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的時間,對于他們這種生命悠久的先天神族來說,就是眨眼而過的事,但又因為懷揣著巨大的希望,而顯得有些漫長。</br> 琴靈回了魔族王宮處理政務。</br> 而余瑤、夙湟、落渺以及秋女,住在了主峰南側的小山腰旁,將小小的屋改造成了一個大的院子,里面種上了許多花卉,仙草和仙芝,靈氣逼人,藥香不絕。</br> 百花會結束,秋女也留了下來。</br> 說來也很奇妙,解決完江沫沫的事情之后,余瑤聽說蒲葉和秋女有私交,為了不讓道謝的氣氛太過尷尬沉悶,便央著他一同去了。</br> 去了之后,才聊幾句,就見這位聞名六界的大美人蹙眉咳了三次,一問,原是身子不好,與余瑤有些相似,但比她好許多,也是等著這次機會,去焚元古境找一種藥引。</br> 這種藥引并不如何珍稀,但只在焚元古境之中生長著,需得用特別的方法保留下來,不然一出古境,便會消散無形。</br> 余瑤聽著,便干脆讓她跟著在此地住下,等焚元古境開啟,他們此行,必然是頭一波進去的,這樣,也算是稍還了這個人情。</br> 秋女沒有拒絕她。</br> 幾人便住到了一塊。</br> 幾個姑娘湊在一起的生活,明顯要精致許多。</br> 余瑤住進去沒幾日,便開始跟著秋女制作口脂,順帶著學學調香,她身上像是有一種特殊的魅力,知情識趣,落落大方,又生得十分美艷,過了一段時間,不僅余瑤喜歡她,就連一向清冷的夙湟,也對秋女刮目相看。</br> 因為秋女會做飯。</br> 而且,十分美味。</br> 她們幾個,都沒有很強的口腹之欲,平時更多的,是修煉,閉關,再不濟,吃的也是仙桃,仙草和仙露,也因此,當秋女展露出那一手足以撐起整場宴席的廚藝時,幾人表現得很吃驚。</br> 繼而,清晨的小粥,晌午和傍晚的膳食,都被安排得妥妥帖帖。</br> 余瑤的臉上,漸漸的長了一些肉。</br> 捏起來,手感尤其不錯。</br> 對此,顧昀析表現得既不滿又樂見其成。</br> 不滿是因為她離開自己才不過一月,就眼看著長起了肉,顯然沒他日子照樣滋潤;樂見其成是因為他現在除了捏手指,還喜歡上了捏她腮幫子上長出的肉。</br> 每回她們三個湊在一起搗鼓口脂胭脂香粉的時候,落渺總是“哎呀”一聲,用翅膀遮住眼,一副我看不到我就不羨慕的神情,寶氣得不得了。</br> 而且落渺現在,又開始打起了余瑤靈石的主意。</br> 每日看向余瑤的目光,要多賊有多賊。</br> 夙湟和秋女都被它騙了不少好東西。</br> 出發前往焚元古境的前一日,余瑤去小廚房幫著秋女擇菜,才回來,落渺就落到了她的肩膀上,爪子上,還勾著一串好看的手釧,亮著閃閃的光,襯著她一身焰紅的羽毛越發神氣,像燃燒起來的火焰。</br> 余瑤又好氣又好笑,她伸手,把小紅鳥從肩上掃開,道:“浣浣出手大方,我可不是,我摳著呢,說來,人家還得正兒八經喚你一聲嫂子,你就這樣坑人家寶貝?”</br> 落渺扇了扇翅膀,不以為意,“我現在還沒嫁扶桑,汾坷也沒娶浣浣,好好的姐妹情被你說成了妯娌,瑤瑤,你真是越來越不可愛了。”</br> “也罷,能跟那位長期待在一起的,性子嚴謹些,也是生存必須,我就不多說你了,你也不容易。”果然如扶桑所說,落渺開頭兩天的拘謹靦腆現在全部都見了鬼,甚至比以前記憶沒恢復時還要會來事。</br> 因此她們幾人湊在一起,一過一個月,絲毫不乏味,每天都有新的樂子。</br> 而江沫沫一事也落下了帷幕,她最終不得不接受了事實,渾身癱著,被抬回了江家。</br> 夙湟聽說了這件事,蹙眉不解:“為何不徹底了結了她?留著她的性命,就怕以后還要興風作浪。”</br> 夙湟本就是幽冥澤的女皇,生來學的就是制衡,為君之道,優柔寡斷,心生不忍是大忌,她從不做這種放虎歸山的事。</br> 也因此,無法理解余瑤的做法。</br> “還是看在江鎏的面子上吧。”余瑤笑了笑,托著腮道:“江鎏在這件事上,雖有著不可推脫的責任,但論私交,他算是為數不多得顧昀析看重的老將,從前,也為顧昀析做過不少事,既如此,恩威并濟,才是上策。江沫沫已殘,成不了氣候,這樣活著,既讓她痛苦,也算是給了江家一個情面。”</br> 夙湟揉了揉她的發,微微笑了笑,道:“你做事極有分寸。”</br> 秋女挽了挽鬢邊碎發,慢悠悠地品著茶,顯然對這個江沫沫不是很感興趣,聽著都不太喜歡,她扯開話題,問:“明日一早再啟程前往妖界,時間可足夠?”</br> 不怪秋女這么問。</br> 他們現在身處魔域,與妖界隔著無法丈量的面積,饒是以她的修為,跨兩界,不休不眠地趕路,也需四五日的光景。</br> 焚元古境開啟在即,大多數的世家門派,都是提前大半個月就開始動身,靜候著這場盛事,生怕失了先機。