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御史自盡才多久，可消息立馬在建安傳遍了。”</br> “那些人極會煽動百姓的情緒。”</br> “若是老陰貨布的局，倒沒什么擔憂的，怕就怕……”</br> 李易緊了緊攬在蕓娘腰間的手。</br> “司侍郎智謀過人，他們定比不上你奸詐。”</br> 蕓娘輕抬眸，手環住李易，柔聲道。</br> “聽著像是夸我，可又好像不太對味。”李易低下頭，瞅著蕓娘，對上她泛著柔情的眸子，心里的不安定頓時消除了很多。</br> “娘子。”</br> 李易輕輕喚了聲，在她脖頸處蹭了蹭。</br> “嗯。”</br> 蕓娘輕撫李易的頭，沒有多話，只是陪著他。</br> 這一系列的事，來的兇猛，便是李易，也措手不及。</br> 眼下雖未波及到司府，但下一個動作呢？</br> 從彭御史和綏安縣的事看，一切遠未結束，只是開始。</br> 這種時候，蕓娘要做的，是撫平李易心里的不安。</br> 不能什么都讓他一個人去承擔。</br> “娘子，我原是打算壽宴結束后，同皇帝說說老陰貨這些年暗地里都做了什么。”</br> “但現在，必然性似乎不是特別大。”</br> “站在皇帝的那面，他肯定以為彭御史和綏安縣田戶造反，都是老陰貨背地里推動的。”</br> “民間激憤越大，皇帝心里的惱恨就會越重。”</br> “父子相殘，幾乎可以預見。”</br> 李易輕緩述說著。</br> “若暗處沒有第三方，這對我，無疑有益。”</br> “但就怕螳螂撲蟬，黃雀在后。”</br> “我雖給唐正奇去了書信，可遠水解不了近渴，一旦動亂起來……”</br> “我在建安，到底底蘊淺。”</br> “對方現在發動，絕對是蓄謀已久，有了萬全的準備。”</br> “駐軍和襄吾衛里，勢必安插了人手。”</br> “都前衛雖雙拳能敵四手，但叫他們去抵擋大軍，想來死之前都會罵罵咧咧。”</br> 李易搖了搖頭，拿起一塊糕點，咬了一口。</br> 蕓娘給他倒來茶水，“你這想的是最壞的情況，也許，就是太上皇所為呢。”</br> 蕓娘抬手撫平李易緊鎖的眉頭。</br> “娘子，東霞山，過于慘烈，我如今，不敢有絲毫大意。”</br> “任何一處可疑點，都需得防范。”</br> 李易飲了口茶，“我已經讓田戒派人去綏安縣了，一旦情況不對，我會立刻把你和盛家打包出楚國。”</br> 蕓娘眉心蹙了蹙，她看著李易，“真有這么嚴峻？”</br> “爹那怕是不好弄出去。”</br> “你可會一起？”</br> 蕓娘抓住李易的手。</br> 李易反握住她，揚起笑意，“這是最壞的打算。”</br> “也許真是我思慮過重呢。”李易捏了捏蕓娘的手，安撫道。</br> 若是有十足的把握，李易不會同蕓娘說的這么清楚，引起她的擔憂。</br> 可往各處走了一趟后，李易不得不謹慎，暗處的那股力量，實在駭人。</br> 像他，就絕對無法這么短的時間，引爆建安。</br> 他需要一步步發酵，但這，是直接橫推！</br> 對方若是奔著楚國的江山，他作為皇帝寵信的佞臣，那肯定是第一個拿來祭天的。</br> 為了威懾，一殺就是全族。</br> 這要以盛家上下性命威脅，李易真能一走了之？</br> “岳父不同意不打緊，荀叔的藥，效果極好。”</br> “你還真是敢。”</br> 蕓娘嗔了李易一眼。</br> “我極不想你涉險，可又不能阻攔你。”</br> “李易，你答應過我，無論何時，都不會丟下我。”</br> “生同寢，死同穴，我不拖你后腿，但你必須平平安安的。”</br> 蕓娘抱住李易，紅唇輕抿。</br> 相處這么久，蕓娘對李易的了解，幾乎要超過自己，他交代的這么清楚，是為了到時即刻送她走。</br> 李易在建安籌謀多時，不可能輕易放棄。</br> 而這就意味著高風險。</br> 蕓娘知道李易本事大，可作為妻子，她無法不去擔心。</br> “娘子，我同你說過的，貓有九條命，我有十條，”</br> 李易在蕓娘額頭上親了親，“這么漂亮的媳婦，我可舍不得死。”</br> “要真不可為，我肯定不死磕。”</br> “咱大乾有人。”</br> “大不了，我也橫推。”李易微抬起下巴，睥睨道。</br> 以大乾的國力和武器，一路攻到建安，真不是多難的事。</br> 之所以沒這么做，是李易不想橫尸遍野。</br> 能減免就盡量減免。</br> 處在任何位置，都得敬畏生命。</br> 但如果實在沒法減免，那就只能大戰了。</br> “多加小心。”</br> 蕓娘擠出笑容，“我去讓廚房把飯菜端上來。”</br> “今日有你喜歡的紅燒魚。”</br> “再沒胃口也要用些。”</br> 李易一笑，刮了刮蕓娘的鼻子，“娘子，你這整的跟吃斷頭飯一樣。”</br> “不許胡言。”蕓娘瞪視李易。</br> “是我說錯話了。”李易拉了拉蕓娘的袖子，“娘子，餓了。”李易拖長音，眸子濕漉漉的看著蕓娘。</br> 蕓娘揉了揉他的臉，揚起笑意，轉身去廚房。</br> 打算給李易再做道湯。</br> 宮里，皇帝面色鐵青，“照這么說，朝堂上，近乎大半都是父皇的人！”</br> “他拿朕當什么！”</br> 皇帝掀翻了桌子，胸口直起伏，眸子猩紅。</br> “早在那么多年前，他就開始布局了。”</br> “從始至終，他就沒想過把皇位給朕！”</br> “來人，擺駕長秋殿。”</br> “他既不慈，朕也無需再顧念父子之情！”</br> 皇帝一字一句，殺氣騰騰。</br> “皇上，襄吾衛統領已經去了長秋殿。”</br> 勾胡俁看了看皇帝，低聲道。</br> 皇帝微愣，轉瞬暴怒，“好！”</br> “真是極好！！！”</br> “連他都是父皇的人！！！”</br> 皇帝驀的盯著勾胡俁，“你呢，你是為誰辦事？”</br> “臣只忠于皇上！”</br> 勾胡俁單膝跪下，腰板挺直，目光沒有任何閃躲。</br> 皇帝蹲下身，直直看著勾胡俁。</br> 好一會，他站了起來，走了兩步后，皇帝平靜出聲，“他能鼓動百姓，朕也能。”</br> “把太上皇這些年的所作所為，不必遮掩，全部叫他們知道。”</br> “我倒要看看，面對這么一個心思深沉，陰險卑劣之人，那些愚民，會不會擁護！”</br> “徹查駐軍。”</br> “再往周家去一趟。”</br> “把人都帶去東衛，嚴加看守。”</br> “若有差錯，你不必來見朕了。”</br> 皇帝側頭，聲音里沒有夾雜任何情緒。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