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原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昨晚,他夢見與白瓷一……驚醒后,身體上的變化久久不退。
人真的很奇怪,一旦喜歡上一個人,只覺身心愉快,走步變輕,歡呼雀躍,不會想到其他,白瓷一大概就是這樣的人,跟姜原確認心跡后,他每一天都過的開心快樂。但姜原不是,他自然也是開心的,只是他更多的想到的是占有,想要把這個人牢牢的占為己有,他的心,他的身,他的靈魂……
他在院子里走來走去。
夜色漸暗,暮色愈濃,白瓷一還是沒來,姜原扛不住了想見他的欲望,離開溪蘭苑去了白府。
白瓷一不在家。
門房也只知道他一早就去了王府。
姜原心里著急,卻也只能先回王府,繼續等。
亥時過半,白瓷一從外面跑了進來,看見姜原笑的更加開心,毫不減速的撞到他身上,摟住他的脖子,語氣中帶著嬌嗔,“想我沒?”
姜原被他撞了一個微微的趔趄,道,“沒有?!?br /> 白瓷一,“……切。”
他松開手,但身體還沒退開就被姜原有力的臂膀圈了回去。
白瓷一忍不住嘴角上揚,眼眸亮閃閃的,他捧著姜原的臉,“沒想就這么大力,要是想了那還不得把我腰箍折了,我算算啊,我走了一個月你沒想,那我要走上個一年半載的,你想還是不想?”
姜原沉吟片刻,道,“你們家誰最懂行?”
白瓷一道,“廣聚堂的掌柜六叔,我大哥都比不上他。怎么想起問這個了?”
姜原道,“以后讓他去吧,我派護衛隨行?!?br /> 這是……不讓自己有機會離開他一年半載的意思嗎?直接說多好嘛。白瓷一心底徜徉著甜蜜的暖流,一時忽略了六叔早過了出遠門采買的年紀,拉起他的手,道,“走,我帶你去個地方?!?br /> 他沒說去哪兒,姜原也沒問,只跟著他離開王府,穿過甜水街,一直往北去,不知過了幾條街,到了一處幽深僻靜的巷子盡頭,停在了一處普通的民宅前。
白瓷一推開朱紅色的木門,對姜原道,“進來?!?br /> 院子里沒點燈,黑漆漆的,他取出火折子往前走了幾步,點燃他提前放在這里的蠟燭,燈籠罩起的紅色光暈散了一方光亮,他借著光亮一路點下去,直到廊下才回頭,遙望著姜原,情深意重,道,“我年初托人置辦的,本來想等都收拾好了再帶你來的,可我實在是等不了。”
疏影橫斜,暗香浮動。
姜原的目光始終在那殷殷盼著自己的人身上,他緩步上前,穿過一排紅色微光,來到白瓷一身邊,胸口郁結的東西雖沒有統統倒出去,卻也沉靜不少,猶似大漠中孤獨垂死絕望的人忽而泡了溫水浴一樣,平靜滿足,他抱住了他,抱的緊緊的,眼睛也閉得很緊,但睫毛還是被溢出的液體浸濕了。
白瓷一他耳畔道,“以后,這里就是我們的家了。”
姜原成為肅北王后,王府舊臣多半沒有把他放在眼里,仗著資歷高、輩分大、姜原根基不穩,又被賈銀明裝孫子暗點火的煽動下,經常讓他下不來臺,白瓷一撞見過不止一次,次次都被搓的冒火,但從頭到尾,姜原都不動聲色,氣定神閑,任憑他們唾沫星子往自己身上噴。
可白瓷一心疼,他道,“你想什么時候來就什么時候來,想待多久就待多久,沒有人知道這里,沒有人會打擾你。”
姜原輕輕道了一聲,“嗯?!?br /> 白瓷一,“臥房是按照你的臥房布置的,被褥也是新換的,時候不早了,今晚就在這里睡吧?!?br /> 心頭忽然被灼熱的針尖兒刺了一下,姜原應激似的后退一步,低著頭,嘴唇動了動,有些言不從心地囁嚅著,“明早還有急事要處理,我得回去?!?br /> 他扭頭就走。
白瓷一叫住他,“姜原!”
