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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月夜

    ,寡人有疾 !
    船緩緩離了案,正是日頭西斜的時候,余暉映了滿江紅,我讓船夫和下人把矮桌搬到甲板上,就著夕陽下飯。
    “錚兒,你看那江水像什么?”
    “像什么?”
    “像雞蛋。”
    裴錚余光一掃,“哪里像?”
    “像被打碎在碗里攪拌的雞蛋。”我指著船槳說,
    裴錚輕笑一聲,“是,很像……”
    他看上去明顯有些心不在焉,與我說話明顯有些敷衍,我看了他好一會兒,這才摸到他身邊,湊近了問道:“你不舒服?”
    他怔了一下,搖頭笑道:“沒事,在想些事情。”
    “不是說過了,只求逍遙快活,不想帝都那些煩心事嗎?”我有些不快。
    “不是帝都那些事。”
    “那是什么?”我好奇問道。
    “想知道?”他挑了挑眉,笑著斜睨我。
    我誠實地點頭。他勾了勾手指,我便附耳過去。
    一口熱氣吹在耳畔,耳垂被他不懷好意地親了一下。“晚上來我房里,我告訴你。”
    一聽,就不是什么好事!
    與他相處著實奇怪得很,不管是調戲他,還是被他調戲,好似占了便宜的都是他,怎么算都是我在吃虧!
    我捂著快滴出血來的耳朵,摸回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了。
    一開始,我以為裴錚暈船,但看上去又不像,至少不像我暈車那樣,臉色蒼白,暈眩欲嘔,生不如死,不人不鬼的模樣。他只是神情有些恍惚,但單單是“恍惚”二字,便已經不像裴錚了。
    他心里真有事,我卻不知是什么事……
    我覺得自己在他眼中幾近赤、裸,他在我眼中卻仍是一團迷霧,難不成真要我爬上他的床撕開他的衣服,他才會露出他的真面目?
    我心情郁卒地坐在甲板上對月長嘆,手上拎著一小壇子酒。得益于母親自小拿筷子沾酒喂我,我只要自己不想醉,那喝個一壇還是沒問題。若自己買醉,像上次在小秦宮那樣,那不多幾杯便會熏熏然了。
    這回倒也不想喝醉,反而越喝越清醒,看著月亮也越看越大……
    這船會一直南下,直到姑蘇,這也是傳言中漕銀被挪用虧空,疏于治理而導致節段淤塞的那段運河。
    我心中的打算,裴錚怕是猜出了七八分了,另外兩三分他猜不到的,是連我自己都不確定的。不確定他對我的喜歡有多深,能堅持多久,能容忍多少,也不確定自己能不能離得了他。
    母親常說,這世上沒有誰離了誰就活不了,最多就是傷心三五年少吃幾碗飯失眠幾個夜晚瘦幾斤,過了十年八載另結新歡共譜愛曲生個兒子其樂融融了,誰還記得誰是誰。
    可裴錚何許人,憑什么要我為他傷心?
    我問過母親,自己對裴錚這感情,是否來得太快。
    母親說,怕不是來得太快,而是我發現得太晚。他情根早種,只等發芽,結出一顆相思豆。
    離了帝都,我終于明白母親當日的選擇。女人一生所求的,無非是一個真心相待的人,一世逍遙自在,無憂無慮。帝都壓得人喘不過起來,再風光的表面下,也是掩藏著各種勾心斗角,爾虞我詐,像是一溝絕望的泥淖,掙扎不出。
    遠不如這江上的清風明月,讓人心曠神怡……
    我閉上眼睛,輕嘆一聲,感受涼風拂面。
    肩上微微一沉,一件披風落下,兩只手抓著披風一角自背后環住我,在我胸口靈巧地打了個結,而后便這么輕輕擁住了我。
    “你自己訂下的規矩,卻是自己先打破了。”裴錚下巴擱在我左肩,輕聲說著,呼吸淡淡拂過臉頰。“晚上江風凜冽,你還喝酒,不怕明日起來頭痛?”
    聽他這么一說,我也察覺到絲絲寒意了,不客氣地往他懷里縮了縮,他的懷抱暖和得多,帶著男人獨有的麝香味。
    “我沒想帝都的事。”我閉著眼睛,懶懶說道,被他這么一點,我又想起母親的三字經,嘴角一勾,笑著說,“我在想你。”
    他一頓,也笑了,微微收緊了手臂,讓我倚在他的肩窩。“是嘛,想我什么?”
    “想你到底是真喜歡我,還是假的,喜歡我多久,喜歡我多深,喜歡我多真。”
    裴錚埋在我頸窩低笑一聲:“這種事,自己能想出結果嗎?不如直接來問我?”
