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他松手,箭矢飛射了出去。</br> 然后城墻上的守兵紛紛低了頭,竇武的話雖然很難聽,但這個聞將軍,確實不太行啊……</br> “小兒,還是滾回去喝奶吧!”</br> 聞恒又氣又惱又羞,抓著弓的手直顫。</br> “將軍,他們來了!”</br> 一個守兵指著遠處,驀的出聲,眼里有著膽懼之色。</br> 不同于蘇元帥的仁義,這位下手極狠辣,一路上,但凡阻攔他的,尸體都能堆成山了。</br> 聞恒眸子看過去,握著弓的手青筋根根顯露,若非他只追權勢,蕓兒又怎會……</br> 聞恒的目光過于熾烈,李易一眼就瞧到了他。</br> 一夾馬肚,李易朝城門飛奔,到達了一定的距離,李易勒住韁繩,一躍到馬上,接著取出了箭矢。</br> 整個動作,無比連貫和麻利。</br> 竇武看愣了,還沒反應過來,就見李易手上的箭咻的脫弦而出。</br> 所有人瞳孔微張,聞恒盯著不斷放大的箭,那凜冽的氣勢,讓他根本動彈不了。</br> 這一刻,他才知道,為什么他當不了將軍。</br> 不僅是因為他文弱,最重要,他拿不出司劍這種威懾力,只一出現,就讓人信服。</br> 看著插進左肩的箭,聞恒晃了兩晃,朝后倒了下去。</br> 眼淚從他眼角溢出,真悲哀,他出身將門之家,可一照面,就輸的一敗涂地。</br> 也好,一切都結束了。</br> 楚氏已亡,風嶺的亡魂安息了,這一次,他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了。</br> 蕓兒,我來陪你了……</br> 聞恒臉上露出笑意,眼睛緩緩合上。</br> “你?”</br> 竇武震驚的看著李易,“你把他射殺了?”</br> 李易沒說話,將弓箭放下,看著城門上的守兵,他眸子冷冽,“降者不殺!”</br> “以你們這殘破的城頭,就是半刻都守不住。”</br> “既然都不畏死,準備投擲火藥!”</br> 聽到李易的話,守兵眼角狂抽,他們說什么了!這特么像勸人投降?!</br> 明擺著就是想殺人!!!</br> 看了眼倒在地上的聞恒,守兵們扔下了刀劍,主帥都死了,他們還拿什么守。</br> 炸藥的陰影,至今還籠罩在他們心頭。</br> “逆賊,皇上定會將你千刀萬剮!”</br> “不忠不義之徒,人人得而誅之!”</br> “呸!”</br> 小部分守兵怒瞪著眼,憤罵出聲。</br> “殺。”</br> 李易平靜的走過,腳步未有絲毫停頓。</br> 當蘇閑搶先以仁厚得了民心,留給他的,就只剩下殺戮。</br> 殺的這些人膽顫,連反抗的勇氣都沒有,就不可能再去做蘇閑的槍了。</br> “你如今越發讓人害怕了。”</br> “那可是聞恒!”</br> “你再怎么氣惱,也不該親自動手!”</br> 進了慶縣后,周攀壓著聲朝李易吼,“你那箭,射出去的時候,連半點遲疑都沒有。”</br> “你往后要怎么讓他們相信你的身份!”</br> “我又不是非做蘇閑不可。”李易將長槍扔給都前衛,“你也是個聰明人,梁孟讓聞恒守城,目的不就是送給我殺嗎。”</br> “就算我不動手,也會有其他人。”</br> “你看看這個城墻,被火藥轟炸過,再來一次,可就要塌徹底了。”</br> “修葺是一筆不小的費用。”</br> “你!”周攀指著李易,半天沒上來氣,他關心的居然是修葺要花銀子!</br> “休整一晚,明日直沖建安!”</br> “分三班巡視,若發現可疑者,立斬!”</br> 李易揚聲開口,足夠周邊的民眾聽到。</br> 話一說完,李易大步進了宅子。</br> “元帥,已經把聞恒抬去了荀神醫那。”田戒到李易身邊低聲道。</br> “把周將軍等人請來。”</br> 李易徑直去往大廳。</br> 這間宅子運氣不錯,沒有在那場爆炸中,淪為廢墟。</br> 坐在椅子上,李易眸色幽靜。</br> 梁孟本是想借聞恒,鼓動慶縣百姓,同他死戰。</br> 當然,憑這些人,不可能阻攔的了大軍。</br> 但要的就是他大開殺戒。</br> 李易承認民心重要,可“蘇閑”那帝位,才坐幾日,沒凝起來的勢,就像破殼的雞蛋,脆的很,只要槍尖足夠鋒銳,完全能戳爆他。</br> 來到大廳后,不管是周逄齊,還是竇武,看李易的眸子,都帶了點審視,他那一箭,實在是太果決了。</br> 毫無親情可言。</br> 兩人同一個處境,蘇閑當能理解聞恒的不易,與之相攜,共同御敵,但蘇閑一箭就給聞恒射死了!</br> 早發現他性情變了,但沒想到已經這般絕情。</br> 連聞恒都能毫不手軟,他們呢?</br> “都瞅我做什么,有話就說吧。”</br> 李易從懷里掏出肉餅,因著富戶的資助,大伙的伙食改善了不少。</br> 就著水,李易有滋有味的吃了起來。</br> 他這沒心沒肺的模樣,越發看的眾人皺眉。</br> “聞恒死了。”</br> 竇武打破大廳的寂靜。</br> “我那一箭,有錯?”</br> 李易一邊吃,一邊含糊開口。</br> “從形勢看,沒錯,但過于冷心了。”周逄齊靜靜出聲。</br> 李易喝了口水,“我對自己的箭術還是有信心的。”</br> “周將軍當時離的遠,沒瞧清,竇將軍你可就在近前,肩膀上挨一箭,哪死得了人。”</br> “原是死不了,但你在箭上抹了毒!”</br> 竇武一拍桌子,那是一個氣憤,“我瞧了,那傷口上的血都是黑的!”</br> “堂堂一軍主帥,竟然用這么下作的手段!”</br> 周逄齊和周攀對視一眼,目光同時看向李易,“那毒,并不致死?”</br> “什么意思?”</br> 竇武皺起眉,驀的回過神來,以蘇閑的箭術,完全可以一箭貫喉,或者穿胸,沒必要多此一舉去下毒。</br> “我雖對這個表哥,極為不滿,但還不至于動殺心。”</br> 李易將最后一點餅吃下,“我們從漢谷關到慶縣,并肩作戰,一路歷經艱險,本以為彼此間,當能交托生死。”</br> “卻哪里知道,這信任,薄如白紙。”</br> “趁著現在還未到建安,趕緊散伙吧。”</br> “免得你們在后面給我捅刀。”</br> “我這人身板脆,可遭不住。”</br> 幾人同時斜著李易,“身板脆?少擱這裝委屈。”</br> “我們身家性命都在你手里,沒東西給你收刮!”</br> 竇武哐的將刀扔在桌上。</br> 李易翻了翻白眼,“這年頭,真是匪寇肆虐。”</br> “凈知道嚇唬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br> “罷了,總要有人大氣些。”</br> “準備準備,天黑下來后,我們就離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