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的這段話落下，室內幾乎是瞬間跟著安靜下來。</br> 呼吸聲安靜的都聽得見。</br> 無數的目光跟著往沈芙的方向看過去，只一瞬間沈芙就在眾人的目光中央。</br> 猶如萬眾矚目，沈芙被那些目光看著。隨后才漸漸地回過神來。</br> 她低頭看著放在自己面前的圣旨。</br> 對于萬歲爺會冊封自己位份的事，沈芙其實半點兒都不意外。</br> 相處下來，萬歲爺對她還是喜愛的。不管是喜愛她的身子，還是喜愛她偽裝出來的性格。</br> 最起碼她能讓萬歲爺高興。</br> 光憑這一點，萬歲爺就不可能會放她走。</br> 沈芙對于自己要當萬歲爺的嬪妃，是半點兒都不例外的。</br> 只是費盡心思，揣摩了許久都沒揣摩透的是，萬歲爺會給自己什么位份。</br> 沈芙想到過不會太低，但也想過不會太高。萬歲爺并非是色令智昏的人，她連選秀都沒參加，萬歲爺不可能會一上來就給她太高的位份。</br> 她之前想過正六品的貴人，最高的也想過可能是嬪位就了不得了。</br> 但沈芙萬萬沒想到的是，萬歲爺竟然一上來就直接給了她正四品的容華。</br> 容華——沈容華。</br> 沈芙看著面前的圣旨，深吸一口氣后伸出手接過。</br> 從此以后，她就是沈容華了。</br> “奴才們叩見容華小主。”林安極有眼色，見狀拍了拍袖子立即跪了下來。</br> 他帶著頭跪在地上啪啪磕著頭，眉眼之間帶著笑：“奴才們叩見沈容華，沈容華萬福金安。”</br> 林安是萬歲爺身邊的首領太監，他主動跪下，還有誰敢不跪？</br> 屋內烏泱泱的跪了一地，嘴里疊聲喊著：“叩見沈容華。”</br> 沈芙站在眾人中央，目光微微揚起，抬起頭來目光正與沈清如的眼神對上。</br> 從林安對著她說出那句沈容華開始起，沈清如就仿若是被人當場捅了一刀。</br> 面上的血色逐漸褪去，只余下慘白。</br>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整個人沒有絲毫的動作，只是那雙眼睛卻一眼不眨的看著沈芙。</br> “長姐。”沈芙對上沈清如的眼神，眉眼一彎漸漸地笑了。</br> 萬歲爺這分明就是故意的。</br> 沈芙對上沈清如震驚的眼神之后，忽而整個人就明白了。萬歲爺分明就是故意要給她這容華的位份的。</br> 當初替代一事一直是萬歲爺心中的一根刺。</br> 如今萬歲爺給她容華之位，就是在表示他并沒有忘記。</br> 更加是在故意做給沈清如看的。</br> 同為沈家人，同為容華之位。萬歲爺這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br> 這些東西沈芙能猜得到，沈清如又如何不明白？</br> 她雪白的一張臉顫抖著走到兩人身邊。目光深深地往沈芙身上看了幾眼，隨后才落在她手中的圣旨上。</br> 明黃色的圣旨似乎是帶著魔力。沈清如輕輕的走上前，伸出手似乎是搶奪。</br> 察覺到沈清如動作的沈芙立即抬起手一揚：“長姐，您這是做什么？”</br> 沈芙微微笑道：“這可是圣旨！”</br> 沈清如又如何不知道這是圣旨？</br> 她死死的盯著面前的人，喉嚨猶如被刀片劃破。開口的時候聲音都帶著顫：“給我！”</br> 剛剛她聽到的都是假的。</br> 分明都是假的！</br> 沈清如看著沈芙手中的圣旨，迫不及待的想要伸出手奪過來。</br> 她要親自看看，親眼看見！</br> 入宮五年她才爬到容華之位，憑什么？沈芙憑什么一來就是容華之位？</br> 正四品，她走了足足五年之久。</br> 沈芙卻選秀都沒有參加，輕而易舉地就奪走了她的一切。</br>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沈清如在那喉嚨翻滾，發紅的雙眼死死的盯著沈芙，激動的得大喊著。</br> “沈容華。”林安走上前，剛剛他對沈芙說出這三個字時，可謂是又巴結又殷勤。</br> 可對著沈清如說出這三個字時，卻是尾音勾起，語調上勾。</br> 是個人都能聽出里面的陰陽怪氣。</br> “這可是萬歲爺親自寫的圣旨。”