    “我問,你會說嗎?”我睜開眼睛,微微別過臉去看他的雙眸,在月光下,好像融入了一江的脈脈柔情與清輝。
    近來,他常這樣毫不掩飾地看我。
    臺上的戲子也有這樣動人的眼神,所以我雖心動,卻仍遲疑。
    “我說,你會信嗎?”他調整了下姿勢,將我整個納入懷中。
    “你給我足夠的理由,我就信你!”
    “喜歡一個人,需要什么理由,才算足夠取信于人?”他垂下眼眸,低聲說著,像是在問自己。
    “你若說,只因為我六歲那年說的一番話你就認定了我,那我多半是不信的。”我老實說,“我會覺得你很變態,我才六歲,你都有那份心思。”
    裴錚忍不住笑出聲來,“那時,我是喜歡你這顆小紅豆,卻定然不是男女之情。你是義父的女兒,便也是我的義妹。那日旁人辱罵我,你為我說話,我對你心存感激,但你那番話不過是一時沖動,我如何能不明白?因此我也未真正往心上去,只是待你如笙兒。”
    “那后來,你為何又入朝為官?聽母親那么說,我以為你是因為我那時一句戲言……”
    “是為那句話,為你,也算是為了我自己。”裴錚輕嘆了一聲,抱緊了我,“我自以為待你同笙兒一般,但到底不同。那時你已是儲君,義父為了讓你順利接過江山,暗中為你培養一班心腹臣子。我原打算在山莊一輩子,但終究是寄人籬下,難以出頭。一開始決定入世,是為了替義父分憂,為自己謀前程,也是為了你當初那句話。你在那之后便沒有回過白虹山莊了,我一直想見你……”
    我又想起十歲那年,與他重逢,我愣是喊了一聲:“蜀黍……”
    裴錚無奈地揉揉我的腦袋,“還笑,我雖長你八歲,卻還擔不起這一聲叔叔。”
    我竊笑道:“我只覺得你面熟得很,母親又待你不比旁人,心想你定然是母親的故交好友,便喊了聲好聽的。你莫不是因為這一聲而喜歡上我了吧?”
    裴錚似笑非笑:“我若說是呢?”
    我肅然道:“我定然是不信的。”
    “我若說,那幾年在帝都求學,我早已暗中見了你千次百次,只是你從未正眼瞧過我,我卻將你放在心上,你可相信?”
    我愕然看著他:“怎么可能……”
    裴錚刮了下我的鼻子,“你忘性太好,我只是太學府一個不起眼的學生,你如何能記得我?我雖在丞相門下學業,但亦經常去太學府聽課看書,常常看到你在課上睡得口水橫流,被國師罰站,鼻頭紅紅地蹲在地上畫圈圈……”
    我面紅耳赤地說:“呵呵……陳年往事什么的,就不要再提了……”
    “那時我便想,我若不奮發進取,將來你當了皇帝,這大陳江山就算是廢了……”
    “我現在雖然是豆豆,但不保證一會兒不會變回大陳女皇劉相思,治你大不敬之罪!”我齜牙咧嘴恐嚇他。
    裴錚不以為意地笑著,還伸手來捏我的臉頰:“那我就變身大奸臣裴錚,弒君,逼宮……”他忽地壓低了聲音,笑得意味深長,輕吐二字——“囚皇。”
    我知道這禽、獸心里定然沒想什么好事!
    “說來說去,我還是覺得你很變態……”我干咳兩聲,避開他熾熱的眼神。“竟會喜歡那樣的我。”
    “我喜歡你的真性情,不作偽。”
    “那你后來還哄騙我,讓我端莊賢淑!”我氣憤地瞪他。
    “自然得如此,你的真實,只能在我面前展露。”他甚是放肆地直視我,明明如水的雙眸,卻仿佛要燃出火來。“只對我一個人笑,對我一個人好,便是壞,也只屬于我一個人……”
    “縱然我仍不能了解全部的你,但我知道,也不會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第二天,如裴錚預言,我頭痛了,還咳嗽了。
    我覺得他難辭其咎,誰讓他在甲板上脫了我一件衣服,若非我中途打了個噴嚏,說不定就一件不留了……
    “情難自已,夫人海涵。”他的聲音染上情、欲的暗啞,卻仍是幫我穿上了衣服,送我回了房。我本以為他會趁機會要求同床,卻不料他只是站在門口等我進屋,我只愣了片刻,他便說:“除非你先開口讓我進屋,否則我不會闖入。”
    你說,他摸都摸遍了,這會兒裝什么三貞九烈!難道還要我主動開口求歡?
