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院判剛走，沈芙還久久回不過神來。她掌心落在自己的小腹處，沈芙這下徹底的懵了。</br> 原以為自己這腹中是假的，沒有懷孕。但是如今這王院判又說她這懷有身孕。</br> 兩種結果渾然不同，以至于沈芙現在對自己都產生了懷疑。</br> 她這到底應當聽信誰的？</br> “你到底怎么了？”簫煜揮手，讓室內的人都出去。</br> 等著屋子里全都安靜下來，簫煜才大步走到沈芙身側。</br> “是不是應當要跟朕解釋一下？”</br> 沈芙剛剛的樣子壓根兒做不得假，那么明顯的慌張就連王院首都看出來了，又怎么會逃的過萬歲爺的眼睛？</br> 太醫才剛走，萬歲爺便就開始迫不及待的來問了。</br> “萬歲爺莫非是要興師問罪么？”</br> 沈芙的下顎被萬歲爺的掌心托著，只覺得那處一陣泛疼。</br> 一種上位者的姿態，氣勢強迫的帶著些許咄咄逼人的味道。</br> 她眉心吃痛的一緊，卻是沒偏頭將萬歲爺的掌心給揮開。而是跟著仰著頭，盈盈目光看向萬歲爺。</br> “萬歲爺是要審問嬪妃不成？”</br> 簫煜的眼神落在沈芙的身上，明晃晃的看了許久。直等到神父面上閃過不悅之后，簫煜才輕笑了笑，淡淡的將掌心給放開了。</br> “朕不想你有什么事情瞞著朕。”</br> 沈芙剛剛的狀態做不得假，這么緊張的表情必然是事出有因。</br> 簫煜一想到剛剛的事，眉心就是一陣緊皺起。</br> 他不喜歡旁人有事瞞著自己，特別是沈芙有事情瞞著他。</br> 后宮中的一切都要在她的掌控之中，尤其是沈芙的！</br> 萬歲爺的眼神凌厲非常，就連看向她的目光都是一陣冰涼入骨。</br> 沈芙心口顫動了幾下，心中微微琢磨了半晌，還是不敢告訴萬歲爺實情。</br> 之前的事在萬歲爺的心中已經算是落下帷幕了，沈芙如今若是舊事重提，怕是會適得其反。</br> 只是，如今沈芙已經露出一點端倪。若是當真兒一點都不解釋的話，沈芙怕是會糊弄不過去。</br> “嬪……嬪妾……”</br> 沈芙琢磨著自己到底應當如何開口，只是她沉吟了半晌還未想出對策。</br> 萬歲爺的指腹落在她的腦門上，輕輕地撫了撫，動作輕柔，語氣中卻是帶著威脅。</br> “給朕好好講。”</br> 萬歲爺落在她頭上的手放下，起身給她倒了杯茶水：“不許瞞著朕。”</br> 沈芙看著被塞到自己掌心處的茶盞，一時間略有幾分無所適從。</br> 她低頭捧著茶盞，一副乖巧聽話的模樣：“嬪妾剛剛是故意摔倒的。”</br> 沈芙咬著唇，揚起頭，靈動的雙眼之間含著淚，怯生生的對著萬歲爺道。</br> 簫煜本還在喝茶，聽了這話一口茶水差點兒嗆到喉嚨口去。</br> 半倚著的身子瞬間直了起來，萬歲爺接連咳嗽了幾聲，等著那口氣順下去后，萬歲爺才對著沈芙開口。</br> “你說你剛剛是裝的？”</br> 沈芙也是在賭，與其讓自己扯上假孕的嫌疑，到時候要多一通解釋不說，萬歲爺指不定還會多想。</br> 自古帝王都多疑，沈芙哪怕是有丁點兒的恩寵，但是也不敢真的拿帝王的恩寵去賭。</br> 既是如此，她便只能將這件事往旁的地方扯。</br> “嬪妾就是故意的。”沈芙對著萬歲爺，咬著唇點著頭。</br> 簫煜深吸一口氣，看著沈芙這番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剛剛生起的那股怒氣，一下子就平息了。</br> 講出口的話分明如此的令人震驚，可偏偏沈芙卻還是一副驕縱的模樣。</br> 加上那張臉，實在是打打不得，罵更是讓人罵不出口。</br> 指腹輕輕地揉著眉心，萬歲爺深吸一口氣：“你倒是跟朕解釋一下，為何要故意摔倒？”</br> 外面下著大雨，沈芙還懷著身孕站在雨中就算是。懷著身孕居然還假裝摔倒。</br> 今日是他在，及時看見了抱住沈芙。她若是當真兒摔倒在地，那后果會如何？</br> 簫煜想都不敢想。</br> “今日朕必須要聽你解釋。”</br> 從萬歲爺的聲音來看，已經是在盡力的忍耐控制脾氣了。</br> 沈芙也知道，自己這一場是在豪賭。若是說的好了，今日這一局自己就能全身而退。</br> 反之……</br> 沈芙的手落在小腹之處，她如今驚慌的厲害，但是不管如何，卻也不能讓萬歲爺知道。</br> 既然這腹中假孕一事不用講……</br> 沈芙低著頭，裝作嬌里嬌氣的樣子。