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nèi)酒氣濃厚,等那抹頎長背影徹底消失后,沈芙才迫不及待的從床榻上下來。</br> 雙腿一軟,整個人差點兒跌倒在地毯上。</br> 陛下也實在是過于敏銳,她剛剛只是猶豫了片刻,陛下立即就察覺出了不對勁。</br> 若不是喝多了酒,她只怕就要被發(fā)現(xiàn)。</br> 沈芙想到上輩子,她伺候殿下那幾年。回回侍寢都要小心謹慎,整夜整夜地提著一口氣。</br> 當時她扮演沈清如已經(jīng)是爐火純青,那時尚且不敢喘氣,更別說是現(xiàn)在。</br> 渾身泛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疼,沈芙?jīng)]想到自己重活一世,依舊還是上了陛下的龍榻。</br> 她自嘲一笑,拖著疲憊的身子往下走。</br> 長秋宮的側(cè)殿是沈清如住著的,這個時候她尚是婉儀,住不得一宮主位。</br> 沈芙入宮幾日,住的是最右邊的聽雪堂。她一路咬著牙走過去,等到了后雙腿早已發(fā)軟。</br> “姑娘。”門一打開,紫蘇便連忙接住了她。</br> 瞧著她渾身發(fā)軟的樣子,紫蘇立即關(guān)上門扶著她往里走:“姑娘,您這是怎么了。”</br> “您一夜未歸,奴婢還以為……”紫蘇邊說邊替她解著衣裳,斗篷打開沈芙的腿還在小幅度地顫抖。</br> 紫蘇嚇了一跳,拿著斗篷的手都在發(fā)顫。</br> “這………”紫蘇緊緊地盯著沈芙的臉:“姑娘,這是怎么回事?”</br> 沈芙身上的衣裙已經(jīng)被撕扯成了碎片,雪白的肌膚上遮蓋不住的地方漏出里面的青紫來。星星點點的痕跡明眼人一瞧便可知剛剛發(fā)生過什么。</br> “是……是誰欺負了姑娘?”</br> 沈芙深深地看了紫蘇一眼,沉默不語。</br> 紫蘇瞪大眼睛,眼中的光一點點變得不可置信。這后宮之中除了陛下之外還有誰有這樣大的膽子?</br> “這事萬萬不可跟任何人說。”沈芙見她這副模樣,便知道她已清楚了是誰。</br> 若是被發(fā)現(xiàn),只怕就算不為人替身,也得落個爬上龍床的丑名。</br> 紫蘇的為人她雖信任得過,但是為了不泄露,還是需要叮囑:“若是被人知曉,到時沈家上上下下幾輩子的清譽只怕都要毀于一旦。”</br> 沈家是簪纓世家,走的是清流之風。祖輩加起來幾輩子的名聲,若是流傳出她勾搭陛下的罪名,只怕這些都要毀于一旦。</br> 上輩子,沈清如就是靠著這些讓她甘愿為她所用。</br> 瓊州華夜宴,沈芙無意上了龍床,為了不牽連沈家,從此以后,沈芙就成了沈清如的代替品。</br> 白日里,沈清如打扮得花枝招展,步步高升,成為這后宮中人人羨慕的寵妃。</br> 而到了晚上,陛下一傳侍寢。則是由沈芙代替辛苦伺候。</br> 這樣的日子整整過了兩年多,每每傳沈清如侍寢,都是由她躺在龍榻上。</br> 沈芙知曉這事荒唐,唯恐被陛下發(fā)現(xiàn),害得沈家一家老小人頭落地。</br> 每每侍寢她都會特意打扮成長姐的模樣。</br> 甚至連著嗓音形態(tài)都特意學過,一舉一動皆是沈清如的形態(tài)。</br> 可就算是如此,每次侍寢她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也不知是后宮妃嬪太多,還是陛下當真兒沒將沈清如當一回事。</br> 哪怕是榻上換了個人,可陛下卻一直未曾發(fā)現(xiàn)。</br> 沈芙本以為,她這輩子都要為她人替身。