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三分鐘,就沖進來一群警察制服的人。
帶頭的進來立馬展示自己的工作證,嚴肅的說道:“你好!警察!”
他們一眼認出,這就是當時在警察局幫他們辦案的警長,好似是姓岑,陳霖簡單的和岑警長說了事情經過,羅強和羅夢就被帶走了。
陳霖低聲和林詞說:“抱歉,我來晚了。”
又用溫熱的指腹摸著他的額頭,問道:“疼嗎?”
林詞答道:“不疼的,還好的。”
陳霖和母子二人說:“我給你們找了個房子,你們住進去就可以,在那個地方好過在這里等著。”
現在屋子里只有他們三個人,氣氛很是奇怪,劉曉敏身體向下一滑,抱住陳霖的大腿,哭著:“你真是我們的大恩人啊!”他現在也只能哭著表示自己的感激,想不出別的辦法。
陳霖連忙彎身扶起劉曉敏,說道:“伯母,您起來,這件事情我會替您辦妥,”他腦袋一轉,突然一亮,說:“但是我有個條件。”
劉曉敏停止哭泣,豎起耳朵專心的聽著,只怕錯過這個條件,即使是摘星星摘月亮她也心甘情愿。
陳霖道:“請您讓我和林詞結婚好不好?”
陳霖本來就打算今天在這里求婚的,他甚至連花都買好了,就放在外面的車上。
劉曉敏愣住了,看看陳霖,又看看林詞,像是不懂又問:“所以?”
“那些錢就當做聘禮吧,好嗎?”
林詞抓住他的手,自己率先同意了:“嗯。”
劉曉敏有些驚異,雖然心中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船到橋前還是稍微緊張。
林詞也來勸她:“媽,你是完全可以放心的,小陳對我很好,我很喜歡他。”
但是陳霖沒有再討論這件事,而是說:“你們先收拾東西吧,我帶你們到那座房子里。”
陳霖彎下身子幫著他們裝東西,看見林詞摔爛的手機和電腦,和身邊的林詞說:“不要傷心,我一會兒給你買新的。”
林詞在整理衣服,聽見了也不抬頭,應了一聲。
林詞的衣服大部分都在大箱子里裝著,那是上個世紀幾乎家家都有的箱子,已經有些年頭,現在底部都是老鼠啃穿的洞。
他們的東西是真的很少,中號的行李箱只裝了三個,被陳霖一起扛到了后背箱。
打開車門,看見副駕駛上放著一束鮮艷的紅玫瑰。
陳霖道:“這不,給你準備的花束,也沒送出去。”
林詞將花束抱起來放在腿上,埋進花朵里聞著,鮮花很香,他也說了句:“好香,我很喜歡。”
陳霖邊開車邊說:“我心考的駕照,這次項目分成,買的新車和新房,夸我。”
林詞笑著看他,懷中依舊抱著大花束,道:“很棒,很厲害。”
劉曉敏很拘謹的坐在后面,看著兩個人談笑風生也不敢插嘴。
現在,附近的警局里正有著唇槍舌戰。
張局氣的要閉氣過去,他大拍桌子,大聲的說:“我是不是跟你們說過安生一段時日!你們當我的話是耳旁風媽?!”
張局又說:“這次,無論什么!我都要對你們罰款!我不做出點什么,你們真當我是病貓是不是?!”
看對面的人氣勢洶洶,羅強好像事不關己,坐在對面的椅子上,拿張局的鑰匙上的掏耳勺在掏耳朵。
他眼神很是不屑:“我們可不怕,罰就罰。”
張局看見這態度,氣不打一處來道:“信不信我把你們都送進去在,這判刑得三年以上,你們一次比一次過分!”
羅強不緊不慢道:“你貪污受賄,誒呀,這個秘密,說到底,你也是欺軟怕硬而已。”
張局啞口無言,確實,他雖然坐在局長的位置是,但是權利卻受那些有錢人的管轄,但是只要他能拿到錢,失去實權又怎么樣,但是是他最大的把柄。
他冷靜了,伏在桌子上跟他們講道理:“你們去跟人家道歉,現在他們說什么都不愿意和解。”
“道什么歉?當了那么多年壞人,做壞事就貫徹到底咯。”
羅強倒是一臉無所謂,讓張局怒從心起,道:“我不管你們,他們已經去告你們,想必你們也知道,到時候就不歸你管了。”
羅強道:“要是我們完了,你也得完。”他的觀念就是,既然跟他一邊,他不好過,所有人都要給他陪葬。
張局看羅強油鹽不進,眼神轉向羅夢,他也是一臉無所謂,悠閑的嚼著口中的泡泡糖,瞧著二郎腿坐在一邊,感受到目光,她緩慢抬頭道:“舅舅看我干嘛?我也是這么想的,既然是做壞人,那就成為他的陰影吧。”
張局氣憤的指著兩個人,氣的說話斷斷續續:“你們!……你們!好好好!”說著,立馬捂著心口向后倒在椅子上。
他拿出胸前口袋里裝著的定心丸,吃了兩粒,現在他是感到無能為力。
“你要保就保,不保也行,我們也不在乎,但是你十分的在乎這個位子,想要什么,該做什么,你比我們更清楚。”
張局左右為難,夾在中間,他就像那顆墻頭草,誰給錢多往哪到,現在就等魚死網破。可是他還想再掙扎。
他扶額讓自己冷靜,只能再次忠告:“別再給我惹事,這次交罰款,案底留著,牢獄之災我就不計較你們。”
羅強把銀行卡拿在手上,沒好氣的問:“賠多少?”
