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您這到底是怎么弄的啊？”</br> 紫蘇蹲在地上，指腹抹了藥膏落在沈芙的膝蓋之打圈兒似的轉悠。</br> 如白雪般的膝蓋上，烏青足足有巴掌大小，有些地方已經從紅色泛起了紫。</br> 紫蘇的手指落在上面細細的摩挲著，目光落在那傷口上，心中無比的確信這傷口必然不是剛剛磕的。</br> 哪有剛磕就行成青青紫紫的啊？</br> 這傷口看著再晚都有一日了。</br> 可這幾日小主不是時時刻刻都在她身邊嗎？紫蘇臉上的情緒千變萬化。</br> 她實在是想不通，為何小主的腿時常的受傷。走路不便就算了，還每次都是傷在同一處地方。</br> 紫蘇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又哪里懂的其中的彎彎繞繞？</br> 腦海中不知是想到什么，面色都白了下來：“小主，這傷口哪里來的？”</br> 沈芙看著紫蘇這樣子就知道她這是誤會了。</br> 她越發確信昨日萬歲爺過來，沒讓任何人發現。</br> 甚至就連她身邊貼身伺候的紫蘇也沒察覺出絲毫的異樣。</br> 沈芙撩起目光往屋內轉動了一圈，一個大活人進出宮殿，若不是提前打過招呼，她實在是想不通還有什么法子能來去自如。</br> 可她看了一圈實在是找不出任何的動靜，沈芙暫且放棄。</br> 但……萬歲爺存的什么心思她還是洞之一二。</br> “無事，有些事情不要過問。”沈芙低頭看著撩起來的裙擺，臉頰紅了紅。</br> 饒是她自己，看見這副模樣也忍不住漲紅了臉。</br> 萬歲爺昨晚實在是折騰的太久。</br> 任憑她如何求饒，萬歲爺都不肯放過她。沈芙想到昨日晚上的場景，只覺得雙膝處還在泛著軟。</br> 伸手將撩起來的裙擺放了回去：“伺候我洗漱吧。”</br> 再這樣下去當真兒是要晚了。</br> 紫蘇不敢再過問，只好起身。</br> 她剛剛說的沒錯的，雖然沈芙被折騰的很慘，但面色卻是越發的紅潤。</br> 洗漱好之后，坐在椅子上。沈芙看著銅鏡中的自己的，瞧見里面眉眼含春似的人，眉心緊了緊。</br> “小主，您要戴哪些？”紫蘇興高采烈的捧著一匣子珠寶首飾過來。</br> 顧家富可敵國，沈芙自幼千嬌百寵長大，所用的東西自然都是精品。</br> 珠寶首飾隨隨便便拿出一樣來都皆非凡品。</br> 哪怕是放在后宮，也是足夠令人艷羨的。</br> 沈芙的目光從那些金簪玉器上挪開，搖頭淡淡的道：“打扮的簡單點。”</br> 今日是她頭一次去給貴妃娘娘請安，說是請安實則上卻也是在面見后宮的嬪妃們。</br> 后宮佳麗三千，就算是萬歲爺昨日沒留宿在她這兒。光是因為她的身份，只怕也惹了不少人好奇。</br> 沈芙心中清楚的明明白，她比誰都明白這個容華之位來的有多不容易。</br> 萬歲爺平白無故晉升一個女子為容華，在這后宮之中又驚起怎么樣的軒然大波。</br> 此時此刻她自是不想這個時候去大出風頭。</br> “小主，這些都不要？”紫蘇一臉的戀戀不舍，可看著沈芙這副模樣卻還是聽話的乖乖放了下去。</br> 紫蘇手極巧，沈芙說是要打扮的簡單，紫蘇就打扮的極為素凈。</br> 白生生的臉上粉黛未施，只細細描眉。烏黑的長發垂落下來，一張臉精雕細琢的猶如雕刻般。</br> 雪膚，烏發，紅唇。沈芙本就美的張揚奪目，楚楚動人。</br> 此時褪去了平日里的打扮，越發顯得淡雅脫俗。</br> “小主這樣過去，只怕是會讓某些人挪不開眼。”有些人就是如此，打扮的越是簡單極致，越是美的令人窒息。</br> 紫蘇看著銅鏡中的人，嗓音喃喃。</br> “還是小主您想的周到，這樣一打扮更加令人挪不開眼。”</br> 沈芙一肚子的盤算瞬間消失的煙消云散。</br> 她看著銅鏡中的自己，只覺得腦袋隱隱作疼。本來是想著打扮的簡單一點，不那么吸引目光。</br> 可這么一番看。</br> 到時候后宮的女子都精心打扮，她這么去，不就是萬綠從中一點紅？</br> 指不定越發吸引目光。</br> 指尖在桌面上敲打了幾下，沈芙眉心輕皺了皺。</br> 第一回見面，后宮那么多人都在。