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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八章 財路(下)

    走十六阿哥,曹沒有直接回內(nèi)宅,而是到了客院錢。
    正如曹所料,錢陳群那邊已經(jīng)等得急了,見曹主動來見自己,就提了辭館之事。
    曹心中有些奇怪,按理來說即便自己不在家,還有父親在,為何這個錢書呆就不曉得通透些。
    “還是曹某的疏忽,耽擱了錢先生。先生既是留京備考,也需要僻靜地方。曹某海淀的園子正閑著,若是錢先生不嫌棄簡陋,可以過去攻讀。”曹想了想說道:“城里的會館雖有同鄉(xiāng)同年,但先生也不是愛應(yīng)酬之人,反而饒了清靜。”
    雖然曉得這個錢陳群是有幾分真才學(xué),但是曹并沒有出言挽留。對方要參加明年會試的,也不能說考不上再回來,那樣說也太晦氣。
    曹家除了城里宅子,城外的宅子有兩處,一處海淀,一處昌平。
    昌平溫泉莊子,曹還想著冬日里讓父母過去泡溫泉,自然不會用來做人情。這錢陳群若是從曹家辭館,就要搬出府的,要不然名不正言不順。
    曹家海淀的園子,夏初時錢陳群曾過去住過。現(xiàn)下聽曹說得坦蕩,他猶豫了一下,反而不好再說什么,躬身謝過。
    好在他年過而立,也曉得人情世故,曉得曹才回來,這尋合適的西席也要功夫,就將離開的日子定在月末。
    曹心里明白過來禁多看了錢陳群一眼。有真學(xué)問,又不攀富貴,又不假清高,這個錢夫子往后說不定有大出息。
    這樣想著面上卻沒有什么變化。又錢陳群說了幾句話。叫人將河南帶回來地土儀送上。就告辭了。
    錢陳群將曹送到院門口。見他遠(yuǎn)了。才轉(zhuǎn)身回屋。
    曹家地名聲并不算好年還有些不堪。這幾年外頭說得人才少了。饒是如此。外頭提起曹家父子時不過是一句“天子家奴”。
    錢陳群到曹家兩年。眼里看地卻是另一個情景。可見世人多勢力。不是嫉妒是阿諛。見不得真金。
    他回到書案后。想著此處。也是失神。不知東主曹能走到哪個地步
    蘭院,上房。
    自打曹寅榮養(yǎng)在上房西屋收拾出來個內(nèi)書房,平素在這邊教導(dǎo)教導(dǎo)孫兒們練大字什么的。
    曹來時曹寅盤腿坐在炕上,拿了本書天佑、恒生講古,看樣子頗為欣慰。他穿著半舊的家常衣服著兩個小兒,倒像個老儒。天佑與恒生兩個伏在祖父膝頭,聽得滋滋有味。
    曹站在門口,看到此情此景,想到夫妻兩個昨兒說的,天佑像祖父的話。父親比天佑大不了幾歲,就進(jìn)宮做了伴讀。如果不是家族的責(zé)任,而是走科舉仕途,即便沒有現(xiàn)下顯赫,那也是父親真正想要的人生吧。
    活在當(dāng)下,誰又能隨心所欲。
    “干嗎站在這兒,還沒用晚飯的唄,天都要黑了。”李氏見兒子站在小書房門口,說道。
    屋子里的祖孫幾人聽了動靜,往門口望來,才現(xiàn)曹。
    天佑與恒生兩個忙站直身子,見過父親。曹寅撂下手中的書,問道:“十六阿哥走了?”
    “嗯,原想留他吃飯,要洛宮門了,他就先回去了。”曹回道。
    曹這邊,卻是有話要對父親說的。
    十六阿哥過來,除了聽了曹的“煙草”大計,還告之曹一件事,那就是圣駕延遲回京。
    每年十月初一,是頒布次年年歷的時間,十月初三又是太后的圣壽節(jié)。因此,圣駕每年都會在九月末回京。
    今上已經(jīng)年過花甲,這幾年身體又不大好,這一延遲回京,自然就引起各方揣測。不曉得會不會變天,要不然為什么皇上今年點(diǎn)了那么多阿哥隨扈。^.l6^.
