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那張得意洋洋的臉，沈清如恨不得揚起掌心一巴掌扇下去。</br> 可手才剛揚起，門口就傳來了敲門聲兒。小太監站在門口，聲音緊張的都在發顫：“小主，淑妃娘娘派人來請您過去。”</br> 昨日晚上淑妃截寵，萬歲爺卻沒去，而是留在了長秋宮。</br> 如今一早上整個后宮都在看淑妃的笑話。</br> 沈清如早就猜到淑妃不會放過自己，可聽見翊坤宮派了人來，還是下意識的一抖。</br> “長姐。”門外的小太監還在不停地敲門，沈芙往門口張望了一眼，帶著笑意的眼神又重新落在了沈清如的臉上。</br> “淑妃娘娘的人還在門口呢，您再不過去怕是要耽擱了。”沈芙說完，又抬手忍不住的打了個哈欠。</br> 昨夜被萬歲爺折騰的太狠，天不亮才堪堪歇下。</br> 沈芙已經覺得精疲力盡，此時此刻她再也不想看見沈清如的臉，輕笑一聲，扶著腰肢往門口走去。</br> 只是她昨晚剛侍寢過，雙腿止不住的泛軟，走起路來可謂是搖曳生姿。</br> 沈清如看著沈芙這番模樣，心中的怒火幾乎是壓制不住。</br> 她盯著沈芙顫抖著的腰間，僵硬的腿，甚至于那走路的姿勢。</br> 無時無刻不在表示昨晚發生過什么。</br> 那些細碎的聲響在腦海之中瘋狂閃過，沈清如知曉這是因為什么，可此時此刻卻偏偏又拿沈芙毫無半點兒辦法。</br> 她無比的后悔，一開始為何要沈芙代替自己！</br> “小主。”小太監敲了好久的門都沒看見人出來，逢春著急的跳腳，連忙推開門親自去尋。</br> 看見沈清如后，逢春二話不說直接伸出手去拉她：“淑妃娘娘派人來叫小主過去。”</br> 淑妃娘娘的脾氣是整個后宮最大的，連著榮貴妃都要退讓三分。</br> 逢春這個做奴才的自然是更加害怕，拉著沈清如的手就要往外走。</br> “滾！”沈清如本就氣急，被逢春拉住，立即伸手將逢春給甩開。</br> “小主。”逢春嚇了一跳，看向沈清如的目光就像是看向一個陌生人。</br> “小主你怎么了？”</br> 沈清如渾身戰栗，足足等了好久才算是恍惚回神。</br> 她看了逢春一眼，漸漸的收回眼神中的戾氣：“走吧。”</br> 沈清如剛出門，小太監就喜氣洋洋的走了過來：“小主，萬歲爺大賞。”</br> 小太監指著身后，只見那長廊之上，五六個小太監手里捧著托盤。</br> 紅漆托盤上擺著無數的綾羅綢緞，最上面的托盤上竟是些奇珍異寶。</br> 沈清如深深吸了口氣。</br> 哪怕是她入宮多年，看見這些東西也是震驚至極。</br> 萬歲爺這份賞賜實在是太大了。</br> “小主，小主您看。”逢春在一邊興奮的跳腳，指著那些托盤。</br> “這些都是萬歲爺賞賜給您的。”這些東西可樣樣都非凡品，逢春心中震驚不已。</br> 萬歲爺可當真兒寵愛小主啊。</br> 沈清如心中松了口氣，這樣看，萬歲爺定然是不知道昨晚的人是沈芙的。</br> 不然今日也不會賞賜這些東西到長秋宮來。</br> 沈清如松了口氣，隨即便又生出一股得意。沈芙千方百計又能如何？</br> 萬歲爺不還是不知道昨晚的人是她？</br> 抬手撫了撫頭上的金簪，沈清如將手搭在逢春的胳膊上，淡淡道：“走吧。”</br> 淑妃娘娘那兒等不得，若是得罪了淑妃娘娘，到時候有的是苦頭可吃。</br> 沈清如緊趕慢趕，換好衣裙之后急忙往翊坤宮去。</br> 翊坤宮中富麗堂皇，人還未進去，光是站在門口便可見里頭的東西處處皆非凡品。</br> 淑妃位份高，素來得萬歲爺的恩寵，翊坤宮比起旁的宮殿更是要奢華無比。</br> 沈清如站在翊坤宮門口，看著眼前高高的宮殿，心中不可謂不緊張。</br> 也不知淑妃娘娘會對自己如何。</br> 沈清如站在門口，等了好久才等到翊坤宮的人出來。</br> 沈小主，淑得娘娘身子不舒坦，人還未起呢。”伺候的嬤嬤站在她面前，一張臉上帶著似有若無的笑。</br> “還勞煩沈小主等一等。”</br> 沈清如早就知道淑妃娘娘不會給自己好果子吃，心中倒是也算是有了準備。