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歲爺。”沈芙聽了這話就自知走不掉了，她戀戀不舍的往何才人的方向看了眼。</br> 垂下眼眸掩蓋住滿臉的艷羨。</br> 萬歲爺今日怎么一直抓著她不放？</br> 沈芙的確是真心想離開了，并非是說不想與萬歲爺在一起。</br> 后宮中的女子的女子爭的必然就是萬歲爺的恩寵，任何時候只要能與萬歲爺在一起，對自己都有利。</br> 況且，有些東西沈芙更是心中有數。萬歲爺如今雖看似寵愛自己，但實則上卻未真的上心。</br> 這個時候沈芙自然是越是躲避風頭越好，何況，今日面對著的是淑妃娘娘。</br> 沈芙別的不怕，唯獨就怕淑妃娘娘在那兒派人等著。</br> 到時候看見何才人離開了，而沒看見她離開。</br> 不用腦子想也知道，她跟萬歲爺在一起。</br> 沈芙想到這兒心中緊張，攥緊的掌心狠狠握在一起。</br> 幾乎是抱著希望的朝著萬歲爺問道：“嬪妾宮中也有事，可否先讓嬪妾離開？”</br> 淑妃說的這話，剛剛何才人說的也是這句話。</br> 如今沈芙又將這話一字不差的還了回來。</br> 簫煜頭疼的的揉了揉眉心：“你鸚鵡學舌呢？”沈芙對他也真真兒是夠敷衍的。</br> 原封不動，這句話連改都不改。</br> 萬歲爺眼中再也沒了耐心，放下揉著眉心的手，摩挲著指腹上的玉扳指，沖著沈芙道：“朕再問你一句，你是自己過來，還是朕親自去請你過來？”</br> 老虎的屁股摸不得，當然……帝王的怒火也更加是惹不得。</br> 沈芙半點兒都沒猶豫，快步就走到帝王的身側：“萬歲爺。”</br> 她急忙伸出手，勾住萬歲爺的袖子，來回搖晃了幾下：“萬歲爺發這么大的火做什么？”</br> 沈芙嬌滴滴的撒嬌，一雙眼睛更是可憐巴巴的沖著萬歲爺看。</br> 簫煜低頭看著拽緊自己袖子的手，實在是揣摩不透沈芙的膽子為何這番大。</br> 對比起后宮的嬪妃，沈芙的小性子自然是要大上許多。</br> 可就算是與脾氣最不好相處的淑妃，她也是當仁不讓。</br> 想到剛剛旁人都在下棋，她一臉煩躁，毫不掩飾的樣子簫煜心中就忍不住的扯出一絲笑意來。</br> “你倒像是不怕朕。”萬歲爺伸出手，掌心掐住沈芙的下顎。</br> 沈芙被迫抬起頭，目光對上萬歲爺的眼睛。</br> 聽見萬歲爺這話的瞬間，沈芙胸口火速的跳動了一下。</br> 萬歲爺這話問的實在是令人揣摩不透。</br> 如今她回是與不是都不成，自古上位者都只經營寬容有度，不希望下位者恐懼自己害怕自己。</br> 可沈芙若是回答不怕，此時萬歲爺捏著下顎，又像是在調謔。</br> “嗯？”見沈芙許久不出聲，萬歲爺捏住她下顎上的手寸寸收緊。</br> 整個人靠近，眼眸中的溫度卻是逐漸顯得冰冷：“朕問你話。”</br> “萬歲爺是萬歲爺的時候嬪妾自然是怕的。”沈芙趕忙回道。</br> “萬歲爺哪怕是明君，可終究卻是天子。天子威嚴嬪妾豈能不怕？”</br> “是么？”薄唇勾起，萬歲爺眼神沒什么變化，卻令人察覺不出面上的神色。</br> “那就是怕？”</br> “也并非。”沈芙知曉自己這張臉生的好，可萬歲爺最喜愛的卻還是自己這雙眼睛。</br> 她抬起頭，黑白分明的雙眼正對著萬歲爺，任由萬歲爺看清眼中的神色：“怕，但是也不怕。”</br> 沈芙道：“萬歲爺是萬歲爺的時候，嬪妾是怕的。嬪妾怕自己做錯了事，說錯了話，甚至行為舉止有哪里不對，哪里惹了萬歲爺不高興，這些都是嬪妾怕的。”</br> 萬歲爺不會忽然這么好端端的問這么一句。</br> 沈芙思來想去估計還是剛剛淑妃在，只怕是她面上的神情泄露出了什么。</br> 所以越是這個時候，應當越是不能著急。</br> “只是有些時候嬪妾卻又不怕了。”</br> “說說。”簫煜身子往后仰躺著，可放在沈芙腰間處的手卻一直未曾松開。</br> 帶著薄繭的指腹細細摩挲著沈芙的下顎，萬歲爺目光盯著沈芙的眼睛。</br> “為何又不怕了？”</br> “萬歲爺與嬪妾在一起的時候嬪妾就不怕。”這熱的天，兩人非得要黏在一起。</br> 沈芙雙手撐在萬歲爺的胸前，悄悄兒的往后挪了挪。