    留在京城的幾位,雖說成年,也算是小阿哥,手中無權(quán)。就算是生出了不得的心思,也沒有那個勢。
    再說,先大阿哥、二阿哥、八阿哥的前車之鑒在那里擺著,有誰敢輕舉妄動。
    康熙做了五十多年皇子,沒有權(quán)臣外戚,心里最防備的,就是自己的兒子們。想來這些皇子心里也有數(shù),乖覺了許多,不敢在這個時候扎眼。
    聽說十三阿哥已經(jīng)攜眷去湯泉莊子了,十四阿哥也收斂許多,等著熱河的動靜,不敢再肆意拉攏人。
    曹這邊,不怕康熙出問題,是擔(dān)心太后那邊。方種公現(xiàn)下在熱河供職,最太后身邊的御醫(yī)。要是太后有個閃失,怕牽連到他身上。
    曹見過太后幾次,只覺得是個富態(tài)雍容的蒙古老太太。但是因她這幾年照拂李氏,同曹家也不能算是沒有干系。別的不說,就說李氏每年為她親手縫制兩套衣服,就是當(dāng)成了親長孝敬的。
    曹沒有問過母親,到底曉不曉她的身世。不過文太君性子清冷,待李氏不親是真的。
    回梧桐苑用了晚飯,曹又來到蘭院,將十六阿哥所說之事說了。
    聽提及康熙的健康,曹寅的臉上有些沉重,壓低了音量對曹道:“五月里皇上中風(fēng),方種公去熱河,名為太后看病,實(shí)際上是給皇上針灸。”
    曹聽了,不由愣住。
    對于“中風(fēng)”,他印象中就是口斜眼歪,半身不隨。
    康熙在臣子面前,向來是威嚴(yán)的很,實(shí)想不到他“中風(fēng)”會是什么模樣。
    “外頭并沒有消息出來,我原本以為癥狀尚輕,沒想到卻是延遲回京。圣體究竟如何,無人得知,實(shí)在令人擔(dān)心,卻又不好刺探。”曹寅帶了幾分沉重續(xù)說道。
    見老父擔(dān)心,曹心有不忍,道:“父親無須擔(dān)心,皇上定平安無事。若說令人擔(dān)心倒是太后那頭,七十七了。”
    聽曹說得這般篤定,曹寅看了兒子一眼,沉默半晌,道:“莫非皇上國祚年數(shù),也在兒夢中?”
    曹遲疑了一下終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訕訕道:“要是沒有其他意外,當(dāng)時如此。只是這其中細(xì)微同兒子曉得的有些不同,兒子也不能說就一定如此。”
    “不同之處?可是八阿哥之死?”曹寅沉吟片刻,問道。
    曹聞言,有些無語就是古人的智慧么?
    “父親怎會如此說?”他忍不住反問道。
    “那些日子,你有些消沉,像是有什么想不開之事。”曹寅摸了摸胡子,說道。
    雖不能百分百坦白自己是重生來的,但是曹也想同父親好生說說話。
    寅望著兒子的目光,也變得幽深起來。
    這些年下來也曉得兒子絕非尋常人。只是有些事他一直不敢太追究,怕追究多了兒子不是福氣。
    如今,父子兩個靜坐卻是想要問上幾句。
    “兒,為父想問上幾句可否會叫你為難?”曹寅正色道。
    曹這邊自然點(diǎn)點(diǎn)頭,道:“父親請問,兒子曉得的,自然不敢隱瞞。”
    曹寅沒有立時話,而是換丫鬟送了個空盆進(jìn)來。
    他拿起毛筆,在紙上寫了一句話,遞給曹。
    曹接過來看了,問題并不意外,就見上書“皇上在位幾何”。
    在這個社會,這話就算是父子私下說,也是大不敬的罪過。曹從父親手中接過毛筆,書了個“六十一”。
    曹寅見后,松了口氣,將張紙送到燭臺上燃著,隨后扔到空盆里。
    火花閃過,迅速將那張寫了字的紙張盡,只剩下紙灰。
    第一問題,“國祚幾何”。
    曹在心里算了下,從滿清入關(guān)到宣統(tǒng)退位,二百六十八年,隨即將答案書中。
    曹寅拿著這張紙,雙手不禁顫抖,望向曹的目光似悲似喜,又像是悔恨不已。
    曹見狀,心里咯噔一下,難道自己說多了?自己這個父親向來愚忠的很,要是以為自己“妖言惑眾”,別在來個“大義滅親”。
    這會兒功夫,曹寅穩(wěn)了穩(wěn)心神,將手中那張紙燃了,長吁了口氣,對曹道:“泄露天機(jī),有礙壽元,是為父疏忽了,日后切記,不可再對人提及。”
    原來不是嫌棄他,不是懷他,而是擔(dān)心這個。曹心中一暖,道:“父親放心,無礙的。”
    這歷朝歷代,都不缺窺破天機(jī)之人,但是沒有幾個下場好的。
    人對未知事務(wù)都充滿畏懼,曹寅無法理解兒子打小聰慧過人,只當(dāng)曹家祖墳冒青煙,也出來個窺破天機(jī)之人。
    一時間,他竟不知該歡喜,還是擔(dān)心,扶著兒子的胳膊,半晌說不出話。
    見氣氛這般沉重,曹寅又擔(dān)心損了自己壽元不肯多問一句,曹忍不住說道:“父親,你的子孫有人流芳百世,載入青史。”
    話說出口,曹就覺得有些不妥當(dāng)。天佑如今雖占了曹的名,但是沒有經(jīng)歷抄家破族的慘烈,也沒有人會將他慣成寶二爺,哪里會寫出《紅樓夢》來。
    曹寅這個,聽了曹的話,卻是眼睛一亮,忙問道:“是誰?”
