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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荊楚還是沒有叫醒楊綿綿，只是把她的腦袋掰正，讓她好好枕在枕頭上，但大概賓館的枕頭太高，她睡得不舒服，沒過兩分鐘又重新歪了過去。</br>
荊楚只能小心翼翼保持著一個艱難的姿勢，以保證自己不會碰到她身體的其他部位，但這顯然做了無用功。</br>
因為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大概是因為他身上暖和，楊綿綿大半個身體都窩在他懷里了，他伸了伸腿，腿伸不直，抬了抬胳膊，抬不起來，別提多尷尬了。</br>
但是這都早晨了，再這么下去實在不行，荊楚只能硬著頭皮把她從身上弄開，覺得幾個動作就出了一身汗。</br>
“你就不能好好待著不動嗎？”楊綿綿煩躁地一抓頭發，一咕嚕爬起來把他繼續摁倒，“被子都漏風了。”</br>
荊楚：“……”你居然醒著？！</br>
不對，重點不是這個。</br>
“咳咳。”他重重咳嗽幾聲，示意她趕緊把胳膊和腿放開，這回不是大半個身體了，真的是整個人壓上來了。</br>
她閉著眼睛還在不爽：“都叫你別動了，活該感冒，不要傳染給我。”她把他的腦袋一巴掌拍到另一頭去。</br>
荊楚這回是真的動氣了：“你給我起來，別靠我身上，好好睡。”</br>
“我冷！”楊綿綿火氣不比他小，“你小氣不小氣，給我靠一會兒你會死啊。”</br>
“你給我起來！”他一字一頓，幾乎每個字都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馬上！”</br>
楊綿綿睜開眼，冷笑：“不起，你能把我怎么樣？”</br>
“你真以為我拿你沒轍是吧？”他也冷笑，“你就不怕后悔？”</br>
楊綿綿一撇嘴，打了個哈欠，斜著眼看他：“有本事你打我啊。”</br>
荊楚真是被她氣個半死，輕輕松松一個翻身把她壓在身下，拽著她雙手的手腕往上提：“你別后悔。”</br>
“不后悔！”</br>
啪。她聽見清脆一聲響，她反應過來了，猛地一拽手，發現手腕被牢牢拷在床欄上了：“你！你犯規！”</br>
“讓你鬧騰。”荊楚從床上下去，把被子提起來蓋住她，“別晃，被子掉了挨凍的可不是我！”</br>
楊綿綿恨得牙癢癢：“你給我等著。”此仇不報非君子，她是絕對不會忘記今天的奇恥大辱的。</br>
“我等著。”他丟下那么一句話，開門出去了。</br>
楊綿綿惱羞成怒：“不準笑，給我松開！”</br>
手銬：“(⊙﹏⊙)綿綿，我松開了沒法和荊楚交代。”</br>
“你不松是不是？”楊綿綿恨恨道，“都欺負我是不是！”</br>
手銬：“╮(╯▽╰)╭我們荊楚是好人，不會對你怎么樣的，你要是真想怎么樣，還是先當我們荊楚的女朋友吧。”</br>
楊綿綿氣壞了：“滾，我和他沒完！”</br>
她在房間里一直等到荊楚買了早飯回來才給她松開，手銬一松，她就撲過去咬住他的脖子，死死咬著不松嘴。</br>
“你屬狗的啊。”荊楚把她拽下來，一抹脖子，“真狠，都咬出血了。”</br>
“呸！”她對他怒目而視，“你給我等著！”</br>
荊楚不知道已經聽過多少這樣的狠話，一點沒放心上：“我等著呢，你就這么來一下？”</br>
楊綿綿有史以來沒丟過那么大的臉，她心里恨恨地想，你今天這么對我，我以后不把你弄得不要不要的我就不姓楊！</br>