姜原應聲而停。
白瓷一幾步到他面前,深吸一口氣,篤定道,“你在躲我?!?br /> 姜原不自在偏頭看向別處。
白瓷一道,“今天早上,你明明看到我了,也聽見我叫你了,你就是不停下,你就是要走,為什么,為什么要躲我?”
姜原捏緊了手,心臟似要跳出胸腔,“我……政務繁忙……唔——”
白瓷一勾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不給他一絲一毫逃跑的機會,這個動作讓侵蝕千里之堤的螞蟻終于打通了最后一道屏障,把姜原的欲/望悉數引出,洶涌翻騰,更加激烈的親了回去……
但是,姜原最終沒有再進一步,他看著身下白皙泛紅的臉,低低道,“我沒有躲你。”
白瓷一有些委屈,“可你確實躲我了。”
頓了頓,姜原道,“我幫你疏解?!?br /> 身體被他的手指摩挲,白瓷一像躺在了云海里,全身全心饕餮饜足,但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他有下一步的動作,他睜開眼睛,迷/離中看到他飽含復雜情緒的眼眸,那里面有一樣東西深深的刺中了白瓷一。
他道,“……因為蠻散嗎?”
姜原一怔。
白瓷一手指沿著他的腰窩滑到后頸往下壓,及至看到他眼眸里的自己,才道,“我們之間,沒事的?!?br /> 蠻散之毒錐心蝕骨,姜原怎會讓白瓷一涉險。白瓷一卻咬著他的耳垂,氣息灼/熱,“阿原,我想,要你——”
轟的一聲,姜原理智全無……
次日,午陽暖暖。
白瓷一睜開眼睛時,身上沒一處是對勁的,身心卻是極為愉悅滿足,呼吸都成了慵懶可見,察覺到身側一道目光,他扭頭。姜原趴在枕頭上,眼睛眨也不眨望著他,冷硬的輪廓染了一層柔光,夾雜著揮之不去的擔心。
“阿原……”
這兩個字他昨晚叫了無數次。
“我在?!?br /> “我沒事的?!?br /> “……”
“蠻散不會到我身上,你不要擔心?!?br /> “……”
蠻散的毒性、作用和來歷,白瓷一前前后后差不多算是知道了全部,為打消姜原的自責和顧慮,他便把那日跟和彥客棧掌柜的對話告訴了他,說完又心生感慨,“姓榮的小子眼睛真毒,那個時候就看出我對你……”
他忽然生出一份難為情,咬唇卡住了后面的話。
姜原看的心頭一動。
白瓷一卻是沒注意到,只顧著轉移話題,“宅子置辦的倉促,一會兒你看看有沒有哪里不喜歡,或者還缺什么都告訴我,我去辦。”
姜原想了想,問,“有桃樹嗎?”
白瓷一道,“有,兩棵,在那片小梅林子里。少嗎?要不我再多種點兒,弄成桃花林?”
姜原道,“不用,夠了?!?br /> 白瓷一捉住他的手指,想著,溪蘭苑有梅林并不意味著姜原就喜歡梅花啊,他肯定是喜歡桃花所以才這么問的,既然這么著,兩棵肯定就不夠了,至少得二十棵,現在種……算了,索性弄些花開的正盛的過來,先應付一年再說。
兩人又發絲交繞了一陣,等白大公子的肚子發出一陣咕嚕嚕的抗議聲才從床上起來,他下床,腿一軟險些跌倒。
昨夜,太瘋狂。
他的臉熱熱的,耳根紅通通的。
姜原幾乎是下意識就伸手撐住了他,道,“你再休息會兒,我去準備洗澡水。”
洗完澡換了衣服,還沒到客廳呢,白瓷一就聞到一陣香噴噴的味道,口腔里頓時溢滿口水,他忙跑進去,看著桌上熱騰騰的兩菜一湯和擺好的兩副碗筷,驚喜中帶著幾絲差異,“你怎么還出去跑一趟,咱們直接出去吃多好?!?br /> 姜原道,“我做的。”
白瓷一,“……”
他看著一身簡致白衣、袖子還半挽的姜原,微微睜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好半天后,他幾乎是僵著脖子低頭重新審視這份色香——他趕緊拿起筷子每樣兒都吃了一口——味俱全的佳肴,一時間百感交集、洶涌澎湃、欣喜異常。
他給我做飯了!!
