑猛藥服下,會產生類似于□□的副作用,需得調和陰陽,用以平衡體內靈力。</br> 只是她這般性子,能做到這個份上,必然也留有余地。</br> 她不可能真的用命撞南墻。</br> 藏在袖子里的藥,是秋女宮的私寶,極為珍貴,服下去,能遏制藥性,但事后,她的修為,最少廢掉一半。</br> 這個代價,不可謂不大。</br> 這般處心積慮,他若是還無動于衷。</br> 她也算是給了自己一巴掌,足夠響亮,也足夠將自己打醒。</br> 篝火旁,蒲葉絲毫沒有神君的架子,屈尊紆貴地拾柴添柴,他的動作不緊不慢,突然炸開的一捧火星,映得他原就俊朗的臉龐更有韻味。</br> 在這樣的境況之下,秋女甚至還分出心神想,至少自己的眼光是沒有問題的。</br> 就這個長相,無可挑剔。</br> 她看著順眼得很。</br> 藥性發作起來,比前幾次更加迅猛,與此同時,她蒼□□致得像畫一樣的眉目間,攏起了一汪春水,臉頰上生起了桃花尖一樣的粉,像是點了胭脂,又比那顏色更溫柔,一雙彎月眸像是蒙了層煙霧,什么都不說,什么都不做,也自帶了勾魂攝魄的媚意。</br> 她跌坐在火堆旁,枯枝發出嘎吱一聲脆響,斷裂的那一端翹起來,刮到她雪白的腳踝上,很輕易地蹭破了一層皮,露出點點血絲和嫩肉來,她腳踝的鈴鐺,也發出叮鈴一聲啞啞的響,很快散在夜風里。</br> 蒲葉發現了她身體的異常。</br> “這是怎么了?”他很克制地扼住她的手腕,靈力渡進她的身體,卻發現自己的靈力反而會引發她體內的暴動,隨著她似哼非哼的一聲嚶/嚀出口,蒲葉的身體也僵了下來。</br> 不敢再有所動作。</br> 秋女身體里像是燃燒起了一把火,她靠近蒲葉,說話的聲音都軟綿綿的像是在撒嬌,她每說一個字,蒲葉的眉頭,都要皺緊一分。</br> 她斷斷續續地用哼的調子將事情原委說了一遍。</br> 蒲葉聽到最后,臉已經完全沉了下來。</br> “可有別的法子能解?”他才問出口,目光瞥到秋女現在的狀態,又驀地消了音,他拂開結界,摁下秋女想起來的身子,肅聲道:“我去問問昀析。”</br> 自然是無果。</br> 除此之外,沒有別的法子可解。</br> 蒲葉再回結界的時候,秋女只有稀薄的一點意識了,她掙扎著,借著男人的手掌起身,小臉緋紅,眼中媚色如織,她頓了頓,看著蒲葉的臉,很小聲地道:“我……出去就行。”</br> 就她這樣,出去碰上的,會是一群怎樣的豺狼虎豹。</br> 蒲葉想想都要皺眉。</br> 沉默的時間越長,就越讓人難以按耐,</br> 到了后來,秋女的手,已經像花枝一樣地攀上了蒲葉的肩。</br> 像個纏人的妖精。</br> 蒲葉臉上的神情,從疑惑,到無奈,前前后后轉變了不知道多少次,每次要下定決心的時候,那些沖動,旖念,又被強行壓了回去。</br> 秋女像是看出了他的掙扎和不情愿,一張巴掌大的小臉靠在他的肩頭,半閉著眼眸,她低低地哼了聲,幼貓的爪子似的,將人的心撓得直癢癢,她很艱難出聲:“不若……不若問問。”</br> 她的目光蕩到了別處。</br> 蒲葉順著他看過去,看到了枕著腦袋睡在樹干上的尤延。</br> 他的眼皮重重一跳。</br> “尤延神君……”他愣神的功夫,這四個好聽的字眼已經從她的嘴里蹦了出來,綿綿的軟軟的,也沒了平素的那股子清脆,像是從蜜罐子里撈出來的一樣。</br> 蒲葉低眸望著她烏黑的發頂,猛的闔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br> 秋女意識渙散,她覺得身體每一處都是熱的,像是泡在了才燒開的沸水中,全身上下都燙得起了燎泡,又疼,又難受。</br> 從未有過的情愫飛快醞釀,蓄起了驚人的風暴,來勢洶洶,她無從抵擋,好似除了束手就擒,已無其他的法子。</br> 就在她最后一絲理智快要渙散,手指即將接觸在袖中藥丸的那一刻。</br> 她聽到了一聲低低的嘆息。</br> 來自她的頭頂。</br> 蒲葉扼住了她亂動的手。</br> 浩大的神力結界又在原有的基礎上鋪了一層。</br> “宿宿。”他很克制地念了一遍她的小名,每一個字眼,都出乎意料地好聽,骨節分明的手掌拖起她含/情的臉,與她不甚清明的眼瞳對視,“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嗎?”</br> 秋女當然知道。</br> 她沒有說話,柔軟得不可思議的腰肢隔著衣裳貼上他的身子,雙眸中情/動的意味越發明顯。</br> “記住就行。”他驀地笑了一聲,任由她胡亂湊上來,毫無章法地蹭,“這個時候,別提其他的男人。”</br> 秋女趴在他的肩頭,無聲笑了笑,模樣慵懶,渾身的骨頭都軟了下來。</br> 一場酣暢淋漓的情/事,男人食髓知味。</br> 往日嘴硬說過的話,在這一夜里,不知被打了多少次臉。</br> 天色將亮,秋女抽泣著求他,尖長的指甲在他的后背上劃出一道道劃痕,被撞得狠了,唇齒間無法克制地溢出幾聲嚶/嚀聲來。</br> 后來她發現了。</br> 自稱佛修,清冷自持的男人,在情/事上仿佛無師自通,且樂在其中。</br> 她越哼,他越興奮。</br> 到最后,秋女神智已然清醒過來,藥效解開,靈力又恢復回來,他卻像是沒有察覺一樣,兀自動作,絲毫沒有停下來的跡象,她將下顎磕在他的肩膀上,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br> 神智回歸,情/事結束,秋女神色自若地換了身衣裳,紗裙下,窈窕起伏的曲線,一身冰肌玉骨,勾人至極。</br> 也令嘗過味道的神靈沉迷。</br> 蒲葉摸了摸鼻梁骨,跟在她后頭走了兩步,他生來沒遇到過這樣的事,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處理。</br> 貿然說成婚的話,怕她不愿意,唐突了人。</br> 不說吧,吃干抹凈拍屁股走人,他又不愿意。</br> “昨夜,多謝神君解開藥性。”秋女沖他拉了拉裙擺,行了個鄭重的謝禮。</br> 明明已經做過最親密的事,兩人卻宛若又回到了從前的相處模式。</br> 不冷不熱,又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br> 蒲葉當即皺眉。</br> “仙子準備如何?”他問。</br> 秋女垂著眸,看不清具體神色,半晌,才很輕地對他說了一句話。</br> “神君,你是佛修。”</br> 不沾美人。</br> 不入紅塵。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