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快讓本宮看看。”榮貴妃短暫的停頓了片刻，隨后趕忙走過去，伸手搭在沈清如的手上。</br> “你這孩子，懷著身孕居然瞞著不講。”榮貴妃的目光落在沈清如的小腹處，臉上帶著明晃晃的笑意。</br> “這都三個月了，幸好是無事，這假若是有個好歹可如何是好？”</br> 沈清如被榮貴妃握住掌心，心中驟然松了一口氣。</br> 這一關總算是過了。</br>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掌心被榮貴妃親切的握住，可那目光卻是沒忍住，朝她身后張望著。</br> 萬歲爺坐在太師椅上，那雙看過來的眼神中滿是晦澀，瞧著……</br> 并不是像是有多高興的樣子。</br> 沈清如掌心攥緊，隨后又放開。</br> 她知道，子嗣對于萬歲爺而言有多重要。只要是她自己不作死，如今這身孕便是她的保命符。</br> 可除了這個之外，她依舊還想知曉萬歲爺的想法。</br> 畢竟萬歲爺如何看待，是至關重要的。</br> 沈清如想要開口，可話到了嘴邊想起什么又學著沈芙的樣子，先是輕撩起眼眸往萬歲爺那兒看了眼。</br> “多謝貴妃娘娘，嬪妾無事。”沈清如的掌心落在自己平坦的小腹處，掌心輕輕地撫摸著。</br> “這個孩子安靜不鬧騰，嬪妾初次懷孕實在是不知道懷了。”</br> 沈清如說到這兒，又低下頭嬌羞一笑。</br> 她瞞著身孕不報，這事可是可大可小。若要仔細追究，她也難逃責任。</br> 如今只有稱自己不知曉，不知則無罪，這才是最明智的。</br> 沈清如說完，低垂下眼眸在那等著。</br> 四周靜悄悄的，唯獨只有沉靜的呼吸聲。在場的眾人心思各異，不是去看向沈清如的肚子，便是借機去看向萬歲爺。</br> 倒是也有，悄悄的去看向沈芙的。</br> “你這個長姐，跟你生的可真是像。”王美人就是首當其沖第一個。</br> 她轉過頭，故意笑臉盈盈的去看向沈芙。</br> 眼眸里甚至在仔仔細的去窺探沈芙臉上的神色。</br> 她剛剛聽到沈清如有身孕之后嫉妒的臉都變色了。只是轉頭看向身側的沈芙，卻是心情又開始舒爽起來。</br> 只怕是這位如今心里更加不是滋味。</br> 畢竟從沈清如跨入宮殿開始，只要是長著眼睛的都看的出來，她是故意學著沈芙的樣子的。</br> 雖說兩人都是姐妹，生的幾分相似也很是正常。</br> 可之前哪怕是有幾分相似，卻也不至于像是現在這樣。</br> 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神情稍稍恍惚都到了差點兒認不出來的地步。這可不單單只是像了，這明晃晃的就是照著沈芙的模子來做的。</br> 從她剛入宮選秀住進儲秀宮開始，就知曉沈芙有個姐姐。</br> 當時整個儲秀宮就沒有不羨慕的。</br> 如今再看……</br> “你與你這嫡姐可真真兒是有福氣。”王美人嘟囔著嘴，一雙眼睛卻是笑意盈盈的。</br> “位份一模一樣就算了，長得也是一模一樣。”王美人向來知曉哪些話女子不愛聽，此時就是故意專門挑著這些話說給沈芙的。</br> “難怪萬歲爺如此喜愛你，原來是姐姐懷著身孕，妹妹剛好頂上。”</br> 王美人這話里里里外外都是嘲笑。</br> 沈芙的目光從前方沈清如的身上挪開，轉過頭對著她的眼睛：“哦？是么？”</br> 王美人的話是在故意惹她生氣，沈芙并非不知。</br> 她若是生氣，那就當真兒是如了王美人的意了的。沈芙面色溫和，一臉的淡然：</br> “那還得慶幸我有個好姐姐。”</br> “什么意思？”王美人見沈芙沒被氣到，可謂是怒氣至極。</br> 可聽著沈芙這話，卻又是狐疑的很。她是瘋了吧，沈清如仗著自己懷著身孕，一臉高調的走進來。</br> 從穿衣打扮，到說話站位。都差點兒把她是沈芙刻在臉上了，就這樣沈芙還不生氣？</br> 未免也有些太沒有骨氣了吧。</br> 王美人的眼眸來來回回的在沈芙的身上的打量。</br> 沈芙被王美人看的煩悶的很，嘴角勾起：</br> “萬歲爺看到姐姐就能想到我，不像是有些人，哪怕是當個替代品，連著萬歲爺的面都見不到呢。”</br> 沈芙一句話就說的王美人臉色都變了。她狠狠地伸出手，想要站起來。</br> 可無奈想到沈芙的身份，卻只能一點點將肚子里這股火給壓下去。</br> “沒骨氣！”