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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三章 仲秋

    年熙被十三爺打趣得滿臉瀝紅,訕訕地沽十三阿哥挑了挑眉毛,笑罵道:“得了,跟你爺來這套虛的。
    爺瞧著。
    你就是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趕緊坐下說事兒。
    再墨跡,爺就要送客了。”
    年熙被罵了兩句,反而沒了方才的拘謹,自在了許多,帶著幾分懇切道:“十三爺,奴才真是求您來了。”
    十三爺雖是看出他有事上門,但仍是心里中詫異。
    年熙畢竟不是一般人,有個總督老子,和碩親王姑父,一般的事兒不會叫他這么為難。
    他畢竟不再是那個熱血莽撞的十三郎。
    他尋思一會兒,方開口道:“四爺向來照拂你。
    有什么是他看顧不到的地方?”年熙聽了,忙道:“十三爺誤會了,四爺待奴才甚好,奴才感激不盡。
    只是”只是”奴才掛了兩年副職,想要謀個正差”他身子向來孱弱,雖說捐官出仕,也是閑差,就是怕他累著。
    這其中,未嘗沒有四阿哥的愛護關(guān)切之意。
    畢竟。
    年熙是年羹堯嫡長子,又少小失母,身世堪憐。
    “你才多大,急什么?好好養(yǎng)幾年,將身子養(yǎng)好了,再想著差事也不吃。”
    十三阿哥擺擺手,說道。
    “十三爺,奴才畢竟是年家男兒,已經(jīng)不是黃口小兒,當盡人子之責。”
    年熙的聲音,越發(fā)懇切。
    十三阿哥微微皺眉,道:“你是擔心你大伯革職影響到你父親?大可不必。
    你父親是皇上親自點撥的臣子,在西北當大用,不會手牽連的。
    再說,你大伯只是失察之罪,并無性命之憂,你不可太多憂思,傷了身子讓親長擔憂。”
    “十三爺,所謂失察之罪,不過是皇上恩典,給大伯留幾分體面。
    如今父親在外,奴才這做兒子的也當盡心為父分憂。”
    年熙說道。
    十三阿哥曉得,年熙說得沒錯。
    年希堯任安徽布政使這幾年,沒少刮地皮。
    江南肥碩之地,倒了多少個督撫。
    有幾個去了能保持操守的?真問起罪責來。
    別說頂戴,就是頂戴下的家伙事兒也未必能保全。
    如今。
    大事化小,將年希堯索賄、貪墨的罪過都抹了,推到下面知府身上。
    只留了個失察之罪,確實康熙的恩典。
    這體面,并不是留給年希堯的,而是留給四川總督年羹堯的。
    只是這個時候西北戰(zhàn)事關(guān)鍵時候,皇帝能想起個臣子留幾分體面;等到時過境遷。
    還不知會如何。
    原本,年氏兄弟都為督撫大吏,可以相互為援;如今這邊問罪,西北又是硝煙彌漫之地,年熙怕父親獨木難支,想要出人頭地,為父親內(nèi)援。
    瞧著年熙神情堅定的模樣,十三阿哥問道:“你不會想著外放吧?這個四爺是不會允的。
    等什么時候你斷了藥了,再打這個主意不遲。”
    年熙搖搖頭,道:“沒想著出京,還在督察院,只是想補個正缺。
    做了兩年副職,不過是混日子,奴才也想做實事兒。”
    十三阿哥見他眼睛閃亮,不禁笑道:“這是已經(jīng)謀算好了,到底是什么缺,說給爺聽聽?”“十三爺,淅江道監(jiān)察御史出缺,奴才想補這個小四爺那邊,卻是不允奴才自專。”
    年熙回道。
    “淅江道監(jiān)察御史?”十三阿哥聽了。
    不由皺眉。
    江漸雖是富庶之地,但也走出名的貪官窩。
    去江淅的官員下場好的少,但是淅江道監(jiān)察御史也不是那么好干的。
    能謀的江南實缺的,多是天子近臣,要不就走出身勛爵之家。
    就算御史彈劾。
    告倒了這些人,接下來要迎接的就是各種詰難。
    因此,淅江道監(jiān)察御史鮮少有能做滿一任的。
    “怎么想起去撿這個苦差?費力不討好,你的身子也熬不住。”
    十三阿哥還是搖頭,滿臉不贊同。
    年熙壓低了音量,道:“十三爺,難道就任由蛀蟲橫行?江南一地,朝廷總要整治的。
    如今大伯貪墨,連帶著父親名聲都受損,我謀個監(jiān)察御史。
    做出些政績來,就算不能光耀門據(jù),也能為朝廷盡份心力。”