</br> 她站在翊坤宮門口，靜靜地等著。</br> 可如今天熱，晌午的太陽猶如烈陽。</br> 站了一會兒就渾身發汗。</br> 沈清如等了小半個時辰，屋子里卻是半點兒動靜都沒有，她身子忍不住的晃了晃。</br> “小主。”逢春嚇到立即扶住她，可她這副樣子還是落入了屋內人的眼睛里。</br> “矯情！”屋內，淑妃放下手中的西洋鏡，狠狠的往桌面上拍了拍。</br> 四周的奴才們嚇得全都不敢動彈。</br> “娘娘您又何必要跟這么個玩意兒置氣兒。”</br> 伺候的嬤嬤默默的往桌面上看了眼，這東西可是萬歲爺送的，據聞是叫西洋鏡，能看清原處的東西。</br> 平日里淑妃娘娘可是寶貝的緊，旁人碰都不讓輕易去碰。</br> 今日用了這么大的力氣，可見是真的生氣了。</br> “娘娘，這東西可是萬歲爺送您的，整個后宮就您有頭一份。”</br> “您若是摔壞了，萬歲爺若是知道了，得該有多傷心。”</br> “萬歲爺之前那么寵愛本宮。”淑妃看著手邊的西洋鏡，忍不住的聲音哽咽。</br> 可……可萬歲爺對她這樣好。</br> 昨日她派人去請萬歲爺過來，萬歲爺是頭一次不肯過來。</br> 淑妃想到這兒，忍不住的掉淚：“這么多年，萬歲爺這是頭一次不給自己臉。”</br> 這些話嬤嬤已經聽了許多遍了。</br> 聞言忍不住的嘆口氣，娘娘何必要一直糾結于這一點？</br> 萬歲爺是堂堂的天子，后宮佳麗三千自然也會去旁人那兒。淑妃娘娘就算是再受寵，可如今后宮嬪妾越來越多。</br> 眼看著又要選秀了，后宮的嬪妃只會越來越多。</br> 到時候莫非萬歲爺都不去旁人那兒了不成？</br> 然而，這話嬤嬤了不敢說。</br> 只能撿著好聽的話去勸淑妃：“萬歲爺心里還是有娘娘的，不然也不會一大早就給娘娘送來東西。”</br> 嬤嬤不說還好，一說淑妃越發的氣了。</br> 今日一早就算是給自己送了東西那又如何？還不是一樣給長秋宮也送了？</br> 就沈容華那玩意兒也敢與自己比？</br> 淑妃氣急，撈起手邊的西洋鏡，舉起來重新對著上門口。</br> “本宮倒是要看看，這個沈容華有什么魅力。”</br> 淑妃的西洋鏡對上門口，正好看見沈清如搖搖晃晃的模樣。</br> 昨晚沈清如親眼看見萬歲爺抱著沈芙之后，驚嚇了整整一晚上未曾閉眼。</br> 今日一早水米未進又被叫到這翊坤宮罰站。</br> 沈清如如今已經能站著就已經不錯了，至于身子搖搖擺擺，雙腿晃蕩，這些已經全然估計不上了。</br> 逢春知曉小主身子扛不住，一直盡心盡力的攙扶著她。</br> 可主仆兩人這副模樣落在旁人眼里，那可就是刺裸裸的炫耀了。</br> “這個賤人！”淑妃舉起手邊的西洋鏡只看了一眼，渾身那股剛壓下去的怒火蹭的一下就涌了上來。</br> “當誰沒有侍寢過不成？她裝出這副矯情做作的樣子給誰看？”</br> 淑妃本就不是個好脾氣的性子，眼看著沈清如這番矯情做作的模樣，剛剛積壓的怒火一下子沸騰而起。</br> 手里的西洋鏡也不管了，啪的一下拍打在桌面上，隨手撈起手邊的軟鞭便直接往外沖。</br> “本宮要抽死這個賤人！”</br> 沈清如咬著牙搖搖欲墜正滿臉忍耐之時，卻見淑妃娘娘猶如一陣風似得朝著自己沖來。</br> 她雙眼微亮，當即就要行禮。</br> 可雙膝還未跪下，迎面一道皮鞭就沖著她的臉飛面而來。</br> 沈清如察覺到那鞭子沖著自己飛來時已經盡力的躲了過去，可依舊還是快不過淑妃的速度。</br> “啪”的一聲，軟鞭子抽在臉頰上。</br> 沈清如先是震驚，隨后才察覺到自己臉頰上一陣發疼，發癢發疼的觸感從臉頰之處漸漸襲來，沈清如僵硬的伸出手摸向臉頰處。</br> 指腹處傳來微熱的觸感，沈清如呆呆的低頭看著自己的掌心。</br> “血！”逢春在一旁大聲尖叫，發抖的手指對著沈清如的臉，又顫抖著看向沈清如的掌心。</br> “是血啊！”</br> 沈清如低頭看著自己時間處的紅色血跡，只感覺渾身的血液一下子涌入腦中。</br> 她猶如瞬間被抽去了精骨，渾身僵硬直到開始細微的發顫。