王美人翻了個白眼，渾身被氣的抖，卻依舊不肯自己在沈芙面前丟了臉面。</br> “有些人為了榮華富貴可謂是是連著臉面都不要了。”王美人聲音不敢太大，卻架不住話里有話，暗有所指的對著沈芙。</br> “不像是我，有了初遇美好，哪怕是之后恩寵不深卻是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伺候萬歲爺的。”</br> 王美人是這屆秀女中頭一個承受恩寵的。</br> 為此她一直引以為傲。</br> 遙想當初自己與萬歲爺的林中偶遇，這一段是后宮之中任何人都比不上的。</br> “我就算是沒有恩寵，也不會甘心當她人替身！”</br> 沈芙看著王美人這一臉高貴無比的樣子，心中只覺得可笑。</br> 王美人若是知曉當初她與萬歲爺見面只不是當了她的替身的話，又會如何？</br> 沈芙搖了搖頭，只不過如今她懶得騰出手與她計較。</br> 假的就是假的，永遠都成不了真的。</br> 為今之計最重要的還是沈清如肚子里的孩子。</br> 沈芙捧起茶盞低頭抿了一口。</br> 若是她記得不錯，上輩子沈清如并未有這個孩子。</br> 何況……太醫說孩子已有三個多月。</br> 沈芙仔細回想著，從她重生到現在恰好是有三個月。</br> 自打她重生回來之后，沈清如每次侍寢都是讓她來代替。</br> 那么……她腹中到底是哪里來的孩子？</br> 沈芙一臉的若有所思。</br> 而前方，榮貴妃已經讓人拿了敬事房的檔案翻看起來。</br> “是不錯。”榮貴妃翻看敬事房的檔案，面上的笑意溫和至極：“三個月前正是萬歲爺常去長秋宮那段時日。”</br> 萬歲爺今晚去了哪里，要了幾回水，敬事房案兒都有記載。</br> 榮貴妃指著那上面一排排的長秋宮，轉頭對著身后的淑妃笑著道：m.</br> “這段時日淑妃妹沒的恩寵都被比了下去，想必這孩子就是在哪個時候懷上的。”</br> 淑妃扶著嬤嬤的手寸寸收緊。</br> 她站的近，垂眸往下看去一眼就看見那記事本上一排排的長秋宮幾個字。</br> 那段時日沈清如的恩寵是了不得，甚至于連著她那萬歲爺都不愛去了。</br> 若非如此，她也不能發那么大的脾氣在沈情如的臉上抽那么一鞭子。</br> 只是她怎么也沒想到沈清如居然有了身孕。</br> 就這么簡簡單單……就這么有了身孕？</br> 淑妃只覺得渾渾噩噩，身子卻挺的筆直的：“那的確是該恭喜。”</br> 那張嬌艷嫵媚的臉可謂是復雜至極。</br> 她的恩寵最盛，入宮這么多年不知曉看過多少太醫，可偏偏肚子里卻一直沒有動靜。</br> 如今小小一個容華居然都有了身孕，這叫她如如何不氣憤？</br> 淑妃娘娘手指顫抖著，長長的護甲幾乎都要戳入嬤嬤的掌心中。</br> 扶著她的嬤嬤受不住，趕緊低下頭。</br> 沈清如卻是一臉面色復雜的朝著沈清如的小腹處看了眼，隨后才沖著萬歲爺道：“萬歲爺，天色不早，眼看著天光都大亮了。”</br> “嬪妾身子熬不住了，想先回去休息。”</br> 這屋子里整個屋子的人哪一個不是硬生生的熬到現在？</br> 旁人一句話都沒有，可偏偏就淑妃敢這么說。</br> 榮貴妃低下頭，面無表情的將手中的記事本合上，身側的小太監極為有眼力，連忙上前將記事本接了過去。</br> “時辰是不早了。”聽到這話的萬歲爺點了點頭，他隨手放下手中的茶盞。</br> 身子往著背后一靠</br> 萬歲爺挺拔高大的身子猶如一座高山，玄色的龍袍之下，姿態慵懶：“過來。”</br> 他伸手面對著沈清如。</br> “萬歲爺……”淑妃下意識的要開口，可身側的嬤嬤卻下意識的拉住了她。</br> 想到什么的淑妃臉色一下子就難看起來。眸光落在沈清如平坦的小腹上。</br> 耍性子似的往后一轉，只是扭頭的瞬間眼圈兒稍稍紅了。</br> “沈容華，萬歲爺叫你呢。”榮貴妃看在眼里，對著下首十足的溫和，親熱的朝著沈清如道：</br> “還不快些去。”</br> 沈清如站在原地，早就已經發懵了。她愣神的看著萬歲爺伸出的掌心，再看著萬歲爺溫和的神色。</br> 這一切都像是在做夢！</br>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等過了會才顫巍巍的走上前。</br> 試探的將自己的掌心放在萬歲爺的掌心中：“萬歲爺。”</br> 都多久了，萬歲爺都多久沒有對自己如此和顏悅色了。</br> 沈清如激動地神色顫抖，而萬歲爺指尖碰到她的一瞬，又趕忙翻開。