    十三阿哥聽了,心中一動,想到四阿哥念及戶部銀庫時與江南官場糜爛時的痛心疾首。
    “四爺疼奴才,奴才都曉得,只是奴才也想要為四爺盡些力。
    四爺身邊正人手不足,我雖不頂用,沒有什么籌劃,還是能看能聽的。”
    年熙抬頭,說道。
    他說的直白,十三阿哥到是不好說什么。
    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道:“四爺?shù)钠猓闶菚缘玫模瑺斨惶婺阏f說看,至于能不能成,就不是爺能說了算的了”年熙聞言,已經(jīng)站起身來,執(zhí)禮謝過,,待管家送年熙出去,十三阿哥立時站起身來,看著屏風處。
    屏風后轉(zhuǎn)出一人,正是面帶沉思的四阿哥。
    “四哥。
    他怎么想起到我這里來?”十三阿哥有些不解:“這年熙已經(jīng)不是第一個了,前兩日就有個求到我這里來的,我還想著怎么推了,省得叫四哥心煩。”
    “我最近要安排幾個人,自己不好出面,戴錦的意思,推到十三弟身上。
    也省得外頭惹眼。”
    四阿哥說道:“前幾日就想過來同你說這個,趕上湖廣水患。
    撥銀糧,忙了幾日,今日才得空過來。”
    見是四阿哥安排的,十三阿哥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弟弟曉,得了。”
    面上雖平靜,但是他心中越發(fā)驚詫,端著茶杯的手一抖,險些摔了杯子。
    如今四哥安排人手,去熟悉江南官場,到底是什么打算?是不是皇阿瑪?shù)纳碜印毕氲酱颂帲⒏缰挥X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忙將茶杯送到嘴邊,飲了兩口,才鎮(zhèn)定下來。
    時間,他倒是有些同情十四阿哥。
    雖然朝廷在西北號稱三十萬大軍,實際上不過十幾萬。
    這十幾萬中,還分為幾路。
    就算十四阿哥身上封了“撫遠大將軍”可未必能將這十幾萬大軍盡數(shù)抓在手中。
    就算抓在手中,又有什么用?吧川總督年羹堯管著后方,十四阿哥想要帶軍回京,也不是容易事兒。
    除非西北戰(zhàn)事平定前,皇阿瑪無礙,那樣的話十四阿哥有著軍功,奪儲的希望加大;若是皇阿瑪身子不好時。
    西北戰(zhàn)事尚未平定,那十四阿哥一勛”越大。
    往后的處境越尷尬。
    四阿哥臉色晦暗,像是疲憊至極,沒有看到十三阿哥的失態(tài),揉了揉額頭,道:“大軍開拔兩年,備戰(zhàn)一年多,今年開打了。
    六具里、七月間,出動了幾次大軍,殲敵兩百人,他們也好意思報大捷!戶部的銀子早空了,如今軍餉錢糧全賴地方。
    已經(jīng)有人彈劾云貴總督蔣陳錫、云南巡撫甘國璧遲誤軍餉之罪了。
    云南從去歲開始就少雨,許多地方絕收,不少地方還等著朝廷放糧,哪里又能預備出軍餉來?”說到說著。
    四阿哥已經(jīng)帶了幾分怨憤:“朝廷空糜,官員不思報國,各個盡曉得貪銀子。
    一個知州,虧空就能數(shù)千兩,一個知府,開口索賄。
    就是一萬多兩!都該殺!”這說的,就是年希堯牽扯進去的安徽官場貪墨案了。
    十三阿哥沒有接話,想起一個關(guān)于年羹堯的傳言來。
    年羹堯康熙四十八年去四川,在四川先巡撫后總督,已經(jīng)十二年。
    期間,回京敘職過兩、三次。
    平常年份。
    就算人不回來,禮也是不斷的。
    這并不算稀奇,也是外地督撫常例。
    年希堯固然貪婪,斥羹堯手上也不是那個干凈的。
    否則,他當年拿什么左右逢源,四處投機?而后,八阿哥薨,年羹堯也都四阿哥死心塌地起來。
    據(jù)十三阿哥所知,四阿哥府的進項,除了王府莊子,就是年莫堯的敬。
    只是現(xiàn)下。
    四阿哥當年莫堯是心腹,顧不得這個。
    他又最是護短的,如今看年羹堯“忠心”這銀錢“孝敬”也就生受了。
    等到日后追查起來,十三阿哥心下一顫,對于眼前向來關(guān)系最為親厚的兄長。
    莫名生出幾分敬畏之心”路上快馬加鞭,曹頤終于在八月十四回到京城。
    進了城門。
    曹頗暗暗松了口氣。
    人就是這樣奇怪。
