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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夫人

    池塘旁,一眾人面面相覷,郭氏瞧見被池水淹沒的謝楚,頓時嚇得厲聲尖叫起來:“楚兒啊!快,快救我女兒!”
    四周丫鬟婆子亂作一團,尖叫聲和嘈雜的腳步聲混在一起,連謝浦成都慌亂了。
    謝寧沒有管這些人,攥著手,一步一步地走向那玉佩破碎的地方。恍惚間,一道人影極快地行了過來。
    “滾開!”
    那人長袖一甩,還好她及時往后退了幾步,才沒被他推到。一抬眼時,只見顧懷瑾毫不猶豫地就跳進了池塘中,抱起了奄奄一息的謝楚。
    垂在水面上的衣袍舒緩,蕩開一圈圈漣漪。涼薄的唇瓣抿出一個瘆人的弧度。那雙微挑的丹鳳眼就直勾勾地盯著謝寧,依稀可見其中滔天的怒意。
    謝寧壓根沒有看他,目光還定在地上的玉佩碎片上,行了幾步,將碎片拾起。她眼中閃過一絲痛苦,收攏掌心,玉佩缺口幾欲將她的手指劃破。
    她的玉佩碎了。
    郭氏急忙圍到謝楚和顧懷瑾身旁,見得自家的心肝寶貝此刻渾身濕透,凍得小臉蒼白,瑟瑟發抖。她心疼得大喊起來:“楚兒,你怎么樣?能聽到娘說話么?你醒醒啊,楚兒!”
    謝浦成面色也極其難看,看向謝寧的目光冷得像池塘里的冰。好好的回門之日,竟叫她一個人將整個謝府都鬧得雞犬不寧。
    顧懷瑾望向謝寧,沉聲斥罵:“來人,將這個意圖謀害王妃的女人拖下去。”
    滿是怒火的聲音清晰地落在眾人的耳朵里,謝浦成面上閃過一絲慌亂,急忙向前幾步,當即就開口替謝寧求情:“王爺,這使不得啊。這是我的二女兒,剛剛應當只是兩姊妹玩鬧,一時沒了分寸,請您三思啊!”
    聽到是謝楚的姐姐,顧懷瑾眼中的怒火反而更重了。他看得清清楚楚,是謝寧惡意將謝楚推到池塘里,想要她的命。沒想到,他的王妃性子淡泊不喜爭,卻有這樣一個惡毒的姐姐。真不知她從小到大,吃了多少苦。
    他勾唇冷笑,睨眼瞧著謝寧:“楚兒說她有一長姐,溫柔賢良,今日一見,倒真是讓本王大開眼界了。”
    他本怒火正盛,忽覺懷中人動了動。一低頭就見得謝楚眼睫微顫,像撲棱著兩把小扇子,悠悠轉醒。
    她費力地攥緊了顧懷瑾的衣袖,面色蒼白,流著淚沖他搖頭:“夫君,別怪姐姐,都是楚兒不好,是楚兒自己不小心掉進去的,你千萬不要遷怒她。”
    她的話斷斷續續帶著顫音,不僅沒有撫平顧懷瑾的怒意,反而讓他眼里的寒霜更重。他憐惜地收緊了抱著她的手,解下大氅將她裹緊。抬頭對上謝寧時,面上的柔情盡數結成了冰。
    這到底是謝楚的姐姐,加之有謝家人為她求情,他也不能真的將謝寧處置了。只是嘴角微微扯出一絲冷嘲,睨眼瞧著她,卻是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從今以后,本王不想再見到此女。”
    聽到這滿是威脅的話,謝寧才抬起了眼眸,見到顧懷瑾時,她的眼神動容了一瞬,竟是她救過的那個男子。可她現在已然沒有精力去管這些無關緊要的人了,見得他冷冷的目光,只是覺得有些諷刺。
    這等不分青紅皂白之人,她真是不想與他有半點牽扯。
    顧懷瑾的目光未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冷哼了一聲,抱著謝楚便要往外走。謝浦成急忙上前一步,問道:“王爺這是要去何處?府里備了熱水和衣服,先讓楚兒換了吧。”
    顧懷瑾嘴角勾起一絲冷笑,腳步未停:“不必了,謝大人還是想想該怎么給本王一個交代吧。”
    他說罷就拂袖而去,水滴順著他的衣袍滑落,淌在地上。
    伏在他懷里的謝楚徹底松了一口氣,她總算將謝寧這個心頭大患給解決了。信王殿下現在也一定對她厭惡至極。就算以后謝寧跑到信王面前說些什么,他也只會當她是心機深沉,冒領功勞。
    思及此,謝楚低垂的眼眸里滑過得逞的笑意,面上卻還是一片慘白,柔弱可憐地貼在信王胸前。刺骨的寒意讓她渾身都疼,可這些皮肉之苦和她現在擁有的一切相比又算的什么?