林安指著沈芙的手，眼眸微微揚起：“沈容華您若是覺得哪里不滿意，可以隨著奴才一起去跟萬歲爺講。”</br> 沈清如哪里敢？</br> 萬歲爺既是知曉了她之前做的那些事，又知曉了她找沈芙當作替身。</br> 圣旨上的嫡女兩個字，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說給她聽的。</br> 如今沈清如久感覺自己像是一團亂麻，腦子里找不出半點兒線索。這個時候她連站著都是岌岌可危了，又怎么有膽子去見萬歲爺？</br> 甚至于去問萬歲爺。</br> “不！”她搖著頭，面上努力的擠出一絲笑：“林公公，不必。”</br> 沈清如掌心微微顫抖著，想去扶身邊的奴才。可剛剛那一下，身邊的嬤嬤小太監們都嚇得跪在地上。</br> 伸出去的雙手哆嗦了幾次都摸不到東西，沈清如就此作罷。</br> 只能努力穩住身形，搖搖晃晃的走到沈芙的身側。僵硬的臉上努力的擠出一絲笑意來：“恭喜你了妹妹。”</br> “恭喜沈容華，賀喜沈容華。”沈清如帶來的那些人早就嚇傻了。</br> 扶身趴在地上哐哐磕著頭。</br> 磕頭聲四起，沈芙冷漠的看著眼前的一切，也不開口叫起。</br> 而是走上前，將被嬤嬤困住手腳的紫蘇給放開。</br> 紫蘇被捆了多久，手挽上已經被捆的一片烏紫。沈芙上上下下的檢查過，確定了沒有其他的傷痕后這才放下心來。</br> 她將紫蘇安撫好，隨后這才對著沈清如轉身道：“長姐倒也不必如此客氣。”</br> 沈芙扶著紫蘇的手，笑的意味深長：“畢竟沈芙能有今日這一切，都多虧了長姐。”</br> ***********</br> 林安宣完圣旨后離開，萬歲爺除了晉升沈芙為容華之外，還賞下一屋子的奇珍異寶。</br> 沈芙粗粗的看過，不少都是好東西。哪怕是在顧家自幼看寶貝長大的沈芙，也不得不承認，萬歲爺賞賜的都是寶貝。</br> “林公公。”沈芙出來之后，開口叫住了林安。</br> 今日在林安面前顯露這么多并非她所愿，沈芙拿著圣旨。裝作一臉的無措。</br> 沈清如日后必然還會動手來對付她。</br> 沈芙得需要在沈清如動手之前，將她與沈清如之間的關系撇的一干二凈。</br> 不然日后她做出著什么事，一句她好歹是你的長姐就能輕輕放下。</br> 畢竟同為沈家人，就像是有了一層保護殼。</br> 沈芙雙手舉著圣旨，佯裝的手足無措：“林公公，這道圣旨，我……”</br> 她咬著下唇，目光頻頻回頭往身后看去。如今她有了位份后，最該考慮的就是住處的問題了。</br> 她位份是容華，說低實在是不低。宮中人人皆知，萬歲爺對晉升一事極為吝嗇，不少人等了五六年都等不到個晉升之位。</br> 可要是說高，容華既非主位。自也住不的一宮主位。</br> 如今長秋宮中可是只住了祥貴嬪與沈容華兩個，若是萬歲爺不開口，只怕她也要留在長秋宮了。</br> 沈芙看沈清如一眼都覺得心中作嘔，自然是不想同留在長秋宮的。</br> “林公公，長姐她……”沈芙裝作一臉的為難。</br> 林安剛還帶著巴結的臉上微微沉了下來，那張精明的雙眼牢牢的看著沈芙。</br> “沈容華，有些事情本不是奴才該開口的。”他在萬歲爺身邊伺候，自然是知道萬歲爺對沈芙姑娘的喜愛。</br> 乾清宮中萬歲爺發怒的樣子還歷歷在目，林安眉眼一垂：“只是奴才不得不勸您一句。”</br> “有些事情不該開口就不能開口。”林安道：“畢竟這宮中能一句話定乾坤的，還是萬歲爺。”</br> 沈芙姑娘生的如此好，只要稍稍順著萬歲爺一點，日后只怕是榮華富貴享用不盡。</br> 當然，這話林安不敢亂說。只是看著沈芙漸漸泛白的臉，提醒似的開口道：“您如今已經是后宮嬪妃，該去哪里住在哪里可是萬歲爺一句話的事。”</br> 林安對著乾清宮的方向示意了番，隨后這才對著沈芙鞠了個躬：“余下的奴才就不多嘴了，奴才告退。“</br> 沈芙站在原地，親眼看著林安的背影消失后這才轉身。</br> 只是剛回頭，她便笑了。</br> 那張極為相似的臉上，剛剛還一臉純真無邪的笑容漸漸地淡去。</br> 沈芙面對著沈清如，表情平淡又冷漠：“長姐在這站了許久了吧。”</br> 她出來的時候，沈清如就在身后跟著，沈芙早就知道了。