此時打扮的越是張揚，落人口舌就算了，就怕惹了某些人的妒忌。</br> 何況，她這張臉與沈清如實在是有幾分相似………</br> 不，應該說沈清如與她的臉生的實在是太像。</br> 沈芙輕皺著眉心，拿起一邊的脂粉，看也不看的就往臉上抹。</br> 原本吹彈可破的肌膚敷上了厚厚的脂粉。</br> 淡雅脫俗褪去后，臉分明還是那張臉，精致好看，卻無端又多了幾分艷俗感。</br> “小主！”紫蘇在一旁急的團團轉，卻見沈芙看著銅鏡中的自己點了點頭：“這樣正好。”</br> 少了那種溫婉動人的氣質。整個人少了靈氣，脂粉味太重瞬間襯的庸俗許多。</br> 這副樣子過去，只怕是能平安度過。</br> “小主也是無奈。”紫蘇心疼的看向她。</br> “后宮生存便是如此。”沈芙倒是極為平淡。</br> 她目光從一片精致好看的衣裙中挪開。</br> 今日去請安，既是頭一次自不可過分張揚，但也不能過于素凈讓人白白小看了自己。</br> 最重要的是拿捏這個度。</br> 沈芙特意挑了件繡刻絲瑞草云雁廣袖雙絲綾鸞衣，下面搭配了件錦鍛繡花百蝶裙。</br> 衣著打扮分明都是簡單的，可唯獨那料子是她那蘇州帶來，最是金貴。</br> 想來也不會落的下乘。</br> “走吧。”銅鏡中的女子五官出色，身段纖細柔弱。</br> 卻也不過分張揚奪目，沈芙在仔仔細細的往臉上看了幾眼，確定厚重的脂粉遮住了容色后才算是放下心。</br> 隨手撈起桌面上的金鐲子戴在手腕上，沖著身旁早就呆愣過去的紫蘇淡淡道：</br> “不能遲了！”</br> 紫蘇看了看自己姑娘，又看著銅鏡中那個嬌艷明媚的人。</br> 到底是沒再勸。</br> 姑娘生的分明這樣好，卻偏偏要將自己的臉給遮蓋住。</br> 這里畢竟是皇宮，稍有不慎就能要人性命。</br> 此時剛有位份，還是低調些的好。</br> *********</br> 后宮佳麗三千，宮殿自也是分遠近之分。</br> 最好的那一批自然也是住著位份最高，最受寵的嬪妃們。</br> 榮貴妃所住的景仁宮便是如此。</br> 離萬歲爺的乾清宮最近，從遠外看過去也可以看見里面的富麗堂皇。</br> 后宮無后，榮貴妃所在的身份便是后宮最尊貴的。</br> 尋常往日初一十五都要去給榮貴妃請安，平日里哪怕是無事，都有不少人過來坐坐。</br> 沈芙一路走過來，腿都快軟了。她昨晚本就沒有休息，而住著的那合歡殿，名字聽著雅致，但位置實在是偏遠。</br> 一路走過來足足用了一炷香的功，若是再走一會兒只怕是人都要暈過去。</br> 沈芙站在景仁宮門前，宮女們聽見消息立即就進屋稟報。</br> 頭這才松了口氣，抬手揉了揉眉心，走熊的掌心微微捏緊了些。</br> “貴妃娘娘叫小主您進去。”剛剛進去稟報的宮女倒是很快就回來了。</br> 宮女跪在地上忍不住的抬起頭瞟了沈芙一眼。</br> 沈芙當作沒看見，面不改色的從宮女的身側走了進去。</br> “今日十五，恰好正是請安的時日。”宮女一邊帶著沈芙往里面走，一邊轉頭悄悄打量她：“一大早人就來的差不多了。”</br> “但沈小主放心，我們娘娘剛起。這個點過來恰好。”</br> 屋內一陣歡聲笑語，沈芙人還未進去就聽見里面嘰嘰喳喳的說笑聲兒。</br> 沈芙由門口打簾的宮女帶進去：“沈容華到。”</br> 宮女話音落下，屋里的聲音瞬間安靜下來。</br> 宮中選秀之后，許久都沒有這么早起請安的時候了。</br> 何況，昨日萬歲爺直接封了個女子為容華的事可謂是傳的整個后宮人盡皆知。</br> 萬歲爺對后宮位份之事素來不上心。</br> 這屆秀女中也不缺拔尖兒的，卻也都是從低等嬪妃之位慢慢的往上爬上來。</br> 唯獨一位宋嬪，也是伺候了萬歲爺多日才得了個嬪位的。</br> 可像是沈芙這樣，一入宮面還沒見就先到得了個正四品的容華。這事放在之前都是想都不敢想的事。</br> 那昨天晚上萬歲爺沒有翻合歡殿的牌子。</br> 可沈容華三個字就還是讓人惦記了一整晚。</br> 屋內的說話聲瞬間安靜了下來，隨著沈芙的腳步靠近，不少人的目光漸漸的往她那兒看去。</br> 四周的眼神齊刷刷的落在自己身上。沈芙站在門口，心中說是不緊張自是假話。