    我一怒之下,砰地關上了門。然后我在床上翻滾著,直到天亮才睡下。
    昨夜里著實太大膽了,雖是在江心,無人能見,但到底是在無遮無攔的野外,估計月亮都羞澀了。
    問君能有幾多羞,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也不知那些兩個下人兩個船夫聽去了多少,今日我都不大敢見他們的面了。
    裴錚倒是自然得很,他這不要臉的境界實在高我太多了。
    我氣息奄奄地趴在躺椅上曬太陽,兩岸春色爛漫,我也無心欣賞了。
    一個船夫上前來報道:“老爺夫人,下午便到第一個大鎮,鵬來鎮了。”
    “蓬萊?”我疑惑地問,“那不是在海外嗎?”
    “是鵬來。大鵬來兮。”裴錚解釋道,“人口有三萬,是兩江交匯處,多貿易往來,漕運發達,繁榮富庶,盛產美人、銀子和貪官。”
    我噗地一聲笑出來。“你倒是如數家珍。”
    他點了下我的腦袋:“先生上課的時候你又睡著了吧,自己家有多少珍寶都不記得,我只好幫你當賬房了。”
    “是是是……”我捂著腦門裝模作樣地打了個揖。“有勞相公了!”
    裴錚眼神一亮,眼睛微彎。“再喚一聲來聽聽。”
    我干咳兩聲,顧左右而言他。“今日天氣不錯,下午上岸走走吧。”
    雇來的兩個船夫和下人都不知道我們的真實身份,只以為是有錢人家出游的夫妻,他們都是懂規矩的,知道什么不該聽,什么當做沒聽到。
    裴錚幫我擦了藥油,揉按了一會兒太陽穴,頭便不那么疼了。到了中午,船便停泊在鵬來鎮的一個碼頭,船夫和下人留守,裴錚領著我上岸行走。
    上了岸,裴錚顯然比在船上的時候精神許多——除了調戲我的時候。鵬來鎮的街道規劃雖不如帝都大氣,碼頭攤販也有些雜亂無章,但一眼看去確實繁榮之極。
    碼頭邊的小攤叫賣各種當地特產,這里多的是暫作停留的過路人,往往就會下船逛一會兒買些稀奇玩意。我仔細看了看,發現確實有不少精巧的玩意,各種竹木制作的小機關,鍍銀的首飾盒,還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我也叫不出名字來。
    再一看往來路人,確實應了裴錚那句話“盛產美人”。此地近江南,多窈窕淑女,身段裊娜,皮膚白皙,說話細聲細語,便是隨便一個賣傘的小姑娘也有三分姿色。
    路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裴錚將我護在內側,隔開人群,順著我的目光看,了然地解釋道:“江南多美女,鵬來鎮也是一處。過去男帝時期,后宮中便有不少嬪妃出自鵬來鎮。”
    “女子是貌美,男子卻稍顯不足了。”我中肯評價。
    男生女相的多了,總是少了些氣概,個子也不高,普遍看來,只比我高半個頭。裴錚往這里一站,登時鶴立雞群,引來眾人側目。有些膽大的女子甚至直接當街拋媚眼了。
    裴錚聽了我那句評價,也點頭說:“你眼里只需有一個男子是好的,那便足夠了。”
    我斜睨他一眼,“你是想讓我五個爹哪個先劈你一刀?”
    裴錚笑彎了眼,“豆豆,我可沒說那個人是誰,原來在你心里已經認定是我了嗎?”
    行,我說不過他!
    我面紅耳熱地指著攤子上的一堆東西,大聲說:“這個這個這個這個這個這個這個這個(我真沒湊字數)……我全都要了!包起來!”
    那小販笑得合不攏嘴,“好好好!夫人請稍等,小的這就為您打包!”
    我雙手環胸,朝裴錚挑眉微笑:“勞煩你提著了。”
    裴錚笑而不語,欣然付錢。
    那小販幾乎將存貨都給清空了,我肯定他把我沒點到的東西也趁機塞了進去,又看裴錚一副有錢老爺的模樣,趁機宰了他一頓,末了還說:“祝老爺夫人生對龍鳳胎!”
    裴錚嘴角一勾,說:“不用找了。幫我把東西送到碼頭那邊的一艘兩成游船上。”
    我莫名其妙地拉拉他的袖子。“他為什么說那句話啊?”
    裴錚故作驚異地看了我一眼,“豆豆,難道你不知道,自己剛剛買的都是嬰孩玩具嗎?”
    所以那個小販不說早生貴子,竟是以為我早有身孕……
    我羞惱地撇開他,自己大步走開。這人分明一早看出來了,也不阻止我,果然是在看笑話。
    我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他,見他嘴角仍掛著笑意,慢悠悠地跟了上來,待我回頭,他又笑吟吟意悠悠地喚了一聲:“夫人,你有身孕,別走那么快……”
    若不是這里人多,我真會撲上去揍他的!
