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電影院。
楚子琴的打扮比前天普通了一些,只是簡單地梳了個馬尾,描眉后涂了口紅。她是不愛化妝的,之前那么隆重,也只是因為楚媽媽強行給她塞進了美容會所而已。
她的視線四處掃了掃,很快就發現了易牧的身影。
對方今天穿的是休閑服,頭發也放了下來。雖然身形還是很高大,但那種銳利的氣質被柔和掉不少,看起來就像陽光的鄰家大男孩一樣。
發現了正在向他走近的楚子琴,易牧笑著揮了揮手。
劃重點,不是上次那種大幅度擺手加吶喊,而是像普通朋友見面時的反應。也許他從楚子琴上次的態度上,就能明白自己的行為不太好,因此改正了吧。
楚子琴走到他身邊,唇角淡淡的笑意證明她的心情還不錯:“抱歉,讓你久等了。”
易牧在燈光下顯出茶金色的雙眸也一彎,答非所問:“我給你買了爆米花!”
她看向這個滿臉笑容的開朗男人,因為和不熟的人獨處而繃緊的神色緩和下來。
兩人在休息區找了位置,易牧便自然而然地拋過了話茬:“楚妹子最近在忙啥呢?”
楚子琴手中把玩著可樂的紙杯,沉吟道:“現在快期末了,我正在準備期末作品……不過一直沒什么靈感就是了。易先生呢?”
她是江城大學油畫系的。像這類美術方面的專業,期末都需要交自己獨立完成的作品才行。
而且再開學就是大四,就要準備找工作的事情了。身為一家人里最普通的一個,楚子琴對自己的未來表示憂慮。
對面的易牧好像不太想提起自己的事情似的,聞言,臉上的笑容幅度微微減小。
他吸了口可樂,甕聲甕氣的,“說出來不怕你笑話,其實我是個無業游民。”
易牧的笑看起來有些勉強,一邊自嘲著,一邊捏著可樂的吸管。
“楚妹子你聽口音也能聽出來吧,我是個東北人。來這邊是為了打工賺錢的,但是沒人愿意要我。我手腳很笨,經常做錯事,嘴巴又不討喜,最后只能這樣了。”
“……是嗎……”
楚子琴看著他手腕上還反著光的勞力士,很不走心地應道。
沒有發覺自己被手表出賣,易牧托著下巴拄在桌上,轉移了話題。
他說話很有趣,經常能將楚子琴逗得忍俊不禁。互相傾訴了一些關于自己的事情后,兩人的關系很快就拉近了不少。
很快到了檢票的時間,正好有一個牽著小孩過來找位置的母親,他們就起了身。
“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
那個約莫五六歲的小孩牽著身邊媽媽的手,踩著地上石磚的格子,蹦蹦跳跳地背著詩。頭上扎著的兩個羊角辮也隨之跳躍,看起來煞是可愛。
見他們準備要走,她忙拉扯身邊的女性,嫩聲嫩氣地叫道:“媽媽,那里有位置!”
待他們走過去坐好,小女孩又接著背起了詩:
“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
“春眠不覺曉,處處……”
……竟然只會背第一句。
楚子琴不由得多看了兩眼。直到易牧叫了她一聲,才轉頭跟上他的步伐。
“你很喜歡小孩兒嗎?”
易牧見她總算轉回了目光,把票遞給工作人員的同時問道。
楚子琴將耳邊的碎發勾到耳后,捧著可樂杯,神色間早就沒了一開始的不適應。她淺笑著搖了搖頭,“倒不是說喜歡小孩子……只是我家孩子比較多,大概是照顧弟弟們習慣了吧。”
走廊里的空調開得很足,走進去后瞬間的溫差讓她瑟縮了一下,下一秒就看見易牧脫掉了外套罩在自己身上。
他用食指摸了摸鼻梁,短袖下露出的手臂結實得很,蘊含著強大的爆發力。帶著口音的語調中擋不住他的關心之意,“呃……這里涼颼颼的,你別凍感冒了!”
