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兒是好大一口鍋!</br> 沈芙腦袋都發蒙了,剛剛還瞌睡的心思瞬時消失的一干二凈。</br> 她愣愣的抬起頭,正前方,祥貴嬪那雙眼睛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沈芙的臉上。</br> 冰冷的眼神像是能刺骨,若是眼神是把刀的話,像是恨不得穿透沈芙的心口。</br> 察覺到祥貴嬪目光的瞬間,沈芙只覺得無語凝噎。</br> 這個沈容華不會是說的自己吧?</br> 祥貴嬪應當不會這么沒腦子。</br> 沈芙伸手狠狠地揉著眉心,算是要陷害她也得按照證據來啊。</br> 先不說她一個新受寵的嬪妃,手有沒有這個本事伸那么長。</br> 區區一個容華之位能夠插手到三皇子的手上去?</br> 就單單只說時間問題。</br> 沈芙自打進了合歡殿開始,除了之前給榮貴妃請安出去過一次之外,人就再也沒有出過合歡殿。</br> 如今祥貴嬪說是她害了三皇子。</br> 會不會太牽強了些?</br> 利弊關系想明白的沈芙半點兒都不擔心,她穩穩當當的坐在椅子上。面對著祥貴嬪的目光,沈芙動都不動。</br> 抬手打了個哈欠,面無表情的坐在那兒等著。</br> 祥貴嬪一直盯著沈芙,清清楚楚的看清見了沈芙神色的轉變,知曉今日自己這一詐是詐不出來了。</br> 她心里倒也算不得有多失望。</br> 沈芙能夠短短兩個月,就勾搭的萬歲爺神魂顛倒,那就說明是有些真本事在的。</br> “祥貴嬪說是沈容華害了三皇子?”主位之上,萬歲爺與榮貴妃都還未說話,倒是一旁的淑妃主動開了口。</br> 她素來討厭祥貴嬪,可偏偏祥貴嬪仗著三皇子在,膝下有子讓人碰都碰不得。</br> 淑妃早就忍了她多時了。</br> 此時見祥貴嬪跪在地上,淑妃娘娘玉手抬腮,一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神情:“也是,今日若不是三皇子腸胃不好,萬歲爺還在沈容華的屋子里呢。”</br> 淑妃說完,搖了搖手中的扇子,對著正右邊的萬歲爺那兒看去:“萬歲爺,您說是吧。”</br> 簫煜坐在椅子上,轉過頭朝著淑妃看了眼:“淑妃,慎言。”</br> 只不過,那雙眼神無半點兒威懾力。看向淑妃的眼神也是淡淡的,里頭并無半點兒責怪。</br> 榮貴妃坐在萬歲爺身側,將這一切可謂是看的明明白白。</br> 她掌心的手捏緊,隨后又逐漸放開。</br> 轉過頭時沖著底下的祥貴嬪道:“祥貴嬪,說話做事都要講究證據。你青口白舌一句是沈容華害了三皇子,可有什么憑據?”</br> 后宮無后,作為位份最高的貴妃。榮貴妃自然是要肩挑起管理后宮的重擔來。</br> 榮貴妃的語氣冷冷的,可若是仔細看卻能看清那雙眼神落在祥貴嬪身上的不屑。</br> 敦和貴妃當年也算是有勇有謀,賢惠聰明更加是不用多說。</br> 想當年,敦和貴妃的風頭都幾乎是壓在她頭上。琴棋書畫這些幾乎都是手到拈來。</br> 若不是拼命生下三皇子丟了性命,如今指不定都要坐上后位。</br> 而這般風光無限的女子,卻偏偏有個這么愚蠢的妹妹。</br> 這些年,要不是萬歲爺明里暗里的縱容著。就祥貴嬪這腦子,還能守的住三皇子?