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讓我這一生都要從別人身上找尋父親的疼愛。”</br> 陸璃平靜的開口，所有的不甘怨憤在這一刻，通通消失了。</br> “陸家的祖訓從不是把人禁守在陳郡，先人希望的，是子孫心志堅定，有悲憫、大義，敢于掙脫枷鎖，無懼威嚴。”</br> “每任族長只是充當磨刀石，磨礪年輕一代的意志和敢于同上面抗爭的勇氣。但誰知道，你們都這么聽話，博古通今，卻毫無作為。”</br> “老祖宗在地下要看到這個結果，應該會撕毀族譜，拒不承認你們是他的子孫。”</br> “陸家的事，太后還無權妄議。”陸父眸子淡冷。</br> 陸璃一笑，哀大莫過于心死，還好她從未期盼過。陸家族長捍衛祖訓的心堅如磐石，任何的質疑在他看來，都是信口雌黃。</br> 從地上起來，陸璃抬起眸，“朝廷如今空虛，陸家子弟雖談不上多有能，但貢獻一份力，還是可以的。”</br> “既然你們都邁不開那一步，那我來破祖訓，今日起，陸家所有人，皆可入仕，出不出陳郡，隨其意愿，任何人，不得加以懲處。”</br> 啪的一聲響，連外面都聽的清楚。</br> “開宗祠！”</br> 陸父話音剛落，門被一腳踢開。</br> 李易目光落在陸璃左臉上，眼睛瞬間紅了，他沖過去揪住陸父的衣領，殺意不斷涌動。</br> 敢打他媳婦！</br> 李易手指越收越緊，一手刃砍了過去。</br> 他的動作太快，誰也沒來得及阻攔。</br> “老爺！”</br> 沖進來的侍從，看著陸父軟倒的身影，高喊一聲，怒瞪著眼，就要把李易拿下。</br> “交給我。”</br> 李易制止陸璃要出口的話，他三兩步走到侍從面前，抬手就把人打暈。</br> 聽到聲響趕來的小廝，無一例外的倒了。</br> 走到外面，李易手放在嘴邊，吹響了口哨，暗處候守的都前衛立馬趕往聲音發出的地方。</br> “指揮使。”都前衛躬身行禮。</br> “這院里的人，全部給我送走，陸子重送去忽城，那地冷，應極適合他。”李易咬字，眼里怒意涌動。</br> 什么父女，打他媳婦就是罪大惡極！</br> 這岳父不要也罷！</br> 換個人，李易就不是送走了，而是剁了！</br> 陸璃呆呆的站在那里，目光落在陸父身上，卻怎么都聚不了焦。</br> 為什么從不愿聽聽她的意見。</br> “我們回家。”</br> 李易輕步過去牽起陸璃的手，“都前衛會處理的，既然沒法談，咱們就不談了，衣食上，會有專人照料的。”</br> 安撫住陸璃的情緒，李易牽著她離開。</br> 陸庾看著往外抬的箱子，搖了搖頭，聽母親說，大哥最開始，也是活波調皮的，但后面跟在父親身邊，一步步約束下，人就徹底木頭化了。</br> 拿族長當磨刀石，那位老祖宗是真的狠啊，可惜，驚才絕艷的人并不好出，不僅看天資，更注重韌性和氣運。</br> 祖訓持續至今，是他們無能啊。</br> 沒再繼續看，陸庾轉身走了，李易那崽子狠歸狠，但不敢對陸子重下死手，再如何，那也是璃兒的生父。</br> “疼不疼？”</br> 李易取來毛巾，沾上冷水后，敷在陸璃高腫的左臉上，他動作小心翼翼，滿臉心疼，恨不得把陸父提過來，暴打一頓。</br> 是特么生父？下這么重手！</br> “李易。”</br> 陸璃撲進李易懷里，眼淚洶涌而下，她疼的不是臉，是一直無法渴求的愛。</br> 規矩跟父女，就不能并存嗎？</br> 輕拍著陸璃的背，等人睡下了，李易把她抱上床，看了好一會，李易才出了去。</br> 沒離遠，李易就在房門處輕聲誦讀。</br> “去把陸懷玉等人帶過來。”陸庾朝書童道。</br> “先生，人是族長關的。”書童低著聲，讓陸庾看清自己在陸家的地位。</br> “你只管去，強勢一些就行了。”陸庾擺手，示意書童麻溜點。</br> 他都敢揍陸子重，哪個小廝會不怕死的攔他。</br> 陸子重被運走，這陸家，現在隨他折騰。</br> 小廝攔了幾攔，就由著書童打開門，把陸懷玉等人帶走。</br> 他們盡力了，但真的攔不住啊，三爺的生猛，大家伙都是見識了的。</br> 一頓訓斥和一頓打，怎么選擇，三歲孩子都能做出來。</br> “三叔。”</br> 未進食，又被關在暗室，陸懷玉等人一臉萎靡，他們強撐著朝陸庾行禮。</br> “還想出陳郡？”陸庾語氣淡淡。</br> 陸懷玉苦笑，“三叔，我們已經斷了回頭路了，大丈夫，當盡其所能，立于世，而不是做只能依附家族的米蟲。”</br> “此番，是我們失了分寸，傷了人，讓陸家聲譽受損，任何處罰，我們都接受。”</br> “你們呢？”陸庾看向其他人。</br> “懷玉所說，就是我們心中之言。”眾人抬起頭，并不怯退。</br> 陸庾點了點頭，“腦子雖然簡單了點，但還算有擔當，休息一晚，明日去田莊，耕種一月，自行離去。”</br> 眾人驚愣抬頭，“三叔，這是族長的意思嗎？”</br> “你們覺得呢？”</br> 一眾人毫不遲疑的搖頭，動作整齊一致，就像演練過。</br> “族長自知管不住你們，干脆撒手了，現在族中的一切大小事，都由我接手。”</br> 陸懷玉眨了眨眼，“三叔，你是不是摔著頭了？”</br> “看你這樣子，還能再關個把時辰。”陸庾斜眼。</br> “三叔，我這就回去恢復精氣神，爭取明兒多耕幾畝。”</br> 有機靈的，立馬出聲道。不管陸庾是不是摔糊涂了，但能多喘息會，肯定是好的。</br> 等陸懷玉回頭，人全跑完了，那飛快的腳步，哪還有之前虛弱的模樣。</br> 陸懷玉嘴角抽了抽，一群沒義氣的！</br> “三叔，陸巖和陸堅，他們……”</br> “與人合謀，算計手足，陸家容不得此等人。”</br> 陸懷玉張了張嘴，到底什么都沒說，陸家把他們庇護的太好，以至于他們喪失了敏銳度，成了別人手里揮向陸家的利刃。</br> 即使族長原諒，他們也沒有顏面再待下去了。</br> “去各處通知，讓那些人明日來上學。”</br> 陸懷玉走后，陸庾喚來書童，吩咐道。</br> “先生，要不再等幾天？你這臉……”書童指著陸庾臉上未完全消散的淤青，提醒他。</br> “等什么等，再不施肥澆水，我地里那幾根藤，全得干死。”陸庾吹胡子瞪眼。</br> “……”</br> 書童默默退下去，先生摳門，舍不得聘勞工，學堂的免費學子，他極喜歡。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