    信王是她的,王妃之位的尊榮也是她的。至于謝寧,要怪就怪她正好擋路了。
    眼見顧懷瑾和謝楚的身影越走越遠,郭氏再也忍不住撲過來,指著她劈頭蓋臉地怒罵:“你這個黑心腸的,楚兒是你妹妹,你明知道她身子弱,竟然還這樣害她?虧得我從小到大把你當親閨女養,竟養出你這么個白眼狼。”
    她罵著罵著就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往謝浦成身上靠,“可憐我的楚兒,本以為她能過幾天好日子了,怎么就有人這么見不得她好?這是鐵了心地要她的命啊!”
    自從信王走后,謝浦成一直面色鐵青,氣得胸膛都在起伏了,郭氏的哭嚎更是讓他煩悶。他指著謝寧,怒道:“你心中有氣,我們都知道。讓你替嫁,是我們謝家對不起你。楚兒也一直覺得對你有所虧欠,處處都忍著你、讓著你。當初你出嫁,她還讓我將她那一份嫁妝統統給你。眾目睽睽之下,她還要替你求情。可你怎么能這么狠心去要她的命?她是你妹妹啊!”
    在他看來,謝寧就是因為被逼替謝楚嫁給周顯恩而心生怨恨。而謝楚則是一再容忍她,事實都擺在眼前了,還要為她遮掩、求情。他以前怎么就沒有看出,這個二女兒如此心狠手辣?簡直讓他膽寒。
    謝寧抬起眼,眉尖緊蹙,她指著旁邊的池塘,一字一句道:“父親,剛剛是謝楚自己故意掉進去的,你們都沒看見么?我是什么樣的人,您難道不清楚么?我若真想要她的性命,又怎會用如此蠢笨的方法?”
    謝浦成根本聽不進去她的話。這湖水寒得徹骨,謝楚一向是個風吹就要病倒的身子。跳進這冰水里怕是不要命了。
    他扯著嘴角,嗤笑一聲:“難道楚兒還能傻到自己跳進這湖水里,連命都不要,就為了害你?你未免太高估你自己了。若不是賣周大將軍一個面子,我今日定要重重地罰你,這么多年的詩書禮易都學到哪里去了!”