</br> 等萬歲爺渾身那股熱氣消退了些，這才又繼續道：“與萬歲爺在一起時，嬪妾有些時候就忘了這些規矩。”</br> “有些時候瞧見萬歲爺就想撒嬌……”這些話從嘴里說出來實在是令人羞恥。</br> 沈芙輕咬著唇瓣，臉頰飄出一抹羞紅。攥緊萬歲爺袖子的手用力緊緊地，深吸口氣后才又繼續道：</br> “看見萬歲爺就忍不住的想要靠近，甚至是在萬歲爺的身側，都……都忍不住的想與萬歲爺時時刻刻在一起。”</br> 沈芙聲音嬌滴滴的，加上那江南水調似的聲音說出這么情意綿綿的話，實在是讓人難以拒絕。</br> 萬歲爺嘴上不說什么，但是放在沈芙腰間的手卻是暗暗收緊了。</br> “哦？”蕭煜低頭看著沈芙：“這么一說，剛剛你翻白眼沖是不是朕了？”</br> 就知道！就知道剛剛肯定是泄露出了什么馬腳！</br> 原來歸根結底原因是出在這兒！</br> 沈芙知曉了緣由，反倒是不慌了。她刻意睜著一雙無辜的眼睛，沖著萬歲爺道：”天地良心，萬歲爺如何會這么問？”</br> “嬪妾……嬪妾心中惦記著萬歲爺都來不及，如何還會說去沖……沖萬歲爺翻白眼？”最后幾個字實在是有些不雅，沈芙開口聲音支支吾吾的。</br> 簫煜自然知曉沈芙不是沖著自己的，故意問：“那就是沖著淑妃的？”</br> 萬歲爺怎么這樣啊。</br> 沈芙煩的要死，萬歲爺問這話明顯就是不放過自己。她眨著眼睛，趕緊搖頭：“嬪妾哪里敢？”</br> “淑妃娘娘國色天香，嬪妾自形漸愧，又怎敢去嫉妒淑妃娘娘。”</br> “你倒是乖覺……”蕭煜伸出手，逗弄了一下沈芙的下巴。整個人附下身沖著沈芙笑道：“朕也不是，淑妃也不是，那就是對著何才人的………”</br> “不是！”沈芙急忙否認，直起身來湊到萬歲爺面前。</br> 美人靠的這番近，紅唇輕咬著嬌艷欲滴。</br> 蕭煜落在沈芙腰肢處的手逐漸收緊，眼神漸漸變得晦澀。</br> “萬歲爺？”沈芙歪了歪腦袋，看著萬歲爺這番樣子，心口漸漸開始跳動。</br> 萬歲爺這樣子，不會是想要在涼亭內吧？</br> 沈芙緊張的咬著唇瓣，看著她的動作，蕭煜垂下眼眸，目光也隨著落在她的紅唇上。</br> “哦？是么？”沈芙對于他而言，有著致命的吸引力。</br> 簫煜握住沈芙腰肢處的手寸寸收緊：“那你給朕一個解釋。”</br> 沈芙看著萬歲爺的表情，自然是知曉此時想的什么。</br> 但……萬歲爺所想，豈能事事都如他所愿？何況，以色侍人豈能長久？</br> 沈芙知曉，萬歲爺一開始是被她的容色吸引。但一個人生的再美，時日一長總有一日會被看膩的。</br> 如今她要做的，是在萬歲爺看膩她之前讓萬歲爺漸漸地看見她的另一面。</br> “嬪妾是做了不雅的動作。”</br> 沈芙故意靠近，那嬌艷欲滴的紅唇離著萬歲爺只有近在咫尺之時。</br> 唇瓣之間近的仿若只隔著一張紙。</br> 簫煜顯然也沒過沈芙會如此突然，狹長的眼尾垂下來，目光落在沈芙的紅唇上。</br> 喉結輕輕滾了滾，萬歲爺的嗓音依然帶了沙啞：“那是為何？”</br> 沈芙雙手勾著萬歲爺的頸脖，整個人幾乎是要靠在萬歲爺的懷中。就在簫煜等著她投懷送抱時，卻見沈芙驟然停住。</br> 紅唇勾起，仿若只需低下頭就能落在他的薄唇上。</br> 沈芙偏偏不動神色，眼也不眨的挪開。</br> 她伸手從棋盤中拿出一枚黑子，拉過萬歲爺的掌心放在他的手掌之中：“嬪妾笑的是這個。”</br> “觀棋不語真君子。”何才人剛剛故意開口，從頭至尾在萬歲爺眼中簡直就是在賣弄。</br> 而沈芙此時故意提，也是在明晃晃的打何才人的臉：“可是嬪妾看了后，實在是忍不住。”</br> “哦？”萬歲爺長眉揚起，聽了這話后眼神中的晦澀才漸漸淡去。</br> “此話如何說起？”</br> 做萬歲爺的女人不僅需要美貌，更還需要聰慧。</br> 只是這美貌可以爭奪第一，但聰明卻又不同。可以聰明但卻不可太過聰明，其中最重要的則是要掌握那個度。</br> 沈芙咬著唇，故意一臉無辜，可開口的話卻皇是直擊人心：“嬪妾實在是不懂那局棋是怎么個算法，分明從中盤開始，黑子就明明是處于弱方，淑妃娘娘所執的白子更是步步緊逼。”</br> “可每走一步，白子都絲毫沒有討到好處，黑子看似弱方甚至但卻占足了便宜。”