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聽說楚家人出了名地愛管閑事,”這里大概是到了他的地盤,陸靖宇的表情不再像之前那么戒備,甚至帶上了一絲冷冷的嘲諷,“你都知道了什么?”
“知道的東西還真不少,”我說,不管臟不臟地就席地坐下,把那本破破爛爛地舊書扔在了一邊,“比如說,這所學校,以前是沒有陸靖宇這個人的,他無中生有地出現,但是所有人都不感到奇怪,再比如說,尚淑這些日子一直在做著同樣的噩夢,之后……就有人接二連三地死去。”
他冷冷地看著我。
“她是誰?”我問。
“我以為楚家這代的家主神通廣大地無所不知……”陸靖宇勾勾嘴角,“我是誰,她就是誰。”
我是誰,她就是誰……
原來我千千萬萬的猜測中,最終印證的,還是那個最不希望發生的。
古人說,愿此生終老溫柔,蝴蝶不羨仙鄉,我原來以為這終究只是句昆曲里的戲詞罷了,鮮活在戲臺上,供人茶余飯后地取個樂。
千年前,有一對膽大包天的并蒂蓮,相擁而生百余年,幻化成人形,恩愛情不移。
這便罷了,任是皇天后土也要睜只眼閉只眼,他們卻偏偏不知被什么鬼迷了心竅,竟相攜于靈山,去盜傳說中能夠長生不老的靈藥,被詛咒了千年之久。欲貪圖長生,便叫他們生生世世受盡輪回之苦,百代不得善終。
我抬起頭來:“你保存了記憶……而她,就是承受生生世世詛咒的人。”
陸靖宇的臉上浮現了一個說不清是憤恨抑或別的什么的表情,嘴角不自然地往上挑起個弧度:“我倒是想問問楚家的家主大人,要把我們這對受了詛咒不詳的東西怎么辦?”
“尚淑會怎么樣?”我沉默了良久,才緩緩地開口問道。
陸靖宇似乎露出了一個諷刺的笑容:“你說會怎么樣?”
所謂犧牲,就是運用某種特殊的媒介,激發出祭品身上最大限度的負面感情,甚至惡念,然后讓他們背負著這些,代替心中惡念所針對的人死去。
隨意置換生死,這是種不被允許的妖法。
而尚淑做的噩夢,也正是因為大限降至——那些惡意針對她的人,卻是陸靖宇的杰作,為了那份千年沉淀的愛戀……
可是,以愛為出發點,就可以隨便傷害不相干的人了么?即使那些人對她抱有人類普遍具有的嫉妒等等一切惡劣的感情?
我是楚家的人,我是楚家的人……
“據我所知,”陸靖宇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道,“楚家的人血脈里的傳承,不允許你對這種違反人間任何自然法則的傷害事件熟視無睹——那么,大人想好怎么處理我們了么?”
“尚淑什么都沒有做錯。”
他涼涼地說道,“你最好的朋友,最親密的室友之一,會在下個月月圓的時候凄慘無比地死于非命——因為,你阻止了我最后兩個犧牲的完成。”
“就算我不阻止,叫她平平安安地度過這一世,下一世詛咒仍然會繼續,下一世你仍然要殺四個無辜的人作為祭祀么?下下世呢?永生永世么?!陸靖宇,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活該做被宰來祭祖似的豬!這就是你所謂的愛么?!”
他被激怒了,惡狠狠地看著我:“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你——只要她平安無事,別人是豬是狗和我有什么關系?!”
我深深地看著這個平日里冷靜淡雅的男子,他的頭發被高處獵獵的風吹起,眼睛中滿滿的都是血絲。
尚淑說過,我相信,世界上還是有至死不渝的愛戀的。
楚靈,你信么?
我信么?陸靖宇,證明給我看吧……
我把手上的書遞給他:“看倒數第四頁。”
他狐疑地接過去,瞳孔瞬間收縮:“這是……”
我站起來,一言不發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