</br> “是血。”沈清如看了自己掌心處的血跡，又不死心的繼續在自己掌心處重新摸了一把。</br> 鮮血在臉頰處越來越多，整個掌心黏膩的都是。聞著那刺鼻的血腥味，沈清如眼前一陣漆黑。</br> 整個人猶如秋日里的落葉，站在原處瑟瑟發抖的厲害。</br> “我的臉，我的臉！”</br> 沈清如大叫大喊，整個人猶如瘋了一般站在原地，瘋狂的嘶吼。</br> 隨后眼前一黑，徹底暈了過去。</br> **********</br> 一整日，晌午沈容華飽受恩寵的消息傳的沸沸揚揚。</br> 到了下午。沈清如傷了臉被抬回長秋宮的消息便傳的人盡皆知。</br> 這才短短一日，竟是如此發展。</br> 可謂是一瞬間從天堂到地獄也不過如此。</br> 沈芙一覺醒來，聽到這話之后也忍不住的唏噓：“淑妃娘娘可當真兒是勇。”</br> 上輩子她就知道淑妃的脾性大，不好惹。可怎么也沒想到，不過是昨晚截寵不成這件小事，淑妃便能膽敢傷了沈清如的臉。</br> “傷得如何了？”沈芙從床塌之處走下來，雙腳剛碰到地面時忍不住的皺了皺眉心。</br> 連著兩日侍寢，她渾身就如散了架一樣，特別是雙腿雙膝之處，一股濃厚的酸脹感。</br> 紫蘇見姑娘情況不對，臉頰一紅連忙上前扶住她：“奴婢遠遠去看過一眼，傷的很重。”</br> 淑妃娘娘被就是個暴脾氣，耍起脾氣來更是誰都勸不住。</br> 那一鞭子又是用了狠勁兒的，沈清如就算是及時躲開了，卻還是傷的很重。</br> 沈芙扶著紫蘇的手過去看了眼，沈清如受的刺激太大，還在昏睡之中。</br> 乘著太醫上藥，她悄悄地掀開簾子看了眼。那一鞭子的確是很嚴重，沈清如右邊臉頰上，從眉角之處一直往下，傷口足足有半個巴掌大。</br> 怕是……日后要留疤了。</br> 沈芙面不改色的放下簾子。</br> 出門的時候看見逢春在門口哭，宮中主子的命運就是奴才的命運，如今沈清如破了相，逢春自然覺得前途茫茫。</br> 沈芙懶得聽這些，快步往前。可出門之前還是瞅見了桌面上擺放著的紅漆托盤。</br> “那是什么。”沈芙指著那處問。</br> 伺候的小太監嘆了口氣：“這是萬歲爺一早派人賞的，哪里知曉，這才半日小主就……”</br> 沈芙看見那些綾羅綢緞，珍貴寶石心口微跳。想到昨晚萬歲爺的模樣，再想到一早萬歲爺故意給長秋宮賞賜東西。</br> 她心中閃過一個詭異的想法，萬歲爺這會不會是故意的？</br> 沈芙心中越想越覺得這事與萬歲爺脫不了關系。</br> 可他為何會如此？</br> 想到昨晚………沈芙臉色泛紅。萬歲爺分明就是有意如此。</br> 他今日此舉，借用淑妃的手輕而易舉的就處置了沈清如。</br> 那么……等待她的責罰又會是什么？</br> 沈芙心中存了事，不知不覺就走出了長秋宮。直到聽見一陣琴音，她才發現自己竟然無意闖入了御花園。</br> 涼亭之處，月影紗微微晃動，隔著一層薄紗，琴音便是從此處傳出。</br> 沈芙聽見熟悉的琴音眉心便是一皺。懂琴之人最是能分辨出，這番矯揉造作的琴曲一聽她便知曉是誰。</br> 心中暗道不好，沈芙立即就想往回溜。</br> 哪知里面的人聽見腳步聲便急急忙忙的掀開簾子走了出來。</br> “嬪……嬪妾叩見萬歲爺。”王美人掀開簾子，看都沒往外看一眼，便直接曲膝行禮。</br> 她今日是專門過來等萬歲爺的，乾清宮的小太監收了她的恩惠，說是這個點萬歲爺會路過此處。</br> 王茹兒沒想到她才剛彈一曲，萬歲爺竟是真的來了。</br> 上回她就是在此處被萬歲爺一眼看中，今日她也能借此，讓萬歲爺對他重新恩寵。</br> 王美人激動的心中顫動。</br> “萬歲爺萬福金安。”她刻意掐著嗓子，聲音矯的似是能掐出水般。</br> 沈芙站在原地，無奈的揉了揉眉心：“王美人。“</br> 聽見聲音的王茹兒驚訝的抬起頭，目光再對上沈芙的瞬間，面上的笑意瞬間變得僵硬：“怎么是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