    他的話擲地有聲,一字一句都敲打在謝寧的心頭。寒意從四肢百骸傳來,她本欲脫口而出的解釋都在一瞬間散了,她甚至覺得張一張嘴都沒力氣。
    原來剛剛她父親為她求情,不是因為信她,只是因為她是周顯恩的夫人。
    若她沒有嫁給周顯恩,那今日等著她的又會是什么?她不敢想,也不愿去想了。她救過的人,她最親的人,都不信她,反而只當她是蛇蝎心腸的惡人。而在這些人眼里,謝楚用一份嫁妝,一句求情,就可抵了她一生的幸福。
    既然如此,那她又何必顧著什么情面。
    她仰著頭,直勾勾地瞧著謝浦成,語調嘲諷:“父親何必說的如此冠冕堂皇,您并非不信我,只是順著信王殿下罷了。之前不也是如此么?讓我嫁去周家,不也是為了討好他么?父親,你心里可曾有過……”
    啪的一聲脆響,在寂靜的花園里格外清晰。聲音太過突兀,驚得一旁大哭的郭氏都身子一抖,拭淚的帕子差點落在地上。
    謝寧白皙的臉上瞬間顯出幾個清晰的紅指印,她就愣在那兒,神情有些呆滯,沒有喊疼。只是前睜著眼,似乎失了魂一般看著謝浦成還停在半空的手掌。
    謝浦成目光也閃爍了一瞬,有些錯愕,他也只是在氣頭上,并沒有真的想打她。他唇瓣翕動。剛想說些什么,抬眼見著謝寧冷冷的眼神,他的心頭又被盛怒填滿。
    這個二女兒一向順從,從未忤逆過他半句,今日竟然敢接二連三地頂撞他。去了一趟周家,不知被使了什么迷魂湯,竟變得連他都不認識了。
    他抬手指著謝寧,連聲音都因為太過激動而差點破音:“你果然跟你娘一樣,就是個悍婦!”
    他的話音剛落,謝寧就笑了,像湖上的冰渣子一點點斷裂來。那笑聲零零星星的,讓謝浦成面色一僵,呼吸聲更加粗重了。
    風卷著雪凝子落在發間,連帶著鬢角的發絲都凌亂了。謝寧抬起眼望著他,滿是嘲諷:“爹爹瞧不起娘親,厭惡她。是,她的脾氣不大好。可您別忘了,當年您還只是一個窮書生時,就是您最瞧不起的人靠自己的雙手養活了你,供你讀書進學。若不是為了你,她又怎會積勞成疾,可到她死的那一刻,您有正眼瞧過她么?您只顧著您那位青梅竹馬的表妹,糟糠之妻,又算得什么?”
    謝浦成的臉上一瞬間變得十分難看,眼底是壓不住的怒火。可謝寧已然不想再去為這些人遮掩了,她心中積壓了十多年的痛苦,也陪著他們裝傻充愣了十多年。
    她抬手指著一旁的郭氏,滿眼嘲諷:“您以為只有她是真心待您?她溫柔小意?爹爹,清醒些。當初您家道中落的時候,您這位體貼入微的表妹又在哪里?您若不是國子監祭酒,還是那個一無所有的窮書生,有誰會對您好?”
    她的聲音頓了頓,低得快要聽不清:“是有這么一個人,可惜她已經不在了。就算她把心都挖出來給您,您也嫌她只是個村婦上不得臺面。可沒她,哪來您今日的國子監祭酒!而我母親尸骨未寒,您便另娶新婦,今時今日,又賣了自己的女兒謀求榮華富貴,您還真是打得一手的好算盤。”
    嘲諷的聲音落在空蕩蕩的院墻內,謝浦成和郭氏的臉色在一瞬間就變了。
    “你這丫頭胡說些什么?我和老爺情深意篤,你這惡毒的女人,害完我女兒,還要來挑撥我和老爺的關系是吧?”郭氏氣結,涂著丹蔻的手指都顫抖著,鬢發間的金釵不住地晃動。
    謝寧低頭悶笑,再抬眼時,看向郭氏的目光滿是恨意。那眼神太過瘆人,郭氏不自主地冷得打了個擺子:“你是用什么手段進了謝家的門,你以為旁人都不知道么?你們所行所為,只讓人覺得不齒。扯著一塊遮羞布心安理得地過了十幾年,就真覺得沒人知道你那下作的嘴臉么?但凡你還有半點羞恥心,都該去我母親靈堂前謝罪!”