</br> 只怕早就被生吞活剝了,連骨頭渣子都不剩。還能好端端的坐在這兒?說這么愚蠢的話?</br> “我……嬪妾……”祥貴嬪被榮貴妃這眼神看的一陣激靈,喉嚨里的話都忘了說出口。</br> 榮貴妃低下頭,語氣溫溫和和的卻又蓋不住里面的警告:“天色已經不早了,大家都已經累了。明日萬歲爺還要早朝,若是沒什么事還是早些歇息的好。”</br> 三皇子本就是無事。</br> 說到底,也不過是吃多了兩塊栗子糕脹了氣而已。</br> 榮貴妃一早就看了沈芙,從事情開始到現在,沈芙臉上處了剛剛那一剎那的驚愕之外,臉上半點兒緊張的神情都沒有。</br> 這事壓根兒就不是沈芙做的。</br> 榮貴妃到底是身居高位,早就將這一屋子的人看的門兒清。</br> 再說了,別說這沈容貴沒做。</br> 就單單只說一點,哪怕是做了查出來又如何?這樣小的一件事倘若是萬歲爺責罰了,又有多重?</br> 三皇子到底未曾真的出事,幾塊栗子糕而已,以萬歲爺如今對沈容華喜愛的程度來講,只能夠是輕拿輕放。</br> “你說呢?”榮貴妃笑著看向祥貴嬪。她這話明顯是在警告祥貴嬪,讓她不要多惹事。</br> 可這祥貴嬪卻偏偏像是被豬油蒙了心,其中的意思竟是半點兒都察覺不出來。</br> “回萬歲爺,回貴妃娘娘。”祥貴嬪也知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br> 轉過頭,跪在地上一臉哀求的朝著萬歲爺磕著頭:“三皇子是嬪妾的命根子,嬪妾實在是不忍心看他吃下這些苦。”</br> 她哭的可憐,眼淚掉下來嘴里一口一句對三皇子好。</br> 沈芙坐在椅子上,哪怕是不動都能察覺到四周看過來看好戲的眼神。</br> 她倒是也不著急,就這么靜靜地看著祥貴嬪哭。</br> 直到前方萬歲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沈芙才一臉惶恐的站起來:“萬歲爺。”</br> 沈芙臉上遮了東西,脂粉掩蓋之下,一張臉雖是同樣好看,但卻是少了幾分精致。</br> “萬歲爺,嬪妾當真兒是不懂祥貴嬪說的什么。”沈芙抬起頭,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抬起來,大大方方的任由眾人觀看。</br> 室內昏黃的燭火下,將沈芙臉上的不解與無奈等等照的可謂是一清二楚。</br> 她滿臉的純真,無辜的看向萬歲爺:“只是母子連心,三皇子有事祥貴嬪作為生母必然是緊張。”</br> 沈芙此時是故意說生母的,三皇子并非是祥貴嬪親生,只要有心,后宮內的嬪妃怕是十九八九都知道。</br> 但是沈芙卻可以不知道。</br> 畢竟她之前可從未想過嬪妃,若不是與萬歲爺無意糾纏,沈芙也不走上這一條路。</br> 此時旁人知曉的東西,沈芙可以不知。</br> 畢竟,不知者無罪嘛。</br> 沈芙這一句生母,原本還在哭哭啼啼的祥貴嬪都歇了嗓子。她抬起頭,看向沈芙那張落在她臉上的臉。m.</br> 一時之間不知她說的這話是有意還是無意。</br> 只是整個后宮都知道三皇子是她抱來的,祥貴嬪哭哭啼啼了這么久,這么一歇倒是哭不出來了。</br> 沈芙看著祥貴嬪這番樣子,心中差點兒笑出聲兒。她急忙低下頭趕緊屈膝行了個禮,將嘴角的笑意給掩蓋住。