姜原卻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放下袖子,坐在桌前,低頭拿起碗筷,狀似無意道,“跟許叔學的?!?br /> 許之棠并不會做飯,但他嘴刁,歷經最初逃難的狼狽后,他這一從小養成的習性便一點點顯了出來,姜原本是對食物無感的人,吃不多也不挑,但為了能讓許之棠——至少讓他能吃的好點兒,他便把“每日兩事”改成了三事——習武、讀書、做飯。
學著學著,就能做得一手好菜。
白瓷一洗澡的時候,他簡單的在水井旁沖了幾下,換好衣服就去了廚房,用白瓷一“裝飾”廚房的青筍做了這桌菜。
這是姜原第一次給他做飯,在以后很長一段時間內,白瓷一都沒有再享受過這樣的對待,這頓飯的味道,他此時此刻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甜蜜快樂,猶似看不見的人忽然看到日出、聞不到氣味的人忽然聞到花香,深深地刻在了骨子里。
太陽已有西落的趨勢。
白瓷一陪著姜原回了溪蘭苑,又說了會兒話等沈岸來找姜原才依依不舍的回家。
沈岸看著姜原,“想笑就笑,再憋出內傷,白公子不得心疼死。”
姜原掃給他一個殺傷力為零的眼刀,問,“你怎么敢登門了?”
自戰事平定以后,但凡有什么事都是景三來跟姜原匯報,沈岸很少來,怕碰見姜陌,如今景三被派去丹陽了,他總沒有讓肅北王再去自己寒舍聽匯報的道理,被他這么一懟,也不在意,輕笑一聲,道,“賈銀兌換了大額銀票,看那樣子,從肅州逃走也就一兩天的事了,殺還是不殺?”
賈銀心里十分清楚,憑他做下的孽,姜原殺他只是個時間問題,周知春在時,他尚能尋求個心理慰藉,可姓周的自作聰明、以退為進失敗后,再加上宋伯祥等人的死諫無果,他愈發感覺到架在脖子上的那把刀的森寒。
一刀砍了也就算了,可姜原沒有任何行動。
看似沒有任何行動。
賈銀絕不信他沒有行動,一旦行動……!!
見姜原不語,沈岸又道,“那銀票幾乎是他一半的家底,要不,我搶了去?”
姜原,“好主意。”
院子里傳來一聲,“阿原?”
沈岸散漫不羈的神情登時僵化,手足無措,對上姜原有些戲謔的“看你還往哪躲”的表情,竟然撥開姜原,像被千軍萬馬追捕的逃兵似的跳窗逃了。
姜原,“……”
姜陌走進來,看著被強力破開晃蕩的窗扇,有些差異的看著姜原,道,“這是……”
姜原道,“……風?!?br /> 他幾步過去,把窗子重新關好,才轉身叫了姜陌,“姐姐?!?br /> 姜陌憂心忡忡,猶豫很久才艱難開口,“阿原,這件事,我本不該跟你說,只是,我想了很久,覺得還是有必要爭取一下,才不負此生。你且先聽聽,如果讓你為難了,就當我沒說,行嗎?”
姜原笑了,“姐姐,你說什么阿原都會應著的?!?br /> 姜陌心中一動,“可是……”
姜原知道她想說什么,道,“姐姐放心,阿原不會把你的婚姻當成籌碼的,絕對不會。”
姜陌鼻尖一酸,紅了眼眶。
自趙映真和姜桓相繼過世后,她便陷入巨大的悲痛中,這幾日,天漸暖,花漸開,她心底的悲傷才逐漸被逝去的寒冬帶走。
議事廳內的那幫人早有讓姜陌嫁到彭城給趙世安守貞以穩固兩城關系的屁話,更有甚者,想提升她的封號嫁去檁城以拉攏躍升,姜原統統置之不理,卻不想傳到了幾乎不出瀟湘庭一步的姜陌耳中。
姜陌走出溪蘭苑,到湖邊涼亭,看著負手而立、面容隱憂悲戚的單薄少年,溫柔的向他招手,“阿潤,你怎么了?”
姜潤走下臺階,到她面前,“姐姐,我們離開肅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