</br> 她深深吸了口氣，緊了緊掌心。這才挺直腰桿，落落大方的屈膝行了個禮：“嬪妾參見貴妃娘娘。”</br> 宮中行禮的規矩沈芙上輩子就學會了。</br> 入宮之后，嬤嬤自然也教過。沈芙生的纖細柔弱，只是屈膝行禮都比尋常的女子好好看幾分。</br> 此番屈膝行禮，纖弱的身段處腰肢越發顯得盈盈一握。</br> “抬起頭來。”</br> 最前方一陣聲響，坐在最高處的榮貴妃淡淡道。</br> 上回隔得遠，沈芙又帶著面紗實在是沒看清楚生的是何模樣。</br> 只是從身段與氣質來看，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br> 何況，能讓萬歲爺一來就封她為容華的，本事自是不小。</br> 榮貴妃想到什么，看了眼身側的人。</br> 開口的語氣變得溫和許多：“抬起頭讓本宮看看。”</br> 沈芙聽見聲音后深吸一口氣，聽話的揚起臉。臉還是那張臉的，眉眼五官五一處不精致好看。</br> 可偏偏沈芙打扮的有些過度。</br> 脂粉厚重，眉眼也過于修飾。</br> 五官之處沒了那份靈氣。整個人透著一種庸俗感，這么一張臉就這么顯露在眾人的目光之中。</br> 隨著沈芙抬起頭，屋內眾人的目光全數落了下來。</br> 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不知看了多久，隨后不知是誰挪開了眼睛：“還當是什么絕色，原也不過如此。”</br> 開口之人嗓音驕縱，平平淡淡的一句話也蓋不住里面的驕傲。</br> 沈芙余光看過去，便見說話的人坐在最前方。</br> 一襲縷金百蝶穿花云緞裙襯托的她明艷動人，沈芙還未看見臉，光是瞧見著裙擺就知道說話的人是誰了。</br> 貴妃娘娘還沒有開口，趕在這個時候開口說話的，也就只有寵冠后宮的淑妃娘娘了。</br> “淑妃。”果然，榮貴妃低下頭。不咸不淡的瞥了淑妃一眼。</br> 淑妃卻是半點兒都不畏懼。</br> 她驕傲的仰起下巴，舉起手中的茶盞抿了一口：“貴妃娘娘，嬪妾說的是實話。”</br> 淑妃自打在乾清宮中看見萬歲爺與ui女子糾纏不清的樣子后心中就煩悶至極。</br> 可偏偏回去之后怎么查也查不出。</br> 這幾日淑妃不知在宮中發了多大的火，可卻也于事無補。直到昨日聽到萬歲爺忽然封了個女子為容華。</br> 她腦海之中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乾清宮的那個小宮女。</br> 從沈芙剛進屋的時候，她就目不轉睛地盯著看。</br> 身段來看的確是同一個人，只是沒想到一張臉竟是生的如此……</br> 倒也不能說不好看，畢竟沈芙這張臉怎么遮蓋都掩蓋不住那股美。</br> 可后宮之中，漂亮的女人太多。沈芙身上那股淡雅脫俗的氣質消失之后，便顯得庸俗。</br> 淑妃又是向來對自己的容貌極為自信的，瞧見沈芙的臉后瞬間就放下了心。</br> 還當是什么不可多得的人物，原也不過如此………</br> 淑妃娘娘掌心輕扣著茶盞，笑臉盈盈的轉過頭，目光落在萬歲爺身上。</br> “萬歲爺，您說是吧。”</br> 沈芙聽到這聲兒的時候，裙擺之下雙腿忍不住微微晃了晃。</br> 萬歲爺怎么在這？</br> 沈芙腦中發暈，請安不是后宮女子的事？怎么今日萬歲爺也在？</br> 原本微仰起來臉瞬間就垂了下去。</br> 沈芙想到自己這一臉脂粉的樣子，臉頰就泛紅。</br> 剛剛她這幅模樣，豈不是都被萬歲爺看見了？</br> 沈芙立即低下頭，連著一直挺拔的腰像是垂下許多。</br> 正前方，萬歲爺手中捧著茶盞，目光卻是一直落在沈芙身上。</br> 他眉心還是緊緊皺著。</br> 可余光看見她那微微晃動的雙腿還是于心不忍。</br> 昨日晚上他就是抱著這雙腿的主人在身上來回逗弄。</br> 長靴落下，萬歲爺從椅子上起身。</br> 直到走到沈芙面前，目光落在那雪白細膩的頸脖上一路往下，直到看見那淺淺紅起的耳尖。</br> 他指腹微微摩挲著，輕咳一聲：“起來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