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逄齊深深看著李易,不同于之前暴虐的殺意,他現在很清醒,而這種理智,才是可怕的。</br> “若是蘇紀……”</br> “為什么我要按照蘇家的走,我就不能有自己的路嗎?”</br> 李易看了眼周逄齊,轉過了眸子,掃向聚集的大軍,“今日,我帶你們,破了這俞嶺關!”</br> “所有人,拿好你手上的長槍。”</br> “這些日子,都看清了嗎,那些人,只是敵軍!”</br> 李易聲音高揚。</br> “田戒,去叩關,半炷香內,他們不開門投降,就給我把炸藥投擲上去。”</br> 李易面色淡漠,氣勢如出鞘的刀刃。</br> 這一刻,誰的眸子也不敢和他對上。</br> 明明人還是那個人,但就是感覺不同了。</br> 有著橫掃千軍之勢。</br> 周任時蒲扇輕搖,眸色有些幽深,這小子身上竟然隱隱有了開國帝王之氣。</br> 擱淺的龍,睜開了目,騰躍九天之相!</br> “燃香。”</br> 李易語氣極平靜。</br> 明明數十萬大軍,可此刻,現場無比安靜,都在等待著。</br> 在這樣的等待中,無形的勢朝李易身上凝聚。</br> 這是將士寄托在他身上的期待。</br> 俞嶺關上,咒罵還在繼續,一次又一次的試探,他們篤定周逄齊不敢大舉沖關。</br> 二十萬民兵和婦人的性命,沒人擔得起。</br> 所謂的半炷香,虛張聲勢罷了。</br> “郭守將,這瞧著,真有點嚇人啊。”</br> 看著不遠處烏壓壓的大軍,一婦人咽了咽口水。</br> “放心好了,只要我們誓死不退,這假蘇閑就只能灰溜溜的滾回去。”</br> “誰讓他不知死活的打蘇家的名號。”守將眼神輕蔑,“燒好熱油,蘇元帥不是送了弓弩過來,正好將這些賊子一一穿在地上。”</br> “等晚間,你隨范二去襲營。”</br> 守將說完,指揮人把石頭搬上來。</br> “砸出些棱角,對他們,還講仁慈不成。”</br> “弓箭都準備好。”</br> 一眾人立馬穿梭著忙活。</br> “元帥,香到位置了。”</br> 李易抬眸,手沒有任何遲疑的往下一揮。</br> “點!”</br> 接到指令,田戒揚聲吼。</br> 衛兵當即點燃了放置在投石車上的火藥,在引線燒起來后,隨著一聲放,火藥朝俞嶺關飛去,轟隆就是一聲炸響。</br> “繼續。”</br> 一輪過后,李易淡淡吐字,眼神絲毫任何波動。</br> 俞嶺關沒了之前的悠然,到處都是慘嚎聲。</br> “是時候了。”</br> 隨著李易再一次揮手,攻城隊和左翼沖了出去。</br> “取長矛。”</br> 李易策馬,率先把長矛投擲了出去,一個拿石頭的人從俞嶺關上摔落了下來。</br> 在炸藥的威懾下,還有勇氣守關的人不多。</br> 李易下手不留情面,那股狠勁和殺意,讓人瞧著就膽寒。</br> 僅僅一刻鐘,緊閉的大門就被攻破。</br> “蘇元帥絕不會屠殺百姓!”</br> “你這個玷污蘇家之人!”</br> 還在頑抗的守兵,指著李易,就是憤憤譴責。</br> 李易將弓弦拉滿,一箭貫穿了說話之人的喉嚨,“我送你去見他,記得說清楚我的罪行。”</br> “凡不降者,不論男女,殺!”</br> “殺!!!”</br> 衛兵嘶吼著,沖了過去,用行動告訴這些守兵,他們有多憤懣。</br> 周逄齊看著立在血泊里的那個身影,久久沒有移開視線,他在蘇閑身上,已經看不到一點蘇家人的影子。</br> 不同于蘇紀的儒雅仁厚,蘇閑就像沒有劍柄的劍,鋒利,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不為任何人所握。</br> “這才是真正的他吧。”</br> 周攀刀尖上滴著血,呢喃了一句。</br> 之前相處,他總覺得蘇閑在克制著什么。</br> 恍若穿了小姑娘的繡花鞋,走個路,生怕會跌倒。</br> “饒命……”</br> 守將不停往后挪,眼神驚恐,試圖激起李易的憐憫之心。</br> 李易刀揚起,毫不猶豫的往下一揮。</br> 以德報怨?去特么的!</br> 沾了他兄弟的血,去跟閻王討饒吧。</br> “相爺!”</br> “蘇閑攻破了俞嶺關,朝綏安縣來了!”</br> 墨水浸濕了白紙,好一會,屋里才響起說話聲,“那些婦人,他也動手了?”</br> “是。”</br> “拒不投降的,全讓他殺了。”</br> “癲狂了也好。”右相將宣紙拿起,看著上面暈開的墨汁,眼底越來越幽深,“朝百姓動了刀,不會有人再承認他蘇閑的身份了。”</br> “聚不了民心,我也想看看,他要以什么名義和‘蘇閑’開戰。”</br> “之前抓的那批婦孺,知道怎么殺吧?”</br> 暗衛看了右相一眼,躬身退下。</br> “可以了,再烤就焦了。”</br> 周攀咽了咽口水,目光盯著雞翅,催促李易。</br> 發現竇武又準備伸手,顧不得燙,周攀一把把雞翅從架子上扯了下來。</br> “現在的后輩呀,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竇武瞅著狼吞虎咽的周攀,搖頭感嘆。</br> 周攀這要不是嘴里塞了東西,非得懟上一句:地上全你吃的雞骨頭,能不能有點長輩的樣子!</br> “換防了,別磨磨唧唧,趕緊的,弟兄們口水都要淹死人了!”</br> “不是還有一會嗎……”</br> 罵罵咧咧了兩句,一隊衛兵揣著烤肉起了身。</br> 他們今兒攻下了錦平縣,元帥拿著刀同當地富戶商量了一番,那些人為了表示對他們的歡迎,那是又送錢又送肉的。</br> 熱情的不行。</br> 他們是兵,又不是匪,豈能收百姓的東西!</br> 但推不掉,也只能卻之不恭了。</br> 這豬肘子真香!</br> 一會得去再拿一個。</br> “將軍,如此行事,是不是太招人話柄了?”</br> 裘常往周逄齊身邊湊了湊,低聲道。</br> 周逄齊沉默的咬了口烤肉,目光向周邊掃去,這一刻,你能清楚的看到衛兵們臉上的笑容。m.</br> 一路走來,眾人都是繃著了,沒吃過一頓好飯,蘇閑有句話說的很對,自己手底下的兵都顧不好,凈操心外人的死活,是嫌他們捅的刀不夠深?</br> “隨他去吧,這支大軍,已經交給了他統領,你我只需聽令。”</br> “今日歡喜,明日不知身埋何處,那些人能享受,為什么將士們就不行?”</br> “只是吃食而已。”</br> 周逄齊吐了口氣,他駐守邊境十來載,梁孟散播幾句謠言,就能讓這些人把他打成叛賊。</br> 著實叫人心冷。</br> 裘常沉默了,抱著肘子就狂啃了起來,去特么的名聲,一群有眼無珠的玩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