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藏著嗜血殺意的言語如同鋒銳冰刃,無形之間在客廳里掀起了一場凌遲人之心神的風暴。
戚嵐瞠大雙眼,從不可置信到惱羞成怒,只過了短短幾十秒的功夫。
“云安安只不過是沒了一個孩子,又不是沒了命!”戚嵐顫巍巍地站起來,連褶皺的衣服都來不及整理,指向霍司擎痛心地說,“你還年輕,有多少女人愿意給你生孩子,難道偏要那種身份不詳的掃把星來生?!”
“斷子草是我給她下的沒錯,可你們當初結婚,你心里還念著云馨月,根本沒有云安安那個女人,媽好心幫你,不讓她懷上我們霍家子嗣免得和你糾纏更久,難道媽還做錯了?!”
“媽現在恨只恨,當初沒有給她下重一點,讓她干脆死了一了百了!”
只字片語間,戚嵐就將當年的心路歷程給抖落了個干凈。
從看見云安安第一眼起,她就不喜歡她,并不是因為她是替嫁進的霍家,而是因為她那張,時時刻刻提醒著她當年狼狽不堪一切的臉!
只要看見那張臉,戚嵐就想要把她給毀掉!
她如今這樣,哪兒還有半點貴婦端莊的氣派。
與霍司擎幼時為數不多的記憶中,溫聲細語的母親形象更是大相庭徑。
“閉嘴!”霍司擎神色倏變,冷戾的狹眸如同某種陰鷙暴虐的獸類,直直地攫取住戚嵐,“我當初再不喜云安安,也只是疏遠她,減少來往。從頭至尾,我都未曾想過要她的命。”
“你也不必打著為我好的名義來掩飾自己心狠手辣的行徑,和那顆被仇恨蒙蔽的丑陋心靈。”
被他森冷雙目盯上的戚嵐如同被生生扼住了喉嚨,后背冷汗直流,有種就要背過氣的恐懼感,眼睛不停地瞪大,卻緩解不了絲毫。
不知什么時候起,她這個兒子就已經完全脫離了她的掌控。
曾經他還會顧念著母子情分,對她不曾有半點不禮貌的地方。
可到了現在,他竟連她是他母親這點都不再放在眼里了——
此刻正有絲絲縷縷道不清的厭煩情緒籠在了霍司擎胸臆間,越是憶起云安安脆弱蒼白的模樣,那股情緒便愈加濃烈。
傷她和那個孩子若此的人不是旁人,而是他的母親。
這一點,讓他連帶著自己體內流淌著的一半血液,都一并生出了厭煩之感。
“喬牧,把她帶走。”許久,霍司擎沉聲開口。
喬牧正要作答,戚嵐保持著最后一點鎮定的弦就應聲而裂,急忙打斷了他:“不!你不能把媽交出去!因為、因為——”
“只有我知道云安安她媽媽的下落!”
看出霍司擎眼底隱隱的不耐,戚嵐只能一咬牙,把埋藏在心里多年的秘密說了出來,借此交換。
事關云安安,霍司擎果然掀起狹眸朝戚嵐看去,“此話當真?”
云安安的親生母親已知是云舒畫,但她早在多年前就已經失蹤,不久后就傳出了死亡的消息。
但具體如何,卻無從得知。
“當真!媽可以用自己的性命擔保!”戚嵐一見有門,眼睛都脹紅了,連忙回答。
而戚嵐不知道的是,當霍白薇得知消息匆匆趕回家里,滿腦子都在為戚嵐所做的一切辯解的時候,就恰好聽到了她那番狠毒的話。
…
淅淅瀝瀝的小雨已經下了起來,雖不大,但整個世界卻像是蒙在了一層薄霧里,連周邊的景象都看得不太真切。
云安安離開醫院后,目的很明確的,直接來了霍家宅邸。
門口的保安見是她,直接就放她進去里面了。
云安安神情恍惚地一路來到了別墅里,有些魂不守舍,連自己一路過來都沒有看見霍家的傭人來往,都沒有發現。
別墅里更是安靜得出奇,云安安腳步又輕,除了在地板上留下微濕的淡印,便是連一點聲音也無。
戚嵐平日里最大的習慣就是在客廳里插花,云安安便沒有猶豫地朝客廳走去。
“這件事暫時對安安保密,如若讓我發現誰對她泄露了秘密,休怪我不念舊情。”低冷的磁性聲音從里面傳來。
緊接著是霍白薇惴惴不安的反問聲,“可是哥,安安姐流產這件事又能隱瞞多久?她本身就是個醫生,發現只是遲早的事。”
“她不會知道。”
“我做夢都沒想到,媽竟然會對安安姐做出這種事情……我以后,都不知道該怎么去面對安安姐了……”
云安安正要走進客廳里時,聽到的便是這樣一番對話,當即怔在了原地,水眸中的光澤晃動。
她原本還以為,霍司擎是因為害怕她知道自己流產的事傷心難過,才會隱瞞不說。
她以為得自己都深信不疑了,現在他卻狠狠給了她一個巴掌。
戚嵐是他的母親,他的至親,他怎么可能……為了區區一個云安安,為了區區一個孩子,讓戚嵐付出應有的代價?!
云安安煞白著張小臉,連踏進客廳的心思也沒有了,眸光黯然地轉身離開了這里。
站在客廳里的霍白薇只瞥見客廳門口有一抹纖細身影一閃而過,有些熟悉,但她這會兒心里又煩又亂,便沒有多想。
…
回到醫院沒多久,云安安就發起了高燒,本就模糊不堪的精神也越發混亂,神經都在隱隱作疼。
剛流產沒多久就下了水,又淋了雨回來,能撐到回醫院才發作,已經是修復藥劑發揮的極限作用。
心底凝滿了鈍鈍的痛,身體上遭受著傷病的侵擾,雙重打擊之下,讓她整個人都游走在崩潰邊緣,卻還是死死咬牙強忍,模模糊糊地警告著自己。
沒有什么是熬不過去的,只有熬過去了,一切才會變得更好……
從外面找了一圈回來,一邊給霍司擎打電話通知的沙琪瑪回到病房里,就看到肌膚泛著病態潮紅的云安安躺在床上,嘴里一直呢喃著什么。
沙琪瑪心重重落地又一下提了起來,趕緊上去摸了摸她的額頭,“怎么這么燙!”
“安安怎么了?”電話那邊傳來男人沉冷的詢問聲,以及因為動作劇烈帶起什么東西摔落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