</br> 那雙眼睛卻是看著沈清如的小腹：“三個月？”</br> 萬歲爺一邊說，眼神卻一邊看向下首的沈芙身上。</br> 若他記得不錯，那段時日應當都是沈情如李代桃僵，讓沈芙代替她侍寢。</br> 怎么？承受雨露的是沈芙。這腹中的孩子倒是長到了她肚子里？</br> 萬歲爺的眼神倦倦的，沈清如揣摩不住萬歲爺內心真真的想法。</br> 可她想到剛剛太醫的話，心中的大石頭卻是落了地。</br> 不管如何，如今這個孩子就是她的保命符。有了這個孩子在，她就不可能出事。</br> “是。”沈清如點著頭：“回萬歲爺，是有三個月了。”</br> “好！”</br> 簫煜淡淡出聲，捏著眉心從椅子上站起。</br> “長秋宮的奴才們看管三皇子不周，統統仗責三十大板，送到浣衣局去。”</br> “至于祥貴嬪。”萬歲爺的眼神落在她臉上：“照顧不周，罰俸三個月。”</br> 祥貴嬪沒想到哭哭啼啼了這么久，萬歲爺的責罰如今倒是落在她頭上來。</br> 三皇子身邊的奴才可都是她的人，此番都受到了斥責，日后可就沒這么好做事了。</br> “我……”她下意識的開口，可剛出聲，萬歲爺淡淡的瞥了她一眼。</br> 祥貴嬪被這一眼看的活生生打了個冷顫，喉嚨里的話都要吐出口了，卻是又硬生生的壓了下去。</br> “是。”祥貴嬪低下頭，罰俸祿是小，她身上禁足要解開。</br> 萬歲爺沒有再提，只怕是也借了。祥貴嬪臉上這才重新擠出笑：“嬪妾遵命，嬪妾日后一定更加用心，好好照顧三皇子。”</br> “至于沈容華。”屋內暫且有兩個沈容華，萬歲爺開口的瞬間，沈芙哪怕是知道萬歲爺說的不是自己。</br> 卻依舊還是裝作誠惶誠恐的站起來。</br> 起身的瞬間，她能察覺到萬歲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片刻。</br> 淡淡的眼眸落在她臉上片刻，隨后簫煜才挪開視線，重新看向身側的沈清如：“既是懷著身孕那便好好養著。”</br> 帝王的眼神落在她的小腹中：“朕改日再來看你。”</br> 萬歲爺留下這話抬腳便離開。</br> 直到林安小跑著在身后追上去，眾人才一愣，急忙起身行禮：“恭送萬歲爺。”</br> “你如今懷著子嗣，日后定當要更加小心。”榮貴妃行禮起身，朝著沈清如溫聲細語的囑咐了一道。</br> “是，多謝貴妃娘娘。”沈清如的眼神從萬歲爺的背影中收回。</br> 心中不可謂不失望。</br> 剛剛萬歲爺開口的時候，她還當萬歲爺要晉升自己的位份。</br> 沈容華……沈容華……</br> 她入宮那么多年才得了個容華之位，可沈芙呢？</br> 她剛承寵位份就足以與自己并肩？她算什么？她也配？</br> 沈清如的眼神到底是常不住事。</br> 榮貴妃眉心皺了皺，走之前留下一句：“日后有什么需要的，派人來與本宮說。”</br> 眾人接二連三的離開，沈芙瞅準機會也趕忙往外溜。</br> “小主，走這么快做什么？”紫蘇腿短，跟在身后走的實在是困難。</br> “再不走，就怕只要也得跟著上臺一塊唱了。”沈芙抬手打了個哈欠，搖頭失笑。</br> 今晚看了一整晚的好戲，簡直是比戲折子還要精彩。</br> 先祥貴嬪打了個頭陣，打著三皇子有病的幌子把這戲臺子給攪和足了。</br> 隨后便順理成章的捧出沈清如懷有身孕的消息來。</br> 攪的人盡皆知，熱鬧非凡。</br> 可她這戲既是看夠了，卻不得不離開了。不然被留下來，只怕是要被迫接著唱了。</br> 沈芙搖著頭，一臉失笑。</br> 紫蘇沒聽懂，嘴里卻是嘟囔著：“什么戲不戲的，小主莫非不會是還在做夢不成？”</br> 她一想到主子在殿內打瞌睡，至今都覺臉上燒的慌：“旁的嬪妃都恨不得打扮的花枝招展勾搭萬歲爺，只求萬歲爺多看兩眼。”</br> “小主倒是好，當著那么多人的面睡得差點兒打呼！”</br> 前方拎著燈籠小宋子嘴里沒忍住，噗嗤一下笑出聲兒來。</br> 沈芙臉面掛不住。</br> 抬手摸了摸鼻子：“你家小主我天生麗質，不用這些花招。”</br> 沈芙邊講邊推門往屋內走去：“萬歲爺一樣會被我勾的神魂顛倒。”</br> 話音落下，門也跟著打開。</br> 沈芙還未進去，就見屋內，萬歲爺坐在美人榻上一臉笑意的看向她：“哦？”</br> “說說，朕怎么被你勾搭的神魂顛倒？”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