楚子琴眨眨眼睛。
雖然走廊的燈光很暗,但她還是看見了易牧微赧的表情。她輕聲道了句謝謝,抓住外套的邊緣將自己裹緊,不知為何也有點害羞了起來。
這個男人還不錯嘛。
由于是臨時買的票,好位置已經被搶得差不多,他們只能坐在后排。但這毫不影響楚子琴的觀影心情,她在票圈里發了一張剛才拍的影票的照片,還和易牧自拍了一會,很快就將廣告時間刷了過去。
隨著放映廳的燈光一暗,影片開始播放了。
楚子琴隨手將可樂杯放在右手邊的槽里,便認真看起來。
易牧坐在她右邊。把東西放在兩人中間的槽這種行為,會讓她有一種可樂不會被陌生人喝掉的安全感。
“在很久很久以前……”
這個電影她從前年開始就在關注,是一部她很喜歡的漫畫改編的動畫喜劇。雖然劇情稍微有些老套,但充實的畫面感還是讓她覺得這錢花得值。
——更正,是易牧花得值。
故事中間穿插了很多搞笑的部分,楚子琴也隨著滿場人的笑聲而輕笑;熱血的部分則是握緊著拳頭,雙眼不肯放開屏幕一秒鐘。
直到劇情的節奏舒緩了下來,小姑娘才松開椅子的扶手,放松自己的身體靠在了椅背上。
一直緊繃著神經,弄得口干舌燥的。她想。
楚子琴摸向手邊,卻只摸到了空空如也的水杯槽。
“誒……”
她一愣,剛轉頭看向身邊的男子,未出口的“我的可樂呢”就被堵在了嘴邊。
易牧望了過來,手上拿著她的可樂杯,嘴里還含著她剛剛咬過的吸管。她甚至能在屏幕照過來的亮光中看到半透明吸管的內部,緩緩流入他口中的氣泡。
他咽下口中的可樂,把水杯放回原位,問道:“咋了?”
“……”
楚子琴用指尖碰了碰自己的唇,猶疑了好半晌,大概是覺得他不是故意的,沒說什么。
幾分鐘前她還含著那根吸管,這豈不是……間接接吻。
……還是直接舌吻的等級?
而且她還不知道,在她沒發現之前,易牧喝了多少次。她剛才就有在想,這可樂喝得好快……
屏幕上的電影正好播放到男女主擁抱親吻的畫面。用掌心貼住發燙的臉頰,楚子琴暗自抱怨了起來。
這家影院的空調溫度怎么這么高!
雖然強迫自己把視線放在屏幕上,但最后的劇情她幾乎沒怎么往心里去。
楚子琴就這樣坐在原地,也不知道想些什么,一直到電影放完,燈亮了起來,才回過神。
她不敢看易牧的神色,就那樣低著頭大步往外走,卻剛出影廳就被拽住了。
“哎,那邊反了……”易牧拉著她的手腕,但幾乎沒有用力,只是輕輕扣住。白皙的皓腕如同落雪,纖細得他甚至能扣住自己的一根指節。
他稍微松了松力道。
楚妹子太瘦了,他怕一使勁,就把這小細胳膊給掰折。
“啊……是這樣啊……”
楚子琴抽了一下手,沒能抽出來,只好轉個身往另一邊走去,也默認了易牧牽著自己的事情。
驀然瞥見她天鵝般的頸子上透著的粉色,易牧的喉結動了動。
她好像急于離開這個地方似的,拖著他的同時,腳步也一點都不慢。易牧也就只好順著她的速度邁開腿,以免拉傷看起來很是脆弱的小人兒。
出了電影院,易牧本還想問她要不要一起吃飯,但看她又羞又惱的樣子,又不敢亂說話。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外面微涼的風讓楚子琴冷靜了些許,她搖了搖頭,道:“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要是被她家里人知道她前天還嫌棄的人,今天就親自送她回家了,會笑話死她的。
易牧這個傻的居然也就哦了一聲,“那好吧。”
“……”
楚子琴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搞不懂她的想法,易牧啞了一下,試探道:“那我……送你上車?”
*
回到家的楚子琴一反常態地,沒有跟任何人打招呼,直接跑上了樓。
她將樓下的家人們關心的目光拋在腦后,換掉衣服洗完漱,在洗手臺前,對著鏡子又摸了摸自己的唇。
這可是她保留了二十年的初吻啊……
雖然不知道,喝對方喝過的水這種行為是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沒了。
手機突然間的振動將她的思緒扯回,楚子琴劃開手機。
“易牧:到家了?”
“易牧:春眠不覺曉,處對象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