她完全不知道這個時候荊楚心里是這么想的，發狠無所謂，就是今天的事兒千萬別再來第二回，不是每一次都有今天那么大的魄力和意志力堅決把她推開的。</br>
溫柔鄉是英雄冢，那是真的要了人命的。</br>
因為這個小矛盾，進山的過程中兩個人的臉色都不大好，要不是有正事兒迫在眉睫，楊綿綿覺得自己肯定馬上想辦法報仇雪恨。</br>
越往山里去，路越難開，大塘村是修了公路的，但那簡直不叫路，坑坑洼洼的，幸好是穩重的大眾，如果是奧迪車，這會兒肯定在喊“哎呦媽呀我的腰喂”（你哪里有腰？）。</br>
荊楚選車還是蠻有眼光的。</br>
楊綿綿不是沒有見過窮人，南城一樣有窮得叮當響的人，但她從來沒有親眼見過山村，荒無人煙，大山連綿，要不是因為在南方，都已經大雪封路，進都進不去了。</br>
這種偏遠的山村，窮是真的窮，哪怕是大塘村最富裕的村長家，也不過是磚頭房，村長家里早有便衣民警等著，為首的高大嚴肅，看見他伸出手來：“你好，我是雷斌。”</br>
“你好。”</br>
他們在村長家的臥室簡單交換了一下現在的情況，雷斌并不知道這一次的確切目的地，只知道是和打拐有關，荊楚問起這里的情況，他也不隱瞞：“這種地方，拐賣人口是常事，這些年已經好太多了，九十年代那會兒，曹家溝還有更往里的王家村里多的是人娶不上媳婦兒，有很多女人都是買來的，一進來就跑不掉了，這山里就算是我們也一個人走不出來，何況是個女人，而且附近這幾個村子都是通過氣的，誰也不幫，救都沒法救。”</br>
這說起來，他們警察也全是辛酸淚：“我記得97年那會兒，我還是個毛頭小子，剛被分配到鎮子上當民警，有個小孩子來報案，說是有個女人讓他送信來，我們按著電話找到了他們家，她爹媽千里迢迢坐火車過來，我和我師父一起陪著進的村，剛進曹家溝就半路被人攔了車，那幾個村民拿著鋤頭菜刀不讓我們進，警車都給他們砸爛了，那女人的爸不死心，非要去，好不容易見著了閨女，人也帶不走，被人砍掉了一根手指頭，后來我們派出所里所有警力出動，好說歹說這是犯法的，最后放了人，孩子是帶不走了。</br>
這還算是運氣好的，運氣差的，死在這里了也沒人知道，家里就當是死了。也不是我們不管不查，是這事兒根本查不了。現在好多了，村子里大部分娶不上媳婦兒的年輕人都出去打工了，這事兒啊也就少了，不過你要是去曹家溝里，還能看到好幾個以前被拐賣來的女人。”</br>
荊楚沉吟一會兒，說道：“從這里到曹家溝要多久？”</br>
“大塘村是最后一個通路的了，里面車是肯定開不進去的，得徒步走，大概也要三四個小時。”</br>
荊楚看了看楊綿綿：“那我們明天一早出發。”</br>
楊綿綿也知道晚上走夜路不安全，也沒反對，她剛剛發現了一個非常嚴峻的問題。</br>
語言差異是哪里都存在的，包括她和物品之間。</br>
簡單來說，媽蛋這里的物品說話口音太重她好像聽不大懂Σ(っ°Д°;)っ</br>
這下糟糕了。</br>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這會兒她也不能摞挑子不干了，幸好她并不只是靠這外掛吃飯，否則這種時候就該傻眼了。</br>
所以說，普通話普及真的是太重要了！</br>
山里的清晨非常寒冷，但走上一會兒又會大汗淋漓，雷斌一開始還擔心楊綿綿能不能跟得上，后來發現她體力還不錯，和荊楚還開玩笑：“你們的女同事長著娃娃臉啊，看起來真小。”</br>