</br> “只是祥貴嬪這么一說,必定是有她的道理,為了自證清白,嬪妾可隨她調查。”</br> 沈芙這招撒嬌賣乖可謂是利用的天衣無縫。</br> 她本就無辜,相信萬歲爺也不會相信是她做的。如今被祥貴嬪這番攀扯,沈芙既不哭,又不鬧。</br> 開口有理有據,舉手投足落落大方。</br> 一下子就將跪在地上只知道哭哭啼啼的祥貴嬪瞬間給比了下去。</br> “祥貴嬪。”鬧騰了一晚上,簫煜也早就沒了耐心。</br> 他眉眼冰冷的看向下面,指腹飛快的摩挲著大拇指上的玉扳指:</br> “你既說了是沈容華害了三皇子,因何而害?用的什么手段?何時何地,可有什么人證物證?”</br> 萬歲爺一臉問了這么多,眉眼冰冷的看向祥貴嬪:“有什么證據變統統拿出,若非拿不出,你可就是信口雌黃!”</br> 萬歲爺的語氣不算是有多嚴厲,但是個人都能聽出里頭的冰冷。</br> 祥貴嬪渾身打了個冷戰,抬頭面對著萬歲爺的眼神后,狼狽的躲開:“嬪……嬪妾說是沈容華不錯。”</br> “但……但并非是這個沈容華。”</br> 萬歲爺也不知是存的什么心思,兩人都姓沈,還偏偏都封了容華之位。</br> 從一開始沈芙被冊封這事就風言風語傳的后宮人人皆知。</br> 只不過一開始大家都不知道沈芙的來頭,不敢輕易的得罪。而沈清如自打那日之后又稱病連門都不出。</br> 大家就算是有好奇的心思,可只能歇了。</br> 如今倒是祥貴嬪提出來,大家才算是重新想起來。</br> “你屋中的那個沈容華?”淑妃都犯困的打哈欠了,聽到這兒舉起的手放下。</br> 狹長的鳳眼閃了閃,當初她可是親自在沈清如臉上抽了一鞭子,讓人毀了容的。</br> 如今聽著祥貴嬪提起,她自是記得。</br> “你說不是這個,是你屋子里那位沈榮華害的三皇子?”淑妃娘娘摩挲著指尖的護甲,問的可謂是漫不經心。</br> “回萬歲爺,是她。”祥貴嬪跪在地上不著痕跡的往沈芙那兒看了眼。</br> 她今日本就打算陷害沈芙。</br> 無憑無據的事她又不是沒腦子,自是知曉怎么扯都扯不到沈芙的頭上去。</br> 只不過害皇子這樣大的一口鍋,哪怕不是自己做的,可被提起照樣會心慌。</br> 她的本意是想看沈芙害怕著急,甚至于在萬歲爺面前丟了臉面,</br> 哪里曾想,沈芙非但沒這樣,反而還不卑不亢贏得了萬歲爺的目光。</br> “回萬歲爺,是嬪妾宮中那個沈容華。”沈芙自打成為嬪妃之后,沈清如就跟死了沒什么兩樣。</br> 既是不能替她去爭寵,更急不能幫她把萬歲爺勾到長秋宮來。</br> 祥貴嬪想到如此,眼中的厭惡就止不住:“她是嬪妾宮中的人,自打上回嬪妾無意責罰她后她就懷恨在心。”</br> “想來也是知曉三皇子脾胃不適,這才故意給他喂食栗子糕。”</br> 祥貴嬪說著彎腰磕了個頭:“還請萬歲爺測查,還嬪妾與三皇子一個公道。”</br> 她說著就附身在地上不肯起來。</br> 萬歲爺的目光落在她后背上良久,什么話都沒說,只是掀開眼眸往林安那兒看了眼。</br> “奴才這就過去將人帶來。”林安收到萬歲爺的目光,立即彎腰下去。</br> 沈芙站在椅上,看著身后林安出門的身影只覺得哪里不對勁。</br> 以她對沈清如的了解,她不會做出這么明顯且低下的手段。</br> 畢竟以她的狠厲與心思,要么不出手,一出手,三皇子不可能還能活著。