輕咬著唇：“嬪妾就是看不慣王美人。”</br> 王美人的脾性大，因為仗著自己是這屆秀女中頭一個伺候萬歲爺的王美人一直對自己引以為傲。</br> 平日里面對旁的嬪妃，那些資歷深厚的嬪妃們尚且還能夠給幾分薄面。</br> 哪怕是裝上一裝，稍稍敷衍王美人也算是面上過得去。</br> 可偏偏只對沈芙，唯獨只對著沈芙。王美人卻是半點兒都不尊敬。</br> 別說是心中尊敬了，甚至就連面上的功夫都不愿意做。</br> 沈芙平日里也算是脾氣好，任由王美人這么以下犯上。</br> 已經算是容忍了太多回，如今新仇舊恨一起算，王美人今日也算是倒霉了。</br> “嬪妾位份是她高，萬歲爺說是不是？”</br> 簫煜還在為剛剛沈芙說故意摔倒一事惱怒沈芙呢。</br> 如今聽了這話，面對著沈芙也沒了以往的耐心。</br> 只是掀開眼眸看了沈芙一眼，喉嚨淡淡的開口：“是。”</br> “你是婕妤，她只是個小小美人，你的位份自然是比她高的。”</br> 這后宮之中的位份，美人算是位份最低的，再往下也就是只有最末流的選侍。</br> 而以美人的位份要想爬到婕妤之位，那就等于要經過，才人，貴人，婉儀，容華。</br> 容華之位往上，這才是婕妤。</br> 而婕妤往上的貴嬪，妃位，甚至是貴妃，這些就是后話了。</br> 只是這么一盤算，美人距離婕妤之位，實在算的上是位份差距過大。</br> “那后宮是不是尊卑分明？”沈芙眼中含著淚，盈盈水光落入眼眸之中，含在眼睛里，半掉不掉的看向萬歲爺。</br> “是尊卑分明。”后宮的嬪妃們自然都是按照位份分尊卑的。</br> 這也是他為何短短半年里接連升沈芙位份的理由。</br> 他怕位份太低，沈芙會受人欺負，只有對她一再的恩寵，沈芙才不會被人所欺負。</br> “既然嬪妾的位份比王美人高，后宮之中又是以位份論尊卑的。”</br> 沈芙說到這兒停頓下來，帶著哭腔的聲音甚至還有幾分沙啞。</br> 一雙眼睛里滿滿都是委屈道：“那王美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負嬪妾。”</br> “嬪妾就是看不慣她，就是對她不喜歡。”</br> 果然，一見沈芙委屈掉淚。萬歲爺瞬間就忍不住了：“你是婕妤，她不過是個美人，莫非她還敢惹了你不成？”</br> “怎么不會？”沈芙眼淚還掛在臉頰上呢，巴掌大的臉蛋揚起，含著朦朧水霧的看向萬歲爺。</br> 那眼神別提有多可憐，有多招人憐惜了。</br> 萬歲爺本就對沈芙疼的就像是眼珠子一樣，見此哪里還顧得上沈芙剛剛說暈倒的事？即刻就站了起來。</br> “當真兒是反了天了！”</br> 萬歲爺喉嚨里一陣冷笑：“一個小小的美人，竟還敢以下犯上對你不敬。”</br> 沈芙見萬歲爺如此的態度，心中可謂是瞬間松懈了口氣。</br> 萬歲爺如此態度，今日這一招她算是成功渡過了。</br> 只是沈芙尚且還高興的太早，胸口中的一口氣才剛松懈下來。</br> 下一刻，萬歲爺就扭頭直接面對著沈芙。</br> 冰冷的眼神落在的沈芙的身上，萬歲爺眼神敏銳，面對著沈芙直接開口。</br> “就算是如此，你也不可拿自己的安危與腹中的胎兒開玩笑。”</br> 萬歲爺顯然是真的氣到了，怒火一直在胸口之中尚且未消。</br> 看向沈芙的目光更是帶著巡視。</br> 沈芙面對著萬歲爺的眼神，嚇得心口之中飛速的一跳。</br> 她趕忙低下頭，掩蓋住面上的神情。</br> 哪里是自己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沈芙一臉的愁苦。</br> 她當時還不是因為以為腹中的子嗣是假的？</br> 只不過哪里想的到，腹中的子嗣居然會是真的？</br> 沈芙裝作一臉輕松的樣子，知曉這事不是簡單的糊弄過去。</br> 抬手輕輕落在小腹上，故意用一種輕松的語氣：“嬪妾才不會這么傻呢，嬪妾怎么會自己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br> “我當時是想著給王美人一個教訓，這才故意往地上一坐嚇嚇她而已。如今秋日里衣服穿的厚，嬪妾必然是出不了半點兒的狀況。”</br> 沈芙說這話之時，眼尾微微揚起，目光狡黠，帶著幾分得意洋洋。</br> 有用手落在自己的小腹上，好像是在講，自己不會拿自己與腹中胎兒開玩笑。