    郭氏身子一僵,面上因為羞憤而漲得通紅。
    謝浦成更是氣得不輕,氣血上涌,直沖得他心頭暴戾涌起。他這輩子最痛恨別人提起他以前是靠發妻奉養的。謝寧一字一句都像重重的巴掌落在他臉上。
    當年若不是他家道中落,又怎至于娶一個大字不識的村婦為妻?粗鄙不堪,蠻橫無理,平日里對他非打即罵。那樣女人為他做妾都不配。
    謝寧挑眼瞧著他漲紅的臉,只有冷冷的嘲諷。那嘲諷落在謝浦成的眼里,他仿佛又看見了原配妻子雙手叉腰站在他面前,橫眉豎眼地瞪著他:“姓謝的,你果然還是這么沒出息。以前靠我,現在靠我女兒。我呸,窩囊廢。”
    他目露兇光,眼前謝寧的臉漸漸和那個幻覺重合,他低吼一聲,抬起手掌就要去打她。這一巴掌,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帶著他所有的屈辱和怒火。
    謝寧沒有躲,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只是嘲諷地看著不知是因為怒急還是羞愧而滿臉通紅的謝浦成,她的父親。
    想象中的疼痛并沒有傳來,卻只見謝浦成的手停在半空中。一顆青棗落在地上,滾了幾轉。他的臉扭曲著,吃痛地捂著那只手。
    “謝大人這是想對我夫人做什么?”清冷的聲音響起,帶著明顯的責難。
    謝寧身子一僵,擋在眼前的碎發輕晃,她只覺得耳邊嗡嗡作響,再也聽不到其他聲音了。目光所及,唯有那個從假山后顯出身形的男子,他就坐在輪椅上,睥睨眾生。
    謝浦成回過頭,見到周顯恩時,滿身的暴戾才在一瞬間壓了下去,他似乎有些慌亂,沒有想到周顯恩竟然會到這兒來。
    還未等開口,就見得周顯恩身后冒出一個戴著紅色抹額的腦袋。謝浦成氣不打一處來,果然是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小兔崽子。
    謝辭渾然不覺,目光在面前的幾個人之間流傳了幾回,最后停在了謝浦成身上。他鼻翼一扯,瞪大了眼尖聲道:“爹,娘,二姐,這大冷天的,你們仨圍在這兒做什么?”他眼珠子咕嚕一轉,手指撓了撓下巴,“難不成是三缺一推打馬吊?”
    郭氏見謝浦成面色不善,她眼皮一跳,差點被他氣得吐血,小兔崽子當著老爺的面還敢提這些賭博場上的事。她咬著牙擠出笑意:“辭兒,這是大人之間的事,你不是還有功課未做完么?快些回書房去吧。”
    她面上忍著,實則也是氣得牙癢癢,看這陣勢,不用想就是謝辭將周顯恩給推進來了。奈何這是她自己生的混世魔王,有火也得忍著。
    一聽要趕他走,謝辭立馬雙手握緊了周顯恩的輪椅,大有死不放手的架勢:“我不走,我二姐夫還在這兒呢。”他低下頭,露出一口大白牙,討好地道,“二姐夫,你剛剛那棗子咋彈出去的?教教我唄。”
    謝浦成本就生氣,一聽這混賬竟然還看不清場合,自己父親被打了,滿腦子想的只有學功夫。他簡直氣得想沖過去踹這個不肖子一腳。奈何周顯恩在一旁,他只是冷著臉開口:“你娘讓你下去,聽不懂么?還是嫌先生給你留的課業太少了?那我明日便再給你請個先生回來。”
    謝辭平時最頭疼舞文弄墨,家里一個先生就夠他頭大的了,一聽謝浦成還要給他加一個,他立馬松開手,身形如猴子一般往后跳了幾步。
    “我去,馬上就去!”他一邊往書房跑,還不忘回頭沖著周顯恩喊道,“二姐夫,你記得等等我,我做完功課就來找你,可千萬別忘了啊,你要教我功夫的。”
    謝浦成一張臉黑成了鍋底,郭氏更是倒抽了一口涼氣,恨鐵不成鋼地咬了咬牙。這臭小子沒個眼力見也就算了,不去跟信王殿下多走動,竟然跑這兒跟一個殘廢套近乎。
    一旁的謝浦成看了看周顯恩的臉色,見他不甚在意,這才低著頭行禮:“大將軍,犬子讓您見笑了。”
    周顯恩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輕叩著輪椅,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謝大人還沒告訴我,你剛剛想對我夫人做什么呢。”
    謝浦成面色一僵,他本以為這件事就這樣揭過去了,沒想到周顯恩還是不依不饒地。他清了清嗓子,斟酌道:“大將軍,此乃家事,不過是小女犯了些錯,下官稍加訓斥罷了。”
    周顯恩慵懶地靠在椅背上,嗤笑了一聲:“家事?她與你有何關系?嫁給了我,她便是我周顯恩的人。”他略歪了歪身子,含笑地看著謝浦成,“看來這兩年我是睡得久了,竟不知何時起,一個小小的國子監祭酒,也能教訓本將軍的夫人了?”
