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查一番后,做好標記,一行人悄無聲息的撤退。</br> 蕓娘解下外衣上了床,袖劍和哨子都貼身放著。</br> 這一夜,很安靜。</br> 清早,當慶縣的消息傳開,所有人都愣了。</br> 一城的人,就這么玩笑般的,被火藥吞沒了?</br> 人命到底算什么?</br> 微如草芥,薄如蟬翼的。</br> “三爺,這種時候,你招這么多工人弄地窖,咱們真不會挨罵?”</br> 小廝瞅了瞅宋曹,很想伸手過去摸摸宋曹的腦袋,看看他是不是昨夜發高熱燒傻了。</br> “你懂什么,這天馬上就炎熱了,不弄個地窖藏些酒,那日子還能過?”</br> “讓他們手腳麻利點,活干得好,三爺工錢翻倍。”</br> 宋曹打開折扇,掃了眼挖坑的眾人,財大氣粗的開口。</br> 小廝張了張嘴,搖頭忙去了。</br> “由他吧,用的也不是我們的銀子。”</br> 蕓娘揮退護衛,目光遠眺,試圖透過云層,看到李易的所在。</br> “蘇閑進了慶縣,所領的十七萬大軍,近一半吐出了膽汁。”</br> 田戒看了看李易的面色,開口道。</br> 李易撕扯下一塊餅,塞進了嘴里。</br> 若真是守兵不小心點燃了引線,最多也就那一塊區域,不可能滿城的火藥都炸了。</br> 梁孟,果然冷血。</br> 鋪天蓋地的爆炸,想也知道是怎樣的人間地獄。</br> 處在炸藥范圍內的,哪里有完整的尸首。</br> “他們,可攻入建安了?”</br> “不曾,在慶縣扎了營帳,說是先救治受傷的百姓。”</br> “符合蘇家人的作風。”</br> 李易語氣平靜,轉眸間,戾氣翻涌,“把人腦袋砍了給顆棗,他們是生怕慶縣的亡魂會安息嗎!”</br> 李易手指捏的咯咯響,眼里殺氣彌漫。</br> “出漢谷關后,我們一路攻城,行了有近千里,大軍需要歇息。”周攀沉默出聲。</br> 氣氛一時靜寂,李易看著一張張疲憊不堪的臉,起身進了營帳。</br> 竇武緊隨其后。</br> 再行軍,倒下的人就不是一兩個了。</br> 周逄齊靜靜喝著碗里的清湯,眸子在火光下時明時暗。</br> 這是楚國的大劫,太上皇當年捅刀蘇家十八騎,如今,竟要難以計數的百姓來還。</br> 帝王昏庸,真就國之大悲。</br> 慶縣不是開始,亦不會是結束。</br> 一聲長嘆消散在風里。</br> 休整了一晚,大軍繼續朝著建安前行。</br> 徬晚時分,探子拿著一支羽箭交給李易,上面綁了一張紙條。</br> “亥時,漢谷關,火光沖天。”</br> 看著上面的字,李易血液瞬間凝固,想也不想,就要回返。</br> 竇武拉住他,“此地離漢谷關上千里,你就是十匹快馬,也趕不回去。”</br> “興許就是嚇嚇你。”</br> “別中圈套。”</br> 李易呆呆的抬頭,“只是恐嚇嗎?”</br> 面對李易的發問,竇武等人都沉默了。</br> “他就是要讓我在煎熬中,一分一秒的數著,卻什么也做不了。”</br> 李易低下頭癡癡笑,連眼尾都笑紅了。</br> “漢谷關有三千衛兵,不是那么好攻的。”</br> “梁孟就算有安排,人數也絕不可能超過五千。”周攀沉聲道。</br> “只需撐上兩個時辰,永康府就會支援……”</br> “田戒。”李易打斷周攀,“傳,傳信。”</br> 簡單兩個字,李易卻沒法一口氣說完。</br> 現在離亥時,連兩個時辰都不到,不管是哪種傳信方式,都做不到在時間內把消息傳回去。</br> “駕!”</br> 李易扯了扯韁繩,馬瞬間躥了出去。</br> 攻城,不可能帶上婦孺,大后方,三千衛兵,又是關隘,按理,絕對足夠。</br> 有他在前面抗著,梁孟的大部隊不可能越過去。</br> 可那張紙條,絕不是恐嚇。</br> 他們所走的每一步,都在梁孟的計算里。</br> 絲絲縷縷的鮮血從李易掌心流出。</br> 對蕓娘,他是會生擒,還是……</br> 天色一點一點暗下來,蕓娘在衛綺那里,正抱著豐柏逗弄。</br> “蕓兒,等戰事結束了,你也該抓緊了,我們柏兒可惦記著媳婦呢。”衛綺朝蕓娘拋眼色。</br> “那你有得等了。”</br> “想要閨女,你還是自己去同豐旗生。”</br> 蕓娘捏了捏豐柏肉嘟嘟的臉,眼里透著歡喜。</br> “以前不就說好了,你要賴賬?”衛綺盯著蕓娘。</br> 蕓娘拿起了撥浪鼓,她和衛綺小時候約定過,為了以后來往更密切,結成兒女親家,但現在的問題是,她生不出來……</br> “柏兒好像尿了。”</br> 蕓娘把奶娃娃給衛綺,趁她在那察看,三兩步溜了。</br> 走在青石路上,蕓娘抬頭看了看月色。</br> 若她的孩子還在,算算日子,再有三個月就該出生了。</br> 輕撫了撫小腹,蕓娘心里酸脹的難受。</br> 五十米外,一個人影停下了腳步,看著蕓娘,鋒銳之色從眼里劃過。</br> “有刺客!”</br> 猛的一聲大喊,將眾人的視線吸引了過去。</br> 聽到兵器交接聲,蕓娘周邊的護衛立馬把她圍在中間,“夫人,先往營帳暫避。”</br> 蕓娘緊了緊袖子里的短劍,就要隨護衛離開。</br> 咻的幾聲響,長箭劃破夜空,看著身邊倒下的護衛,蕓娘毫不猶豫吹響了哨子。</br> “不好!”</br> “夫人那邊出事了!”</br> 追殺刺客的都前衛當即回返。</br> 蕓娘看著不斷逼近的守兵,步步后退,</br> 護衛迎上去,同那些人廝殺在了一起,蕓娘知道自己待著只是增加這些人的負擔,提起裙擺就往之前傳出兵刃交接聲的方向跑。</br> 跑了沒幾步,一個身影攔住了她的去路。</br> 掃視了眼蕓娘,守兵揚起嘴角,他接到的命令,是把人帶出漢谷關,留口氣就行,可以任意處置。</br> 這身段,屬實不錯。</br> 一個弱女子,守衛完全沒放在眼里,伸出手就準備打暈。</br> 蕓娘心砰砰直跳,緊緊盯著守衛,看他手伸過來,藏在衣袖下的手鐲趁勢劃了過去。</br> 這點抵抗,對守兵來說,簡直就是撓癢癢。</br> 蕓娘跌坐在地上,顧不得疼痛的手腕,飛速后退,拉開和守兵的距離。</br> 守兵沒有耽擱,上前就準備把人帶走,但很快,他皺起了眉,目光有些渙散。</br> 搖晃著腦袋,守兵眸子陰狠,臭娘們,竟敢用毒!</br> 守兵刀刃出鞘,上頭的交代,要帶不走,就地格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