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二爺接過那幾粒朱草種子,中年道士笑道“代問太常婆婆好,祝她老人家身如藥樹,永遠(yuǎn)康健!”
司二爺沖著他微微鞠躬,也跟著笑道“承蒙鄧法師問候,改日定向婆婆轉(zhuǎn)達。只不知今天所獻的外藥,法師是否滿意?”
姓鄧的法師呵呵大笑,把眼睛轉(zhuǎn)向文小姐。我一聽外藥二字,不覺勃然大怒,原來所謂外藥是陰陽雙修法的修煉術(shù)語。陰陽雙修法認(rèn)為,陰陽二藥分寄在男女二身,必須男女雙修,才能修煉出丹。先有外藥,才能練內(nèi)藥,外藥須借外身而生。我雖然不很明白這種功法的訣竅,但陰陽二氣,人皆有之,怎能分寄男女二身?純粹是望文生義,牽強附會。先師盧生曾在天書中嚴(yán)加斥責(zé),還嘲笑和他同時代的大名鼎鼎的張三豐,說他不修邊幅,妄談修真,丹道難成,其實最主要的還是看不起張三豐的陰陽雙修法。張三豐的《無根樹》內(nèi)言:“無根樹,花正孤,借問陰陽得類無?雌雞卵,難抱雛,背了陰陽造化爐,女子無夫為怨女,男子無妻是曠夫”,吹噓陰陽雙修“路雖難而法極妙,立竿見影,功效神速”,實則大謬不然。陰陽雙修法因為遭到修道人士的反對和社會上的批判,早已式微,沒想到在這個茅山道士身上重現(xiàn)。
中年道士沖著文小姐呵呵大笑,背部正對著那花白胡子的司二爺。我左手重新結(jié)好符印,正要對他出手,就在這時,大變遽然來!那司二爺手中亮出鋒利的匕首,動作極快,只見他飛躍到道士的背后,一刀插進了道士的背部!這一刀極其狠辣,匕首穿胸而過,在胸前心臟處透出刀尖。那道士緩緩跪下,他右手撫著雪亮的刀尖,臉上神情甚是怪異,文小姐光天化日下看到如此慘狀,驚呼一聲,臉色變得雪白,直到奔跑到我的身邊,這才驚魂稍定。
中年道士眼中露出難以置信的目光,望向司二爺。你何以要置我死地?難道不怕太常婆婆追究?
司二爺一擊命中,后退了好幾步。他好像也不相信自己能夠輕易得手,怔了好大一會。現(xiàn)在看見中年道士的傷勢極重,已知難以救活,不禁仰天狂笑,笑過一陣,他低下頭盯著中年道士,眼中閃出兇狠的光芒。
“想知道為什么嗎?既然你要死了,也就不妨告訴你了。”
“我們憑什么為你們提供人牲?你用女人做藥,抽取魂魄做成草種,老太常用男人魂魄做壤,培育朱草,我們得到了什么?”
那中年道士依然難以置信“你敢直呼婆婆名字?婆婆星占術(shù)鬼神難測,你不怕婆婆發(fā)現(xiàn)后追索?”
司二爺臉上閃過一絲驚懼之色。他恨恨地說,反正做了,怕有何用?我們?yōu)樗隽Γ谎圆缓暇碗S意殺戮,何老三就喪于她手,哪里有一點主仆之情?我們要和她拼命,先殺了你再說。每次你就給我們幾粒草種,連罵帶打,忒也小氣,殺了你后我們自然會盡數(shù)拿來。
是這樣啊,那中年道士面露微笑,“既然你們已經(jīng)背叛了太常婆婆,我也就不算是對她失禮了”,他站起身,胸前的洞口奇跡般不見了。
“殺了你們。尸體我自會給她送去”中年道士長嘆了一口氣。“現(xiàn)在流行火葬。好久沒見到這么多地新鮮尸體了哦”
他右手食指伸向天空。輕輕一晃。搜魂術(shù)已然定型。然后遙指向那群參客。只聽撲通一聲。人群中一個參客已倒地身亡。參客們大亂。幾個人飛快地向谷口逃去。
“沒有用地。愚蠢地人呵”中年道士輕輕嘆息。他地右手輕揮處。逃跑中地漢子一個個魂消魄散。那些新喪魂魄在他地指尖處聚集成型。發(fā)出青色地冷光。
“大家不要怕。并肩子上啊”司二爺吆喝一聲。剩余地漢子看見無路可走。紛紛從竹筐中抽出長刀。把那中年道士團團圍住。
那中年道士微微冷笑。慢慢舉起右手。突然間他大喝一聲。是誰?回過頭來滿臉已是驚恐之色。
司二爺那群參客把中年道士圍住地時候。我地五雷正法已經(jīng)成型。這五雷正法和茅山宗以扶蘸術(shù)引來天行五雷截然不同。而是以人身五湖(指五臟)生成真水真火。水火相交。不在體內(nèi)成丹。而是導(dǎo)引出五竅。和外界陰陽相薄。形成風(fēng)雷。天書中對這種五雷法又稱為“霹靂神火”。非常貼切。霹靂是形容其聲。震動天地。神火是形容其火水澆不滅。并非普通凡火所比。
隱約有風(fēng)雷聲在那道士頭頂滾來滾去,幾道電光閃爍交織,宛如龍蛇,瞬間就將他手中所結(jié)的符印沖散。我第一次運用這五雷正法,見到如許威力,臉上也不禁變色。那中年道士大喝一聲:“且慢!你是什么人?!”
我停住了手,走到他跟前大聲說“你何必這么大聲?我本來就沒想要你的命,你殺了這么多人,政府自會將你繩之以法。現(xiàn)在我來問你幾句話,你要如實回答,先講個政策,坦白從寬,抗拒從嚴(yán)。”
“你是不是茅山道士?”