</br> 只是沈芙當作不在意，都這個時候了，在沈清如面前也沒必要隱瞞。</br> 沈清如看著沈芙這番模樣，心中跳動的飛快。</br> 她面對著沈芙的臉，清清楚楚的看見她剛剛還從那個楚楚可憐，柔若無辜的眼神，瞬間變成現在這番模樣。</br> 分明只是眼神的不同，卻又像是變了個人。</br> 沈清如心口跳動的飛快：“你剛剛是裝的？”</br> 隔的太遠她并沒有看見兩人之間說的什么，但是沈芙眼神之中的變化她卻是看的一清二楚。</br> 想到這段時日的種種，甚至于第一次，她邀沈芙來長秋宮。</br> 種種跡象在腦海之中一一浮現，沈芙梨花帶雨，我見猶憐。</br> 分明是顧家養大的嫡女，有著錚錚傲骨，卻因為一點把柄，順著她的心思，心甘情愿的倒在萬歲爺的床塌上。</br> 過往在腦海中浮現。沈清如面上猶如雷劈。</br> “你。”她伸手指著沈芙的臉，面上的表情就像是見了鬼。</br> “你是故意的？”</br>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沈芙故意為之？</br> “哪里是故意？”沈芙卻是搖著頭，輕笑著一步步從臺階上走上前。</br> 直到走到沈清如面前，沈芙深深的看了她幾眼。這才眨了眨眼：“這一切不是長姐精心設計的嗎？”</br> 她不過是順著沈清如的路走，只是與上輩子不同的是，她“無意”間被萬歲爺發現了而已。</br> 沈芙面上帶著笑：“我應當——多謝長姐。”</br> 沈清如看著沈芙的臉。</br> 聽著自己心口飛速跳動的聲音。她無比的清楚，從此以后她們連表面的平和都做不到了。</br> 她是容華，而沈芙也是容華。</br> 這后宮，甚至整個沈家都不會需要第二個沈容華的。</br> 她與沈芙之間的關系，只能是你死我活。</br> *********</br> 長秋宮中的沈容華病了。</br> 自打那一日時候，沈清如就像是得了病，一夜之間變得憔悴不堪。</br> 開始病倒在床上不起。</br> 這段時日長秋宮的事也是足夠多的，一會兒萬歲爺盛寵，一會兒又失寵。</br> 前兩日是傷了臉據聞是毀了容貌，又說是腿也摔了。</br> 之前還聽聞割破了手指也要找萬歲爺的。</br> 短短一個多月，光是太醫都去了五六次。如今又說病倒簡直就是笑話。</br> 長秋宮的消息傳的沸沸揚揚。</br> 倒是另外一件事瞞得嚴嚴實實，不知是沒人察覺，還是萬歲爺特意下令。</br> 沈芙成為容華的事整個后宮并沒有幾個人知道。</br> 萬歲爺刻意隱瞞著，沈芙自然也不會泄露。像是故意晾著她一樣。事情過去了五六日，半點兒動靜都沒有。</br> 直到這日，內務府的奴才特意去給她搬了屋子。沈芙才有微微的感覺，自己當真兒成了萬歲爺的嬪妃。</br> “王公公，咱們這是去哪啊。”</br> 來人是內務府的副總管康路海，沈芙之前見過這人一回。此人生的極好，是太監中少有的氣質不俗之人。</br> 太監們都是失了根的東西，時日一長難免的有些帶著陰氣。而這位康路海卻是不同，二十出頭的年紀，長身如玉，生的極為溫潤。</br> 聽見紫蘇問自己，康路海轉過頭，對著沈芙微微鞠躬：“小主別急，您看前面拐個彎就到了。”</br> 沈芙順著康路海的方向看過去。</br> 這一路走來她暫且是記住了些路，只是看著這背靠著竹林的宮殿，依舊還是想不明白這里到底是在哪。</br> 上輩子，沈芙也算是在后宮住過多年了。雖然長時間都被困在暗室中不得出來，但是宮中有哪些地方就算是沒去過，也算是聽過。</br> 如今這宮殿背靠著竹林，前面是一處蓮池。蓮池上還設有小橋流水，奇山異石精致極了。</br> “姑……小主，這里是哪里？”紫蘇興奮的不得了，一雙眼睛迫不及待地來回看了好久。</br> 這才對著康路海道：“這是我們小主日后要住的地方？”</br> 康路海走了一路，七月的天，額間起了絲絲薄汗。卻絲毫不減那溫潤柔和的氣質：“是，恭喜小主。”</br> 萬歲爺說要江南水鄉似得布置，他們內務府晝夜不分忙了五六日才好。</br> 康路海默默的看了沈芙一眼，伸手推開門，跪在地上恭敬道：</br> “合歡殿恭迎小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