    謝浦成瞳孔微縮,因為羞憤而漲紅了臉。一旁的郭氏也被周顯恩這副高高在上的模樣氣得不輕。不過是個殘廢竟然還這么囂張,她譏諷地開口:“大將軍,再怎么說,您也是我們謝家的女婿,這樣跟老爺說話恐怕是不妥吧,便是信王殿下也是……”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旁邊的謝浦成渾身一震,仿佛一股熱血倒沖回了頭頂。他黑著臉沖著她低聲斥罵:“你在這兒胡說八道什么,給我閉嘴!”
    郭氏本還仰著下巴,一臉盛氣凌人,忽地被謝浦成這么一訓,整個人都懵了,又委屈又氣憤,她這可是幫他出頭,竟然還反被罵了一通。她動了動嘴,還沒發聲就被謝浦成一個威脅的眼神給瞪回去了。她悻悻地閉上了嘴,心里卻是不屑,一個殘廢有什么可怕的?
    周顯恩挑了挑眉眼,似笑非笑:“哦?顧懷瑾也來了?倒是有些年沒見著他了。”
    郭氏瞪大了眼,被驚得張了張嘴半晌沒發出聲。這個周顯恩好大的膽子,直呼信王殿下的名諱不說,言語上還敢如此不恭敬。她急忙看向一旁的謝浦成,想他訓斥這個蔑視皇室的人幾句。
    可他一直低著頭,對周顯恩的話不置可否。他自然知道自己的夫人正盯著他,可他明白,周顯恩雖然是出了名的狷狂,那也是因為他有那個狂妄的底氣。
    兆京誰不知道這個周閻王的名頭,喜怒無常,六親不認。就算他殘廢了,他也是圣上親封的鎮國大將軍。大盛被割讓出去的九州三省都是靠他打回來的。從軍十年,戰功彪炳,年僅十七歲時,就將北戎戰無不勝的燕池王一劍斬于馬下。
    他背后的勢力錯綜復雜,不容小覷。不少人都誤以為當今圣上忌憚他,想要他命。其實不然,圣上是絕不會讓他死的,這樣一個坐在輪椅上,命不久矣的權臣,可以替她做事,又不會讓他的帝位受到威脅。這些婦道人家不懂個中利害,謝浦成在官場混了多年,是一直了然于心的。
    “拙荊口無遮攔,大將軍莫怪。”他低頭行了個禮,自從周顯恩來了,他的腰身就沒有直起來過。
    “她說的對,是我唐突了,您是我的岳丈大人,哪需要向我行禮?”周顯恩淡淡地開口,尾音上揚,不緊不慢,卻是命令的口吻,“把腰身挺直了,再跟我說話。”
    謝浦成指節都被攥得泛白,灼燒感從耳垂蔓延到面部。他還是端正地站在了一旁,只是低著頭不做聲。
    周顯恩瞧著他這樣一副卑躬屈膝的樣子,挑眼笑了笑。目光又冷冷地掃過他身旁的郭氏。郭氏被他那樣的眼神盯著,莫名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地就低下了頭不敢看他。
    他嘴角劃過一絲嘲諷的弧度,欺軟怕硬,這樣的人,真是多看一眼都嫌臟。他的目光停在了謝寧身上,她就站在那兒,臉上一道清晰的掌印,手里似乎握著什么東西,指縫滲出鮮血,滴落在雪地上。
    他的目光一沉,閃過些許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暴戾。
    “岳丈大人,不知我夫人做了什么,勞累您這么大動肝火?”他揚了揚下巴,面上還是戲謔的笑,只在眼尾勾著幾分冷。
    謝浦成眸光復雜地閃了閃,明顯感覺到壓在他身上的威壓更重了。周顯恩這是擺明了要為謝寧撐腰了。他袖袍下的手緊張地摩挲著,半晌沒有整出回言。