中年道士點了點頭反問道“你既是修道之人,難道不認(rèn)識我們茅山宗的稽首方式?”
我怒道,我怎會不認(rèn)識這狗屁禮節(jié)?現(xiàn)在是我問你話,我問你答就是,不要這么多廢話。
“你既是茅山宗道士,可認(rèn)得一個姓陶的老雜毛,秣陵人氏?”
中年道士聳然動容,你莫非指的是陶師叔?這幾年陶師叔出入俗世,功法與我們遁世了空不同,你如何認(rèn)識他?當(dāng)真是大有緣法。他老人家煉虛合道,早已與世無爭。”
我朝地上吐了一口大大的唾沫。這老小子做強盜,搶去我手中的一塊玉石,怎能是與世無爭之輩?俗世中表面上道貌岸然,骨子里男盜女娼之人在所多有,沒想到這道門中也有欺世盜名之徒。
那中年道士鄧法師滿臉訝異之色。陶師叔這些年大隱于市,做的正是珠寶生意,果然是他。只是陶師叔乃道術(shù)高深之士,如何會貪戀你的財物?此事當(dāng)真奇怪。
我怒道,難道我會混賴他不成?那老雜毛自然不是貪戀財物。我那塊玉石內(nèi)含千年陰魂,老雜毛搶去是為了煉制陰丹,去做那傷天害理之事,真是人神共憤之,天下共誅之。
煉制陰丹?那中年道士怔了一怔。他低頭沉思了一下,再抬頭已是滿臉笑容。
“此事真是有趣極了,越來越有趣了,呵呵,想不到啊想不到。”
文小姐走上前拉了拉我的手,埋怨我盡問些沒用的廢話。這中年道士在這里行兇,又找外藥什么的,一定做了不少違法犯罪的勾當(dāng),你不去問這些,怎能掌握他的罪證?
我說對啊,你這道士在這里搞那陰陽雙修的邪術(shù),定是殘害了許多女子性命,快快從實招來,不然休怪我術(shù)法無情,讓你嘗嘗五雷正法熬煎的滋味。
那中年道士微微一笑,他用手指向司二爺那群人“要說殘害了許多女子性命,你得詢問他們啊。年輕人自大無知,你以為我當(dāng)真怕了你的五雷轟頂么?”
中年道士右手一揮,從他的腳下忽然旋出一道五彩光暈,那道光暈卷住在他頭頂不斷滾動的風(fēng)雷,直奔山谷深處,一陣山崩地裂的震響過后,山谷深處升騰起滾滾濃煙。
“我的虹?術(shù)法如何?”中年道士冷笑道“陰陽雙修被世人認(rèn)作邪術(shù),必欲除之而后快,怎知見色非色的道理?內(nèi)藥是精,外藥是氣,精氣不離,大道可證。”
那道五彩虹?似有靈性,自半空飛來,盤旋在中年道士的頭頂。陽光照射下,發(fā)出嗡嗡蜂鳴。
“龍鳳合體原本是小茅山邪法,能證什么大道?”我不以為然,內(nèi)心卻著實警惕。天書中曾專門記載虹?術(shù),又稱“龍鳳合體“,實際取的是陰陽交接之氣。莊子曾云“陽炙陰為虹”,意思是說虹是由陽氣炙烤陰物形成,又有《月令章句》云:“虹,蚍蛛也,陰陽交摯著于形色者也”,人承天地,陽唱陰和,倒也無可厚非,但這道士專修陰狠之氣,多年交接之氣化為虹?,卻是敗壞人倫之舉。不過這種虹?術(shù)實是非同小可,威力無窮,和那太常婆婆修習(xí)的玄陰術(shù)似乎同源同流,非修到元身離體的境界莫能與抗。
中年道士聽我叫出“龍鳳合體“的名字,甚是驚異。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我,不是茅山宗嫡傳弟子,如何能知曉這茅山宗不傳之秘?
司二爺見那中年道士破了我的五雷正法,早已驚如喪家之犬,趁著我們說話之際,帶著那伙參客悄悄溜向山谷口。中年道士眼光覷見,手臂伸處,那片五彩虹?在他頭頂轉(zhuǎn)得一轉(zhuǎn),徑直飛向那群參客。如被那片虹?裹住,這群人哪里還有命在?我再不遲疑,雙手連發(fā),掌心雷連續(xù)成形,轟向那片虹?。那片虹?猶如一片實體布?xì)郑诳罩幸晦D(zhuǎn),把所有雷彈裹住。這樣遲滯片刻,司二爺已帶著參客們奔出了谷口。
中年道士嘿嘿冷笑,年輕人修為當(dāng)真不淺。只是你優(yōu)柔寡斷,空懷婦人之仁,到時定有苦頭吃了。
我怒氣上沖,你這道士草菅人命,更要趕盡殺絕,豈是修道之人?小子修為雖不及你,也要和你斗上一斗,縱然落敗,也要讓你知道天地有正氣,人間有真情。
中年道士仰天呵呵大笑。你我并無深仇大恨,何必在此拼命?你那至陰玉石被人搶走,不思奪回,反在這里和我糾來纏去,著實可笑。呵呵,既有那千年陰魂,我要這純陰之地何用?
那中年道士說完,身形如鬼魅般倏忽不見,只有那片五彩虹?盤旋有聲,在空中猛然展開,裹住的掌心雷轟向山谷各處,一時間猶如天崩地裂,谷中土石橫飛,火煙四起。我背起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文小姐就跑,濃煙彌漫處,那山谷的出口處依稀可見,眼看著奔出了谷口,我心中一喜,正要將文小姐放下,不料眼前一黑,也不知道被什么東西擊中了頭部,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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