</br> 再找不到第二家像他們這樣,臨行前一日還在魔域修哉悠哉絲毫不急的。</br> 余瑤笑盈盈瞧了她一眼,道:“放心,前兩回都是這樣的,他們會構建好空間通道,明日一早開啟,不過半個時辰便抵達了。”</br> 秋女含笑點頭。</br> 四月二十五日,天大霧,陽光隱匿在厚厚的云層之下,透不出半分光影,整座山脈都氤氳在濃深的霧氣之中,花影綽綽,草木深深。</br> 院子里的人起了個大早。</br> 余瑤還困著,眼睛只隱隱睜開一條縫,頭重腳輕,模樣迷糊得不行,夙湟和秋女習以為常,拉著她去了首峰顧昀析他們的住處。</br> 顯然,踏踏實實睡了一夜的只有余瑤和落渺。</br> 其他人才從修煉中醒過來,精神狀態十分好。</br> 余瑤夾在他們之中,困倦的模樣十分惹眼。</br> 顧昀析靠在荊棘墻邊,長發如墨,霽月風清,又帶著些與生而來的從容不迫和懶散,整個人就像是一幅隨意的畫。</br> 清淡的香繚繞在鼻尖。</br> 顧昀析抬眸,聲音低醇清冷:“過來。”</br> 余瑤便很自然地走到他跟前,將有些涼的手指藏進了他的寬袖里,含糊不清地沖他抱怨:“這天太早了,我總覺得才睡下沒多久。”</br> 她臉上長了些肉,下巴還是有些尖,與夙湟的清冷、秋女的妖媚不同,余瑤長得精致,每一處都跳不出瑕疵,屬于那種一眼看上去便叫人覺得驚艷,后頭越看又越舒服的類型。</br> 顧昀析微微瞇眼,目光停留在被她手指頭輕輕扯到手腕以下的佛串上,眉峰輕挑,聲音稍緩,問:“怎么不再躺一會?”</br> “昨夜定好了這個時辰出發的。”余瑤一顆一顆地掰扯著他手腕上的佛珠,頭腦稍稍清醒了些。</br> “空間挪移陣建好了嗎?”余瑤仰著小臉問他,漂亮的杏眸中,映著男人清雋的臉龐,像是綴上了細碎的星光,隱隱綽綽,像是也隨著天氣罩上了一層霧,那些鮮明的情緒開始變得模糊不清起來。</br> 顧昀析的手指落在了她堆疊如云的烏發上。</br> 他垂下眼瞼,想起了前陣子蒲葉說的話。</br> 有些事情,該告訴她嗎?</br> 還是不說了。</br> 小姑娘哭鼻子,哄起來怪麻煩的。</br> 說了之后,以她的聰慧,必然又得順藤摸瓜,在六道錄上翻看一些有的沒的東西,而未來會發生什么事,饒是他,也不知道。</br> 不說了。</br> 那么明媚的笑意,若是從這雙好看的瞳孔里消失,他得感到多可惜。</br> 顧昀析面不改色地收回手,尋了她冰涼的手指頭握著,聲音涼薄:“昨夜子時建成。”</br> “讓你帶的東西,可都帶上了?”</br> 余瑤笑得瞇了眼,不說話,只將自己左手食指上的空間戒晃給他看。</br> 空間陣開啟,需要海量的靈石。</br> 汾坷和余瑤摳摳搜搜在空間戒里找,他們兩,動作最大,搬出的靈石最少,夙湟簡直看不下去,解了腰間的香囊遞到汾坷手里,汾坷倒出來一看,是枚空間戒。</br> 烏蒙的天,它躺在汾坷手心里,仍舊泛著亮晶的碎光。</br> 汾坷蹲在地上,抬頭看夙湟,有些遲疑地捏著手里的空間戒,問:“這是……?”</br> 夙湟嘆了一口氣,一副被他蠢得沒什么脾氣,又竭力擠出些耐心的模樣,她跟在汾坷身側蹲下來,道:“你先拿著用,沒有了再跟我說,百個千個養不起,養一個還是綽綽有余。”</br> 余瑤酸了,默默離這對準夫妻遠了一些。</br> 蒲葉也酸,但是他堅決不承認,他搖了搖手中的扇子,將自己空間戒里的積蓄拿出來,道:“每當我以為十三重天皆身懷重寶的時候,瑤瑤和汾坷兩個,都要站出來打碎我的認知。”</br> 余瑤:“……”</br> 汾坷氣得笑了一聲,拿眼去瞥蒲葉,又晃了晃自己才拿到手中的空間戒,道:“你是得努力富起來,畢竟,你也沒人養著。”</br> 蒲葉嘴角抽了抽。</br> 顧昀析拋出幾塊靈魂石,交到余瑤的手上,慢悠悠地接:“誰說我們小神女窮?這不,富著呢。”</br> 若說面對著汾坷的那顆空間戒,蒲葉還能憑著這些年省吃儉用的積蓄拼一拼,那么在看到那幾顆充當玩物的靈魂石之后,就徹底沒話可說了。</br> 余瑤笑得不行,她挑出兩顆靈魂石,往空間陣針眼一放,龐大的靈力開始運轉,她和顧昀析先站了進去,汾坷蒲葉等人緊隨其后。</br> 果然是不到半個時辰就到了。</br> 妖界平原,往日空曠荒涼,但今年,早在一個月之前,就人滿為患,沿道的小酒樓茶樓拔地而起,熱鬧非比尋常。</br> 而到了這個時候。</br> 卻陡然安靜下來。</br> 因為時間快到了。</br> 突然,云層之下,照出一個巨大的法陣,徑直投射在地面上,靈力磅礴涌動,而后在無數人的注視下,化成數道朦朧的身影。</br> 上古神族,到了。</br> 唯一能開啟焚元古境的帝子,也到了。</br> 一場狂歡的盛事,即將揭開帷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