    這讓他如何回答?他身為父親,教訓謝寧,乃是天經地義的事。可他若是說了,豈不是在挑起信王和周顯恩之間的矛盾?屆時他是兩邊都得罪了。一邊是自己的面子,一邊是周顯恩的威壓,他實在難做。
    他小心翼翼地斟酌了半晌,在聽到周顯恩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后,他一咬牙硬著頭皮開口:“大將軍嚴重了,是下官一時糊涂了,下官不該對寧……尊夫人動手。”
    周顯恩不置可否地“哦”了一聲,尾音拖長。坐直了些,還是漫不經心地撥弄著他的指甲:”看來,我這個大將軍的面子是越來越不值錢了,謝大人倒是滿不在意的樣子。”
    謝浦成的腰彎得更低了:“大將軍言重了,您勞苦功高,又有誰會對您不敬呢?況且今日是寧兒回門的日子,也是一件喜事,萬萬不會傷了和氣。寧兒她是您的夫人,自然無人敢委屈她。”
    周顯恩往后靠了靠,唇角勾笑:“您剛剛說什么,再大聲點,本將軍聽不清。”
    謝浦成面色一僵,卻在周顯恩冷冷的目光中低下了頭,面色漲紅:“下官有錯。”
    周顯恩冷笑了一聲:“你又不是冒犯了本將軍,對著我說這些話作甚?”
    謝浦成抬起眼,就見得周顯恩低著頭,把玩著自己的手指,也不再多說什么了。
    一旁的郭氏眉尖緊蹙,實在忍不住開口:“周大將軍何必咄咄逼人,今日是家宴,還是該和氣些……”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見得周顯恩揚了揚下巴:“原來這就是謝大人的家風,一個繼室,也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對本將軍指手畫腳了?”
    郭氏一愣,面上又羞又憤。可她還未來得及反應,一旁的謝浦成身子一僵,急忙沖她大喝:“大將軍行事,也是你一個婦道人家能夠置喙的么?”
    郭氏被他吼得呆住了,滿眼的不可置信,眼眶慢慢就紅了起來,瞧著是柔弱可憐。
    謝浦成見她如此神情,心頭又不由得生起一陣憐惜。可周顯恩還在一旁看著,這沖撞之罪,今日是怎么也繞不過去的。
    他低著頭,腰身彎折,恭敬地道:“下官治內無方,讓您見笑了,實在慚愧。”
    周顯恩抬了抬手,不冷不淡地道:“謝大人所言有理,既然以往治內無方,那就現在好好教教你夫人規矩。”
    郭氏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著周顯恩。他憑什么罰她,這人還有沒有王法?
    可一旁的謝浦成沒有為她求情,只是點頭稱是對于郭氏望向他的目光,也只當看不見。周顯恩性子乖戾,行事作風跟個瘋子一樣,睚眥必報。
    他心中又有些煩悶,誰不知道周顯恩不能惹,偏偏郭氏還要一而再再而三去頂撞他。看來他平日里真是太過縱容她了,竟讓她如此失禮。
    他眉頭緊鎖,對著一旁的郭氏鐵青著臉道:“你今日如此有失婦德,還不快給我去祖宗祠堂好好思過,好好記住,日后謹言慎行。”
    “我……”郭氏氣結,她是在為他幫話,如今倒成了她的過錯了?她的女婿可是堂堂的信王殿下,她憑什么領罰?
