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尚書一告老,翻查的案子,立馬又蓋了回去,沒有必要折騰了。</br> 現在是太上皇和皇帝扳手腕,看誰能把自己人安上那個位置。</br> 一番爭斗,是免不了的。</br> 李易在御書房一角翻著兵書,刑部侍郎出去后,他抬起頭,看著沉思的皇帝,低低出了聲:</br> “皇上,兵書上說,要取某地,可從另一邊入手,以迷惑敵軍,簡稱聲東擊西?!?lt;/br> 皇帝抬眸,目光凝在李易身上,“說下去。”</br> “相比刑部的錦上添花之效,兵部才是眼珠子,不可丟失?!?lt;/br> “臣聽聞,兵部侍郎的侄子在京郊打死了漁戶,風波尚未平息,給了錢,但漁戶的家人不罷休,本要敲登天鼓,但讓都察司帶走了?!?lt;/br> 李易說到這,住了口。</br> 皇帝手指摩挲著,若有所思。</br> 少頃,他揚唇一笑,“司劍啊司劍,你當真是一次比一次讓朕驚喜。”</br> “不曾入過學堂,僅憑秀才的幾年教導,就有如此謀見。”</br> 面對皇帝審視的目光,李易靦腆笑,“說來不怕皇上笑話,臣行乞時,曾遇見一個和尚,他端詳了臣兩眼,把臣碗里的一枚銅板拿走了。”</br> “據他說,臣將來會輔佐明君,開疆擴土,統一天下,位及九卿之首,名垂青史?!?lt;/br> “臣當時只覺得那和尚是化不到緣,蹭臣的銅板?!?lt;/br> “但醒來后,一系列的事,讓臣有些信了?!?lt;/br> “我與楚國毫無瓜葛,才識又淺薄,卻做了官,還到了皇上身邊,這或許是臣的運,終于來了。”</br> “那和尚的面容,過了這么久,臣也奇怪,還恍若昨日見的一般,清晰無比?!?lt;/br> 接著,李易把無道老和尚的樣貌描述了一遍。</br> 皇帝原本隨意的面色,在李易的描述下,逐漸沉凝了起來。</br> 諸國中,楚國最信佛教,無道大師不拘泥于國土,滿天下走動,楚國皇帝是見過他的。</br> 雖未能請動,但其本事,他卻是見識了。</br> 瞧著皇帝驚愣的表情,李易眼底有微不可查的笑意。</br> 無道老和尚,那是道行真的深,李易都懷疑他能收妖,如果這地方有的話。</br> 要不是他的一線生機在東,李易翻錯了邊,被沖去的地方可就不同了。</br> 不說會不會有人撈起他,就算撈了,見他傷勢那么重,恐怕直接就給丟回去了。</br> 一個累贅,費錢費力,還治不好,人的善心是有限的。</br> 畢竟非親非故,誰愿意一直砸著無底洞。</br> “司卿是個有大福運的?!被实矍评钜椎捻獠煌?。</br> 李易靦腆低頭,一個好的小故事,果然加分啊。</br> 無道老和尚的名頭,和李易意料的一樣,老百姓可能有些不知,但處在權力頂峰的,肯定聽說過一二,甚至可能見過。</br> 皇帝這表現,明顯見過。</br> 司卿都叫上了,這一波的招搖撞騙,邁了狠狠一大步。</br> 最關鍵,這還是無法驗證的。</br> 無道老和尚的行蹤,可是鮮少能有人把他刨出來。</br> 這一刻,皇帝對李易真正有了幾分恩寵。</br> 開疆擴土,統一天下,對帝王來說,誘惑力太大了。</br> 但皇帝也不是好騙的,把李易揮退后,他讓親衛去了溱國,重用和當招牌是不同的,他得確認這個人的身份是真實存在的。</br> 如此,司劍剛說的那些話,當是真的了。</br> 李易坐在馬車里,手指點著車沿,在皇帝的人到溱國前,想來都前衛已經安排好了。</br> 閉上眼,李易正打算假寐養神,馬車停了下來。</br> “姑爺?!?lt;/br> 車夫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宋家的三爺說請你上樓喝茶。”</br> 宋家的三爺?李易睜開了眼,他沒找他,他反倒上趕著送上來。</br> 掀開車簾,李易讓小廝把他背下去。</br> 為了行動便捷,他是時候一點一點好起來了。</br> 宋曹的樣貌并不差,就是頗騷氣的,腰間系著紅絲巾,手上折扇的流蘇也是紅的。</br> 李易一進包廂,他啪的打開折扇,低著眸,很嫌棄的掃視李易。</br> 走過去,他拿起了李易的右手,翻了翻,再拿起了左手,接著,從頭打量到腳,完事后,他撩袍子在李易對面坐下,遞了個匣子過去。</br> 李易打開一看,挑起了眉頭,里頭是滿滿一匣子的金葉子。</br> “這是賠禮道歉?”</br> “算是?!彼尾茈S口道,拍了拍手,兩個如花似玉的美人被送了進來。</br> “浦陽街,我給你置辦了宅子,這兩位美人,一并送你了?!?lt;/br> “這賠禮頗重?!崩钜缀仙舷蛔?。</br> “好生去伺候司大人。”宋曹瞥著兩個女子開口。</br> “司大人,奴家叫春蘭,奴家叫仙兒?!眱扇送钜咨砩峡?,嬌聲嬌氣,眼里泛著微波,引誘著李易。</br> “有心了?!崩钜卓粗尾埽p輕笑道。</br> “男人嘛,不要虧待自己?!彼尾苎酆钜?,拿折扇拍了拍李易的手,大笑著走了。</br> “司大人……”</br> “歡吉,君悅樓是宋家的產業吧,把人賣過去,記得價格開高點,這等姿色,可不能虧了。”</br> “是,姑爺?!?lt;/br> 春蘭和仙兒傻眼了,她們可都是精心培養出來的,模樣身段,都是拔尖,他竟然看都不看,還要把她們賣回去??!</br> “司大人,是奴家哪里不合你心意嗎?”仙兒眼淚說來就來,柔柔弱弱的模樣,極容易激起男人的保護欲。</br> “別耽擱。”</br> 李易靠在推椅上,風輕云淡的開口。</br> 宋曹得知李易轉手把春蘭和仙兒賣進了君悅樓,臉皮子抽了抽,很經受的住誘惑嘛。</br> 他都白給了,姓司的居然絲毫不心動。</br> 不是一般的鄉野之人啊。</br> 看樣子,不能過于直接,此人有幾分頭腦,輕易下,他不會行被盛家厭棄之事。</br> 提著手里的一袋銀錠子,李易輕笑,他倒是知道自己缺錢。</br> “那宅子,找個買家,出手了?!?lt;/br> 進了盛府,李易對歡吉說道。</br> 人家上趕著送的,沒道理不要。</br> “這么回事?”</br> 李易臉上的笑意,在看到蕓娘手上和臉上的水泡后,消失了個干干凈凈。</br> “姑爺,還不是……”侍女一臉憤憤,就要道明原委。</br> “扶柳。”蕓娘制止她,“先下去吧。”</br> 扶柳雖滿心憤怒,此刻也只能無奈屈身退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