</br> 可如今呢?鬧騰了這么久三皇子到底只是吃多了栗子糕而已。</br> 萬歲爺已經責罰了身邊伺候的奴才,說到底這事已經過去。</br> 祥貴嬪如此的不依不饒,又是故意的指正她,見她不上當,最后又攀扯上了沈清如。</br> 前前后后鋪墊了那么多,就算最后能有證據是沈清如做的。</br> 一句不知者無罪也能夠強行解釋。萬歲爺就算是要責罰,也不會過重。</br> 可祥貴嬪這兜兜轉轉了一晚上,總不會是想著看萬歲爺對沈清如責罵幾句吧?</br> 那她這一晚,又是搭臺子,又是唱戲的,究竟是為了什么?</br> 沈芙不懂,可來來回回的思考卻也琢磨不出個方向來。</br> 長秋宮不大,兩人又住的同一個宮殿。林安剛過去,倒是很快就回來了。</br> “回萬歲爺,沈容華已帶到。”林安彎著身子將人帶上前。</br> 她身后,沈清如蓮步輕移,緩緩走上前:“嬪妾叩見萬歲爺。”</br> 沈清如說著,低頭跪附在地。</br> 她身著一襲天水藍的碧波云煙裙,襯的肌膚白皙如雪,薄如蟬翼的紗裙勾出姣好的身段,整個人嬌怯無力,嫵媚動人。</br> 許久不見,沈清如似是瘦了許多,原本堅挺的身段都顯出幾分柔弱。走上前時裙擺微微晃動,襯出江南女的溫婉來。</br> 隨著沈清如走上前,屋內的說話聲似是都安靜許多。</br> 無數的目光看向大殿中央的沈清如,隨后那打探的目光又肆無忌憚的落在沈芙的臉上。</br> 清瘦下來的沈清如變得好看許多,可最關鍵的并非是這個,而是從穿衣打扮,到姿態背影,甚至于連著低眉垂眼時的表情……</br> 狐疑的目光落在沈芙的臉上。</br> 之前兩人沒在一起倒是不覺得,可如今兩人站在一起,眾人這才發現,這沈情如與沈芙怎么生的這么像?</br> 活脫脫的,就像是雙生子一樣!</br> 沈芙面對著眾人肆無忌憚的表情,依舊是動都不動的任由她們打量。</br> 不僅是她們,就連她自己看著前方的沈清如都有一種照鏡子的錯覺。</br> 沈清如是吃了什么仙丹了不成?</br> 沈芙看著前方,連著站姿都像極了自己的沈清如,眼中閃過一絲煩躁。</br> 簫煜坐在高位之上,自是將兩人看的一清二楚。他單手捏著茶盞,看著眼前的沈清如。</br> 眼神跟著恍惚了片刻,隨后開口:“沈容華。”</br> “祥貴嬪說是你喂了三皇子栗子糕,可卻有其事?”</br> 沈清如跪在地上,嬌怯怯的抬起頭。她先是看了萬歲爺一眼,隨后才低垂著眼眸看下去:“是嬪妾。”</br> “你倒是坦誠。”萬歲爺眉眼淡淡的:“你為何要害三皇子。”</br> “栗子糕是嬪妾給的,嬪妾承認。”沈清如跪在地上,腰肢挺的筆直,聲音開口猶如江南女子般溫婉動人。</br> 與沈芙開口時可謂是一模一樣。</br> 她像是不知,怯怯的抬頭:“但是嬪妾并非是要害他。”</br> “哦?”萬歲爺低頭喝了口茶。</br> 沈清如對上萬歲爺的眼神,不卑不亢:“嬪妾那日胃口不好,讓人拿一碟栗子糕開胃,是三皇子無意瞧見了問嬪妾要的,嬪妾這才給他。”</br> 她說著,咬了咬唇,單純無辜的臉上浮出幾分無措。</br> 再開口卻是落下一道驚雷:“再說了,嬪妾懷著身孕,同是萬歲爺的孩子,嬪妾又怎么會忍心去害三皇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