    見她沒動作,謝浦成眼中陰郁更甚。平時見她聰明,今日怎生得如此蠢笨?
    郭氏瞧著他第一次對自己如此發狠,嚇得她身子一抖,淚珠子成串地往下掉。謝浦成一慌,按捺不住對她放緩了神色。
    “哭得難聽死了,再發出半點聲響,我就割了你的舌頭。”周顯恩皺著眉,似乎有些不悅郭氏的哭聲。
    郭氏嚇得身子一抖,咬著下唇,不敢發出聲音了。因為哭得太狠,臉上的胭脂水粉都花了,乍一看跟個鬼一樣。
    周顯恩皺了皺眉,有些嫌惡地道:“給我滾遠點。”
    郭氏捂在胸口的手狠狠揪著衣服,最后還是低著頭應了。慢騰騰地去了祠堂領罰。只是走之前,余光恨恨地落在周顯恩身上,她過幾日就去告訴信王,讓他好好治治這個該死的病秧子。
    周顯恩轉動了輪椅,慢慢靠近了謝浦成,在他驚恐的眼神中,以手托腮,笑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岳父大人已經做了十多年的國子監祭酒了,這兆京待著也甚是無趣,不如我向陛下請旨,讓您一家老小出京去,換個地方為官,您意下如何?或者您干脆在家好好休息,頤養天年?”
    聽到他的話,謝浦成臉色一白,當即就跪了下來,額頭冷汗涔涔,連聲音都帶了幾分顫抖:“大將軍恕罪,臣在兆京待得習慣了,只愿做一個小小的國子監祭酒,不敢有別的奢望,怕是要拂了大將軍的好意了。”
    他這樣說著,胸膛劇烈地起伏著,快要嚇得喘不過氣了。他這樣的四品官,若是真得罪了周顯恩,還不是任他搓圓捏扁?
    他熬了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當上國子監祭酒。要是被貶謫,那這輩子都完了。
    瞧著謝浦成這副被嚇壞了的模樣,周顯恩嘲諷地輕笑了一聲,剛剛打自己女兒的時候倒是盛氣凌人。
    這種人,真是讓他覺得惡心。
    周顯恩仰起下巴,冷冷地道:“既然想在兆京待下去,那就好好受規矩,什么人是你能碰的,什么人是你不能碰的,從今日開始,就給我好好地記住。”
    謝浦成急忙將頭垂得更低了,連聲道:“大將軍所言極是,下官絕不敢有忘!”
    見他還算老實,周顯恩就沒心思再去搭理他了,淡淡地開口:“不是要備家宴么?既是我夫人回門的好日子,您還待在這兒作甚?”