</br> 可直到有孕,十月懷胎之后,卻被沈清如親手拿著匕首抹了她的脖子………</br> 那股撕心裂肺的痛楚還在。</br> 沈芙伸出手,顫抖著的指尖放在自己的頸脖上。</br> 頸脖處入手滑膩,猶如一塊上好的羊脂白玉,完完整整的,半點兒疤痕都沒有。</br> “是,是。”紫蘇咽了咽口水,連忙點頭:“奴婢去給小主打熱水來。”</br> 天色將晚,嬤嬤們抬了熱水進來后,就被打發(fā)走了。屋內(nèi)只留了紫蘇一人,衣裙褪去,紫蘇只覺得雙臉滾燙。</br> 水中霧氣蒸騰,沈芙這時才清清楚楚地看見自己身上的痕跡。</br> 月色下,白玉般的肌膚上零星點點。可卻掩不住渾身那股嬌媚感,像是一夜間驟開的花。</br> 沈芙素來知道自己生得美,這具身子更是妖嬈動人。此時顯然才剛及笄,遠不及日后的妖嬈嫵媚。</br> 可哪怕是如此依舊還是奪人目光。</br> 也正是因為如此,這才讓沈清如動了不該動的心思。</br> 撒下這彌天大謊,設法讓她當做自己的替身,每夜代替自己去伺候陛下。</br> 若不是如此,上輩子沈清如哪里能晉升得如此之快?</br> 沈清如不過是家中養(yǎng)女,當年能入宮選秀不過是因為占了一個沈字。</br> 這么些年,在后宮中事事順利,背后也不可能沒有沈家的幫助。</br> 可就算是如此,她仍不滿足。</br> 既要她的身子替自己伺候,又要賢良淑德的名聲。憑借著一張無辜的臉,暗地里卻是壞事做盡。</br> 沈芙作為她的替代品,沈清如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她的眼睛。</br> 知曉她心思聰慧,手段毒辣。憑借各種手段,如今宮中的妃嬪們,到最后大多都會被搬倒。</br> 到最后,沈清如會一路扶搖而上,到最后年紀輕輕就穩(wěn)坐四妃之一。</br> 掌心掐緊,沈芙整個人陷入浴桶中。</br> 紫蘇拿著帕子在旁邊已經(jīng)不敢抬頭,見狀也只得小聲兒道:“姑娘,該起了。”</br> 再泡下去頭該暈了。</br> 沈芙渾身早已無力,臉頰發(fā)熱的被扶了出來。滴滴水珠從玲瓏有致的身段下滾落,蓋不住身上的那些痕跡。</br> 紫蘇紅了眼圈:“這也太蹉跎人了。”</br> 沈芙低頭看了眼,卻是面無表情。</br> 陛下素來手重,對于這些沈芙上輩子早已習慣。</br> 只是她生的白,痕跡就顯得格外重。一路看下去觸目驚心,最顯眼的還是那猶如羊脂白玉的鎖骨上,一道又深又重的齒痕奪目宛然。</br> 沈芙死死地盯著銅鏡內(nèi)。</br> 心中哪怕是有了準備,可如今確定的事情已成了事實,依舊還是忍不住地顫抖。</br> 她只記得,剛侍寢時陛下最愛憐惜此處,回回侍寢都要吻上這里。</br> 以至于那整個夏季,沈芙都不敢穿露出頸脖的衣裙……</br> 她真的回來了。</br> 黃梅六月天,她當時第一次入宮。</br> 因為醉酒,與陛下有了這荒唐的一晚。</br> 此后,沈清如仗著她扶搖直上,一路榮寵步步高升。</br> 而她沈芙,做了一輩子的替代品。臨到死,都是在那冰冷刺骨的寒冬中。</br> 憑什么?</br> 沈芙看向銅鏡中破爛不堪的女子,‘啪’的一聲反手將梳妝匣關(guān)上。</br> 憑什么她要為她人替身?</br> 而沈清如反而享受一輩子富貴榮華?</br> 心中的恨意達到了頂峰。</br> 這輩子,但凡是沈清如想要的,她一樣一樣都要奪回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