</br> 簫煜在一旁將沈芙面上的表情看的清清楚楚。</br> 他確信沈芙是沒有說謊的，只是感慨的也是沈芙居然不說謊。</br> 說沈芙愚蠢吧，她假裝摔倒，陷害王美人，甚至是于后路沈芙都想好了。</br> 可要說她聰明，沈芙卻是又將這些明明白白的對他說，對他坦白。</br> 毫無隱瞞，全然信任。</br> 后宮中的女子們，面對著帝王，都是三分謹慎，三分忐忑。</br> 這話自然是撿著自己有利的一面說，無論是大事小事，在他面前都是一副溫柔賢淑的樣子。</br> 為的就是給自己博得一個寬容待人，賢淑的好名聲。唯恐自己在帝王面前落下個心機深厚的印象。</br> 可沈芙呢？</br> 她倒是好，自己做了什么，如何盤算。甚至于看不慣王美人，陷害王美人這樣的事都對他坦白。</br> 竟是對他如此的信任么？</br> “你這么費勁心思就為了陷害王美人，如今還跟朕坦白，就不怕朕不處置了王美人，倒是反過來治你的罪？”</br> 萬歲爺的眼神帶著幾分試探，看向沈芙去見她也正瞧著自己，眼眸中的得意閃過，跟只小狐貍似的。</br> “萬歲爺才不會呢。”沈芙理所應當道：“萬歲爺這么疼愛嬪妾，自然不會舍不得。”</br> “再說了，嬪妾也沒有說謊，王美人平日里對嬪妾當真兒是大不敬，萬歲爺只要稍微一打聽就知道了。”</br> “那你對朕如此的坦白，莫非就對朕如此的信任？”萬歲爺走上前幾步，明晃晃的目光落在沈芙臉上，似是要將她的表情看的一清二楚。</br> “那是自然。”沈芙知道萬歲爺是在看自己。</br> 越是如此，沈芙面上就越是不敢表露出半點兒的緊張。</br> 她知道，此時這話對自己至關重要。</br> “萬歲爺是嬪妾的枕邊人，嬪妾不對您坦白，還對誰坦白？”</br> 沈芙理所當然的語氣，和一臉疑惑的表情倒是讓簫煜愣住了。</br> 他看著面前這張臉。</br> 一雙眼睛里滿滿都是疑惑，好像是對他剛剛說的話，十分的不解。</br> “枕邊人……”簫煜的嘴里細細琢磨著這三個字。</br> 在這后宮之中，誰跟誰又不是枕邊人？只不過彼此之間相互瞞著對方，見人自帶著面具。</br> 唯獨像是沈芙這樣的，當真將他當做枕邊人的，唯獨只有沈芙一人。</br> 簫煜心中半點兒氣性都沒了，枕邊人三個字，完完全全的讓他的怒火消失。</br> 嘴里念叨著這三個字一會兒，隨后故意問道：“你就不怕萬一出什么事？”</br> 沈芙的膽子還是太大的，被他縱的無法無天，簫煜還是決定敲打敲打她幾分：“若是出了丁點兒的差錯，到時看你如何？”</br> “不會的。”沈芙臉抬起，嬌哼一聲。</br> “奴才們離的近，嬪妾當時就算是摔了，奴才們眼疾手快也會護著了，再說了，嬪妾當時余光看見林安公公了。”</br> “想著到時候倘若是當真兒出了什么事，有林安在必然會及時叫太醫，不會讓我出事的。”</br> 沈芙說這話時洋洋得意的，好像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br> “保證萬無一失！”</br> 簫煜聽到這兒后，先是徹底松懈了口氣。只是片刻之后眉心卻是又整個皺了起來。</br> “你說林安在？”</br> 是他救的沈芙，沈芙這個小沒良心的。倒是說的林安在？</br> “當時誰接住了你，朕看你是忘了是吧？”</br> 萬歲爺語氣剛落下，林安就腳步匆匆的走了進來：“萬歲爺……”</br> 林安話音剛落下，簫煜聽見聲響就怒轉回頭。那兇狠的目光落在林安身上，就嚇得林安后脊背一陣發涼。</br> 天爺啊，萬歲爺這是怎么了？！</br> 林安只覺得萬歲爺的怒火就像是一把刀落在他的頸脖子上，嚇得他口干舌燥，身子瞬間就涼了。</br> “外……外面……”林安咽了咽口水，結結巴巴：“外面王美人凍得快要暈過去了，說是有話要跟萬歲爺說。”</br> 簫煜聽到這話喉嚨一陣冷笑。</br> 王美人小小一個美人還敢對沈芙大不敬，他愁著要去尋個什么由頭讓她知曉知曉，認清認清自己的身份。</br> 她倒是好，自個兒送上門來了。</br> 簫煜轉頭，先是警告似的往沈芙那兒看了眼：“你給朕好好的坐這兒不準亂動。”</br> 這才轉頭大步往外走去，薄唇冷嗤：“正好，朕還有事要見見這王美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