</br> 今日這盤局沈芙打眼就瞧出來了，分明就是萬歲爺在逗淑妃娘娘玩。</br> 一個沒動腦子的人跟著你下棋，卻還能處處贏你。只怕是這么些年淑妃娘娘引以為傲的與萬歲爺下個來回都不過是萬歲爺讓的罷了。</br> “黑子一直都是搶占先機的，只要想贏隨時都行。”設芙先是夸贊了萬歲爺一番，這才道：“嬪妾瞧著萬歲爺一直在戲弄淑妃娘娘，實在忍不住罷了。”</br> “你倒是好眼力。”</br> 萬歲爺抱著沈芙從膝上放下，沈芙這一番話看似說出來簡單，實則上側面的表現了她也懂棋。</br> 況且，懂得還不止一點點。不然也不會看的如此深奧。</br> 萬歲爺的眼神帶著探尋，沈芙眼眸微微顫抖著：“嬪妾自幼學過幾年，略懂一些。”</br> 想到什么，沈芙又故意道：“只是祖父好棋，沈芙時常陪著看棋譜這才看的深些。”</br> 涼亭的石桌上擺著爐子，燒開的水在爐子上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響。</br> 萬歲爺隨手拿起水壺，親自替倒了杯茶，推到沈芙面前：“你的祖父，可是顧家？”</br> 送人回來的林安恰好撞見這一幕，他嚇得眼皮子都抖了。</br> 抬頭看了沈芙一眼，眼神之中滿是敬佩。這沈芙小主到底是何方神圣啊，竟是讓萬歲爺親自沏茶。</br> 林安不敢多看，說完之后連忙垂下頭。</br> 沈芙看著桌上滾燙的茶水，當做沒看見。想到上回與萬歲爺提起就沈家人的事，終究沒有個答復。</br> 她點了點頭，故意道：“是孤家，沈芙自幼是隨著祖父祖母長大，這些只是都略微學了個皮毛。”</br> 沈芙此時無比慶幸幼時什么都學過，琴棋書畫樣樣都涉獵了些。</br> 若是如此，今日只怕是逃脫不過。</br> 可如今她最重要的還是想見見沈家人，不管如何，沈顧兩家終是有來往。</br> 沈家會是她的后盾，還是她的阻礙。</br> 這些都要沈芙見到沈家人一面才好探尋。</br> “沈芙自幼在蘇州長大，未曾見過京都家人。”沈芙說到這兒，故意咬了咬唇：</br> “上回求了萬歲爺許久，萬歲爺都沒答應。”</br> 頭頂傳來一聲爽朗的笑，簫煜放下手中的茶盞沖著沈芙道：“你就是個急性子。”</br> “再說了，你怎么知道朕沒答應？”</br> “萬歲爺這是答應了？”沈芙驚喜的抬起頭，她本以為都沒希望了，簡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br> “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子。”簫煜搖著頭，看向沈芙：“再說了，朕不是答應了你會帶你去玉泉山？莫非今日一早榮貴妃沒說？”</br> “榮貴妃一早讓嬪妾等人去，說的就是此事。”沈芙道：“只是……嬪妾不懂，這事與去玉泉山有什么關系？”</br> 簫煜懶得再理她，撩起眼眸往林安那兒看了眼。</br> 林安得到消息立即彎著腰笑瞇瞇的道：“回沈小主，宮中人多眼雜，且又有外臣不可入后宮的規矩在，故而這在宮中見家人實在并非一件易事。”</br> 除非是嬪妃有了子嗣，又或者是有了誥命，這才有機會進宮一趟。</br> 當然，沈芙入宮還尚早，這些暫且都不用提。</br> “于是，這每年出宮去玉泉山一趟就成了嬪妃見親人的機會，能跟著去玉泉山的嬪妃自然也能見到家人，漸漸地也就成了規矩。”</br> 只是往年去玉泉山都是京都最熱的時候，今年卻是故意提前了。</br> 明顯是上回沈芙小主求了萬歲爺的家人，萬歲爺這才為此提前的。</br> 林安心中早就知曉萬歲爺對沈芙小主不同，可心中卻還是震驚。</br> “小主放心，過幾日啟程去了玉泉山，到時候小主就能見到自己的家人。”</br> 沈芙站在原地，胡亂的點了點頭：“多謝公公。”</br> 她低下頭，卻是蓋不住面色煞白。</br> 上輩子，沈清如分明去過玉泉山，但……從來沒有向她提起見過沈家人。</br> 那么，是沈清如故意隱瞞了。</br> 還是她入宮選秀到替代侍寢，從頭至尾都是一場陰謀？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