    多年前,他曾想要逃離京城;在京城待了十來年后,這里又讓人有了念想。
    秋風送爽,京城里不少街道連個都掛起花燈,街上行人手中也多是提著點心包。
    還有走街串巷的貨郎,嘴里吆喝著“月餅”實際上不過是百姓人家吃的紅糖餅,二、三文一個”不過是百姓人家買來湊節(jié)景的。
    街上人熙熙攘攘的,曹頤等一行只能勒馬慢行。
    路過前門稻香村時,看著排得街尾的隊伍,小滿直念叨:“半年沒吃稻香村的餑餑了,真是想這口了,回到家里。
    一定使人買個三、五斤,好生解解饞。”
    曹乙在旁,看著他座騎兩側(cè)掛著的大包小包,打趣道:“是想吃餑餑了,還是想吃旁的?小別勝新婚,這回弟媳婦要可得小心了,說不得要被你囫圇個吞進去。”
    小滿年紀大了。
    臉皮也厚了,聽了這打趣,哼哼了兩聲,道:“二師父別盡曉得打趣小的,有能耐二師父回去了,別想著往前門胡同去,忍個三日再笑笑。
    一行人到了曹府。
    大管家曹元的了信,忙迎了出來。
    因這一路趕路。
    曹顆還是六月里離開廣州時。
    往家里寫過一次信。
    走驛站。
    倒是比他們早幾日到京。
    想著廣州到京城數(shù)千里,眾人都以為曹頤要入冬前才能到京,沒想到他今日便到了。
    “請大爺安。”
    曹元看到曹頤。
    躬身請安。
    曹頤虛扶一把。
    連聲問道:“府中有事兒沒?東府那邊如何?二爺有信回來沒有?”“大爺放心。
    府中一切安好,東府也無事,二爺前幾日有家書回來,聽五爺說,都平安。”
    曹堯躬身回道。
    曹頤點點小頭,道:“跟著我去的這些人,都放假一旬,除了月例,每人再賞兩身新衣,二十兩銀子,大師傅、二師父加倍。
    過幾日曹方、魏大爺回來。
    也按此例加倍賞。”
    曹元應了,曹顆回頭同曹甲、曹乙說了兩句,就轉(zhuǎn)身往內(nèi)宅去了。
    這會兒功夫。
    初瑜早已得了消息,帶著人在二門相迎。
    看著半年沒見的妻子,曹頤胸口暖暖的,顧不的丫鬟婆子看著,上前牽了她的手道:“怎么在這里等著?今天有風,仔細頭疼?”初瑜看著因趕路,面色曬得黑紅的丈夫,眼中多了抹心疼,反握住他的手,道:“不是說六月底才從廣州出發(fā)么?怎么這暫就到了?趕路干得急。
    身子怎么熬得住。”
    “沒事兒。”
    曹頤笑了笑,叫妻子安心,夫妻兩個一道往蘭院去。
    剛進院子。
    就將李氏扶著個小丫鬟,在廊下等候。
    曹頰放下妻子的手,快走幾步上前:“母親,兒子回來了。”
    李氏扶著兒子的胳膊,眼睛上下的打量著,滿臉的心疼:“去了整半年,看都瘦成什么樣子了。”
    說也奇怪。
    早年曹顆還小時,李氏在他面前還能有幾分自持,疼愛雖疼愛,但因是長子的緣故,也不曾將兒子當孩童般寵溺。
    如今,曹頤大了,李氏知天命之年,反而將兒子當成孩童一般,越發(fā)惦記得厲害。
    曹頗扶著母親的胳膊,母子兩個一道進了屋子。
    少一時,暫居曹府的曹穎也過來了。
    初瑜這邊。
    曉得丈夫愛潔,使人吩咐廚房,送洗澡水到梧桐苑。
    隨后。
    她又叫人去學堂,帶孩子們過來。
    今日是八月十四,恒生的生日。
    雖說小孩子的生日,沒有擺宴請客,但是也早早地叫廚房預備了席面。
    如今,直接給曹頤接風也算便宜。
    只是如此一來。
    就不是西府一府的事兒。
    少不的請東府諸人,一起過來熱鬧熱鬧。
    等曹顆陪母親、堂姐說了會兒話,同兒女們見過。
    就回梧桐苑沐浴更衣。
    許是太乏了。
    曹顆在木桶中,差點沒睡過去。
    等到更衣完畢。
    東府諸人都過來了。
    兄弟相見,少不得又說說別情。
    東府兩兄弟見到堂兄比預期得提前歸來,倒是松了口氣。
    如今已經(jīng)八月。
    距離明年春閨就剩下半年,錢陳群該預備科舉了。
    初瑜將尋夫子之事托付給兩位小叔子,這兩人找了幾個,都覺得不妥當。
    如今有曹頤回來拿主意,是再好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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