荊楚呵呵兩聲，沒敢說這丫頭就是一高中生，貨真價實的未成年人。</br>
但饒是他們，走到曹家溝的時候也已經相當吃力，楊綿綿吐槽：“我現在是相信那些女孩子走不出來了，太遠了，又不好認方向，四面的山都一樣。”</br>
荊楚有點緊張，問她：“那你記得路嗎？”</br>
“記得。”</br>
她是死記硬背把路記下來的，要是單純讓她認方向，這還真有點難度，尤其是這里的物品都口音嚴重，而且東南西北不分，這個外掛幾乎失效了。</br>
楊綿綿休息了一會兒，對荊楚擺擺手：“那我去了啊。”</br>
荊楚好像是有話要說，招招手把她喊到一邊去：“綿綿。”</br>
“嗯？”</br>
“不管發生什么事，先保護好你自己。”荊楚凝視著她的雙眼，“不要逞強，你跟我來到這里，已經是盡你所能了，如果沒有做到，也沒有必要自責，萬事以自保為先，你要答應我。”</br>
楊綿綿看著他好一會兒沒說話。</br>
荊楚拍了拍她的肩：“答應我。”</br>
“如果……”她想說什么，被荊楚毫不留情地打斷了：“沒有如果，我怎么把你帶過來就會怎么把你帶走。”</br>
楊綿綿撇了撇嘴，吞回了自己想說的話：“好吧。”</br>
她走后大概三個小時，天光大亮，曹家溝的不少村民也已經起床開始一天的工作，荊楚這才和其他幾個民警裝作匆忙而至的樣子出現了。</br>
雷斌說：“這曹家溝有點古怪。”</br>
荊楚輕輕點頭，他們出現不到五分鐘，他就看見有村民匆匆離開，不多時，老三便出現了，看見荊楚還吃了一驚：“怎么是你？”</br>
可他雖然表露出來的模樣十分驚訝，但那雙眼睛里卻一點意外都沒有，第三次遇見同一個人，這對他來說已經是警戒級別了，畢竟，世界上從來不會有那么多的巧合。</br>
荊楚卻暫時不想撕破臉，把戲繼續演下去，沒顧得上客套，第一句話就是：“你有沒有看到我老婆？”</br>
這詞說出來都覺得羞恥play，但當一個好警察，演技是必須的。</br>
老三就笑：“怎么，人跑了？”</br>
“早上起來人就不見了，昨天和我發了好大一通脾氣，她沒來過山里，我怕她是走丟了。”荊楚看起來非常著急的樣子，旁邊雷斌也跟著幫腔：“所以說這大城市里來的姑娘就是嬌氣，照我們說，不聽話打一通就行了，婆娘還能翻出天去？”</br>
雷斌演技天賦也不賴，嘮嘮叨叨把昨天吵架的緣由掀了個底朝天：“大家都是蹲茅坑，哪里來的馬桶啊，不愛上就憋著拉倒，吃飯嘰嘰歪歪的，讓她上桌就很不錯了，我們這里誰家媳婦兒上桌吃飯的啊！”</br>
雖然是在演戲，但荊楚聽到這里也是輕輕嘆了口氣，在大塘村，女性甚至都沒有上桌吃飯的權利，只有男人才能在桌上吃飯，女人都窩在廚房里吃，昨天晚上在這里休息的時候，還聽到過隔壁有人打媳婦兒，罵罵咧咧的，楊綿綿看不過去，朝那個男人丟了塊石頭。</br>
可惜沒打中，可誰曉得那個女人被打的時候逆來順受，這會兒看到自家男人被打卻發了彪，差點沖進來打楊綿綿，還破口大罵，雖然不知道她到底是在罵什么玩意兒，但一聽就知道是不堪入耳的臟話。</br>
楊綿綿還真的罵過：“這他媽都是什么破地方啊，怎么這樣啊，那個女人腦子敲壞了啊，有病啊！”</br>
可她再怎么罵，也無法改變許多村落如此愚昧落后的事實，他們從不把女性當做是與自己平等的一部分，連女人自己都不覺得自己有和男人平起平坐的權利。</br>
何等悲哀呢。可這不是但憑誰的能力就可以改變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