    這種人多看一眼,都覺得反胃。
    謝浦成愣了愣,隨即應道:“大將軍所言極是,下官這就去準備”
    說罷,他就趕忙起身,如釋重負一般急忙走了,還抬手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手腕上被周顯恩那顆青棗打中的地方已經是青紫一片了,隱隱作痛。他也顧不得那么多,急忙就退下了
    花廳里又安靜了下來,只有風吹過縫隙的聲音,呼嘯而來。白茫茫一片里,只要相對而立的兩個人。周顯恩沉默了許久,沖謝寧揚了揚下巴,漫不經心地開口:“過來。”
    謝寧一直失神地站在原地,直到感覺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她才抬起了眼,正對上周顯恩的目光。他的袖袍被風吹得鼓起,雖面若寒霜,眼神卻再無冰棱。
    她低下頭,慢吞吞地向他走了過去。淡紫色的袖袍下,被割傷的手指已經不再滲血了。她頷首立在輪椅旁,沒有說話。周顯恩伸出手,指尖就抵在她的面頰上,冷得有些刺骨。謝寧一驚,下意識往后縮了縮身子。眼睫微顫,淚珠就抖落下來。
    眼淚滴在他的食指上,有些灼人,他神色懨懨地開口嘲諷:”為了這么些人哭,真是蠢。”
    謝寧低垂眼簾,沒有反駁。可抵在她臉上的手指復又往上移,輕輕地為她拭去了眼淚。他的指腹帶了薄繭,有些粗糙,動作卻出奇的溫柔,惹得她身子一僵。
    “記住,你是我周顯恩的妻。要哭,也只能為我而哭。”
    沒等謝寧回味他話中的含義,停在她臉上的手就收回了。她抬起眼瞼,愣愣地看著周顯恩。四下的寒風裹挾冬雪而來,盡數灌進他的衣袍內。
    他只是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一臉不耐煩::“日后誰敢對你不敬,只管還回去就是了。你就算是將天都捅出一個窟窿來,也有我給你補上,怕什么?向來只有我周顯恩踩別人的。你是我的人,誰欺負你,你就給我打回去,出了事,我擔著。”
    周家人也好,謝家人也罷,他的夫人就不是給別人低頭的。
    謝寧壓低了眉頭,輕聲道:“將軍,謝謝你,我……我沒事。”
    她越是這樣,他心中的氣悶就更甚。他忽地伸出手,撫上她的左臉,上面還留著清晰的指印。謝寧微睜了眼,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卻只見他挑眼笑了笑,手指掐了掐她的臉:“這樣也沒事?”
    謝寧倒吸了一口涼氣,眼中的水霧越積越多,匯成一大片,卻被她強忍在眼眶里。眼前的周顯恩越來越模糊,她沒忍住哽咽著開口:“疼。”
    周顯恩的手一松,他冷著臉開口:“疼就給我哭出來。”
    謝寧和他四目相對,手指握著的玉佩碎片扎進了掌心。她忽地低下頭,肩頭不住地顫抖。良久,久到耳畔只剩下蕭瑟的風聲,眼淚才啪嗒啪嗒地落在雪地上。她很疼,臉上疼、心里疼,四肢百骸都在疼。
    她知道自己的父親厭惡她,因為她那張和她娘幾分相像的臉。她以為只要她收斂性子,打斷爪牙,不爭不搶,父親總會喜歡她的。可她錯了,無論她怎樣小心翼翼,她始終是被厭棄的那一個人。
    她擋著臉,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起來。淚水從指縫滲出,哭到最后她已經感覺不到周圍的事物了。只隱約覺得一只手輕輕放在了她的頭上,掌心蔓延開淺淺的暖意。她身子一僵,眼淚更加肆虐。
    風吹過一樹的繁花,雪凝子混著花瓣落下。周顯恩低垂眼簾瞧著她,謝寧低著頭,水漬凝在眼睫,因為哭得太兇而抽噎著。良久,她才握住了周顯恩的袖袍,嘶啞著嗓子開口:“將軍,我們回家吧。”
    謝家于她,除了她哥哥,已然不再有什么牽掛了。謝浦成再如何,也是她的父親,今日算斷了最后一點念想。從此,她也不會再寄希望于他了。
    她知道有周顯恩在,待會兒她父親和郭氏肯定不敢做什么,反而要對她畢恭畢敬地。可她真的很累了,已經不想再去管這一家人如何了。
    他們恨她也好,怕她也罷,已經和她沒關系了。
    周顯恩眼底閃過一絲陰霾,冷冷地道:“這樣就回去了?”
    謝寧輕笑了一聲,抬起頭,眼眶有些紅:“窗臺上的梅花該換水了。”
    周顯恩的身子一僵,眼神也飄忽了一瞬。好半晌,他才輕輕”嗯”了一聲。
    “那就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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