    我便這么一路走,他一路跟,買了什么東西,他都直接讓人送碼頭,我心情不快地說,“你就不能幫我提點什么嗎?那些東西是有多重嗎?”
    他輕輕牽起我的手,微笑著說:“一顆紅豆,夠不夠?誒,有八十幾斤重的樣子,真不輕了。”
    我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又覺得很有必要裝嚴肅,臉部表情頓時糾結起來。想甩開他的手,沒甩開,便也由著他牽了。
    好像已經被他牽了一輩子的手一樣自然。
    這個男人,攻陷別人的心防對他來說簡直是輕而易舉,蠱惑人心,攻城略地他最擅長,沒有派他去打仗,實在是浪費人才了。
    “豆豆,來看看這身衣服。”裴錚難得地為一樣東西駐足,驚嘆不已。我退了兩步,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聽他繼續說,“竟然有人賣這么難看的衣服……”
    在店主扔飛刀之前,我拉著跑了。
    我咬牙說:“裴錚,你是故意的,你一定是故意的!”
    他笑吟吟地說:“豆豆你怕什么?他沖出來,有我擋在你身前。”
    “本來就是你招惹的,要打也打你,關我什么事!”
    “是啊……”裴錚摸摸下巴,“關你什么事,你為什么拉著我跑?果然,豆豆還是很關心我,舍不得看我受傷……”
    我漲紅了臉,結結巴巴辯解道:“不、不是!我是怕你打傷別人!”
    裴錚不屑地一挑眉。“我想讓人死,一般不會親自動手。”
    我無力嘆了口氣:“大家都說你是壞人,真不是沒有道理……”
    “他們說我壞,是因為我對他們不好。對你來說,我就是好人了。”裴錚解釋得頭頭是道。
    我臉上又開始發燙,自覺得不要臉的功夫修行那么久一點進境都沒有,不似裴錚那樣渾然天成。
    傍晚在酒樓點了些當地名菜,多是清淡偏甜的食物,正和我的口味,就著旁邊市井百姓的八卦,竟吃下了兩小碗飯。我有些苦惱地說:“會不會吃太多了?”
    裴錚繼續給我添飯,笑著說:“多吃點,我養得起。”
    我哼了一聲:“這天……田地都是寡……我的,你的還是我的,你的薪……工錢都是我發給你的,應該是我養你吧!”
    裴錚含笑點頭:“甚是,甚至。都是夫人養著為夫。”
    一旁含情脈脈看了他許久的姑娘聽到這句話切了一聲失望地別開眼,嘴里念叨:“長得一表人才,卻還是個小白臉,果然中看不中用。”
    旁邊不知是誰聽了這一句,大發感慨。“是啊……如今真是女人勢力越來越大,男人越來越不中用了……”
    “連續兩任皇帝都是女帝,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左近一人接口道。
    “還有半個月就是崇光陛下大婚了,鳳君是當今丞相,你們說,這是怎么一回事?是丞相挾天子以令天下,還是陛下逼臣為夫?”
    “我聽我帝都的表弟說,那個丞相為人陰險毒辣,不擇手段,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當今陛下年輕貌美一個小姑娘,孤苦無依,一定是被逼迫的。唉……丞相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當了鳳君,連那一人也被壓在身下了。”
    我噗地一聲噴出一口茶水。裴錚忍著笑幫我擦了擦嘴角。
    “這怎么和我聽說的不同?聽說陛下從小就荒淫無道,登基那年就在大庭廣眾之下逼奸了一個大官,人家不從,她就把他貶到西北戍邊。小小年紀就這么荒唐,嚇得滿朝文武都蓄須明志,只剩下一兩個能看的。那丞相啊,據我在帝都的三姑婆的大表妹說,長得風度翩翩一表人才,多少少女/少/婦的春閨夢里人啊……說不定是陛下逼丞相的!”
    前者的話,我是廢帝,后者的話,我是昏君……
    我有些悲憤,不管怎么樣,總歸沒一個說法是好的!
    裴錚輕輕拍我的腦袋,笑瞇瞇地說:“豆豆別難過,無知百姓而已,不如化悲憤為食欲,多吃兩碗飯?”
    “我表弟的鄰居的朋友有個親戚在帝都當太常寺寺卿的管家的轎夫,聽說為了兩人的婚事,太上皇都回朝了。現在兩人各自在家等待婚期,由太上皇重拾朝政,蘇昀蘇御史和當今陛下跟前的紅人大理寺卿易道臨共理朝政。”
    我抬眼看向裴錚,他笑容不減,“豆豆,不喜歡吃魚嗎?不如另外叫些小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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