    “天佑。”曹倒是沒有猶豫,省得父親又以為“天機(jī)不可泄露”。
    曹寅有了幼子長生后,雖然也疼幼子,但是對于長孫天佑,也是放在心尖上的。就像他說的,覺得長孫像自己個兒,恨不得親自教導(dǎo)。
    聽兒子提及孫兒會青史留名,曹寅不禁紅了眼圈,連聲道:“好,好,好!”
    瞧著父親激動的模樣,曹卻是感覺沉重。這《紅樓夢》的故事梗概他曉那原汁原味的文字,上哪里找去。
    兒子要是寫不出千古流芳的文章來,那自己就成扯謊了
    見著韓江氏時,已經(jīng)是三日后。
    看來,韓江氏是有備而來,帶了不少賬簿過來。按照她說說辭,稻香村的生意已經(jīng)有了章程,往后只需人照章辦事,即可維持,并不需要她專門盯著。
    那四成股份,她也無意留著,愿意照原價轉(zhuǎn)給曹家。
    這份慷慨,卻是令曹佩服。怪不得都說“人情送匹馬,買賣不饒針”。早先在江寧初次合作時,韓江氏寸步不讓的倔強(qiáng)仿佛還歷歷在目。如今這稻香村的四成股份,按照市價的話,最少已經(jīng)比之前漲了幾番。
    曹既不貪財,也是卸磨殺驢之人。
    再說,這稻香村鋪?zhàn)赢?dāng)初的本意,不過是為了安置韓江氏。
    “聽內(nèi)子提及,韓掌柜想要去揚(yáng)州。恕我直言,有了前幾年那場官司,就算骨肉至親,怕也生分許多。京城有韓掌柜的干親與曹某在,許是比揚(yáng)州還便宜些。”說到這里,曹頓了頓,道:“若是擔(dān)心九貝子那邊,也無需就此還鄉(xiāng),總會有其他法子。”
    原來,韓江氏萌生去意,的確與九阿哥有干系。
    自打春日里開始這大半年,九阿哥使人往韓江氏宅子送了不少東西。韓江氏身份所在,拒也拒不得,收也收不得,委實(shí)為難。
    這不收吧,對方跪在地方,直說貝子府的規(guī)矩,辦不好差事要打死了事。韓江氏在皇城住了這幾年,曉得這不是玩笑話,那位九貝子的狠厲也是眾所周知的。
    這收了吧,名不正言不順不說,這九阿哥又連著開了好幾家“桂香村”,連稻香村那邊都有閑話傳出來,說九貝子是不是要挖她這個大掌柜。
    韓江氏精明了小半輩子,這回卻是吃了啞巴虧,辯也無處辯。
    偏生九阿哥還隨扈去了熱河,壓根不在京里,韓江氏想要了結(jié)都沒地方了結(jié)。
    她熱衷稻香村,只是因為閑不住,又生性好強(qiáng),才將買賣做得有聲有色。眼下,一切都井井有條的,她的興致也減了幾分。
    至于銀錢多少,還真沒入她的眼。
    她的百萬家財,可是實(shí)打?qū)嵉摹<由线@幾年稻香村的利,也不少,她倒是不生貪心。
    賺錢雖是她的愛好,但是銀錢與她,不過是賬簿上的數(shù)目字罷了。
    她性子高潔,曉得九貝子這樣糾纏下去,就算借著曹家的勢托人擋了去,也污了自己的名聲,所以才決定帶著女兒回?fù)P州“養(yǎng)老”。
    “稻香村是韓掌柜的心血。要是沒有韓掌柜,這牌子也立不起來。就算韓掌柜想將買賣交給別人管理,這退股之事,也不要再提。”曹說道:“若是京城不愿呆了,我這里倒是有個好去處。只是這處買賣不比稻香村,只是幾個鋪?zhàn)拥氖拢P(guān)系到地百姓的生計”
    沒錯,曹想跟十六阿哥推薦的那個人,就是韓江氏。
    雖說她寡婦身后,不適合在人前拋頭露面,承辦官辦煙草事。但是一灘買賣,從開始到調(diào)理分明,有誰比韓江氏更合適。
    尋個身份妥當(dāng)?shù)模旁谇芭_,而后由韓江氏主抓這件事,最是恰當(dāng)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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