“得看對方意思。”
羅強將銀行卡摔在桌子上,因為激動而面紅耳赤:“艸!”
“你生氣也不行,我若是這次還不出手的話,我工作就保不住了,為了我的工作也為了你們之后能長明,就配合這一次。”
羅強一瞇眼。笑道:“他們家還覺得還完錢,就和我沒有瓜葛了,”他變得十分陰暗,在遮了一半的窗簾下,將近一半的臉埋進陰暗,他又張口道:“我就是要一輩子當他們家的壞人。”
他的狠厲是藏不住的。舉個例子,毫無關系的兩個家庭,甚至連鄰居都算不上,因為交不上兩萬塊錢的保護費,被他拎著領子打到采集,因為在這里無親無故,又沒有強硬的后臺,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羅強倒是不覺得,他只覺得快樂,只要自己快樂,別人怎么樣都與他無關。
羅強反問:“哼!我還得看別人臉色?”
張局卑微的懇求著:“就這一次。”張局在別人的地盤上低三下四,在自己的地盤上也是低三下四,他覺得自己這個局長當得還有什么意思,完全就是為了別人用才當的。
“好,就一次,沒準就是最后一次。”他的眼神如剛出鞘的寒刀,在光下閃著凜冽的寒光。
張局不說話,他默認了這次荒唐,他的下限隨著每個來求他的人的阿諛奉承逐漸降低,現在就連自己都無法判斷。
他還想著再挽救一下,這是他妹妹的孩子,他不想讓她走進更深的歧途,便低聲的勸說:“小夢,你還年輕,你總要把未來放進眼里,有沒有什么打算?”
羅夢咧嘴笑,笑容完全沒有母親的和藹,全是父親的一拿按,她道:“未來是什么?我當然不在乎,我只在乎,我開不開心,快不快樂,有沒有把人報復。”
羅夢又說:“舅舅倒也不必勸我回到正途,不可能的,我出生就是歧途,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早已經被同化了,倒是給舅舅丟臉了抱歉。”
心中的星星暗了,張局確實沒有想到,但是想想確實有道理,她沒有能力去選擇自己的出身,從小耳濡目染,在就已經潛移默化,要改很困難。
張局答道:“好吧。”
“就當沒有我們這個親戚吧,反正也丟人。”
看著羅夢,她的眉眼都和她的母親極為相似,特別是表情放松時,簡直都是一個人,看見這樣的孩子,想必會十分心疼。
羅強和羅夢走了一段時間,張局站在窗子前,看什么都覺得可笑。
岑警長快步走來,他顧不得什么上下級關系,一腳踹開辦公室的門,大吼道:“局長,我對你這件事的處理方式十分不贊同!你怎么又讓那對父女跑了!”
張局轉過身,他覺得自己是那么的可笑,道:“我能有什么辦法,我也覺得他們過分,可是……”
岑警長大聲地說:“你這么沒有責任,我們一起在警校學的那些證詞又算什么?我們許下的為民除害又算什么?”
張局知道是自己不對,可是在偏道上走了那么遠,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把心中夢想丟掉的,道:“人總是會變的,夢想終有一天會被銅臭代替。”
“可是,我們的人民怎么辦?他們那么無辜。”
“我也無辜,你以為我想嗎?他們是我的親戚,我不管他們,他們就把我家鬧得雞犬不寧,你嫂子身體不好,不好懷孕,當年就懷上一個,被他們毫不留情的踢掉了,最后一尸兩命,他們不無辜?我知道,小岑,我做的是很不對,可是我也是被逼的啊,坐在那個位子上。”他伸手指著。
他繼續說道:“穿著這身警服,我哪天哪夜睡過安穩覺,我的內心也十分的慚愧。”
他站在窗子前,思考良久:他這個局長隔岸觀火,就是那些分子的幫兇,是走狗,他又有什么臉面去說自己是個人民警察。
他又說:“我馬上就會想上方提交我的辭職信,你是個好警長,我會引薦你。”
岑警長很是激動,氣憤的嘶吼:“你這就拍拍屁股走人了?那你收錢的那些人,被他們迫害的人就從此無聲了嗎?你走的輕松,脫去這身警服就當是一身輕了?你的罪孽會隨著你一輩子,直到你下地獄。”說完還啐了一口,也無法解氣。
他又說:“我說怎么有些案子不讓我看,原來是做賊心虛啊,你看著你面前的公平公正,會覺得慚愧嗎?”
張局心中回答:會,十分慚愧,看著那些掛在墻上的證書和錦旗、和放在柜子里的警服上整齊地排列著的會長,目光從上面飄過的每一瞬,都有十萬根針扎在他的眼睛中,對他煎熬。
他沒想過會陷入這么深,原來只是想淌個泥水,后面洗干凈全身依然干凈,卻沒想到是個無盡的泥潭,現在再也洗不干凈。
“當然愧疚,我會把位置讓出來的。”
“位置讓出來就算完了?你之前的那些律法全被你的狗腦子埋了嗎?你就應該牢底坐穿,被游街示眾!”
張局不想坐牢,他畢竟穿著光明的衣裳,即使心臟灰暗,也會被光明遮住些吧。
他氣急敗壞道:“我跟你說過!我都是被人逼得!被迫的!不是自愿的!”
“被人逼得,開始推脫責任了是吧?你的膽量呢,你的勇氣呢,你拿錢的時候怎么不說,現在倒是害怕了?”
張局走近岑警長,狠狠抓住他的肩膀,面目可憎,活脫脫像個解開羊皮衣裳的灰狼,他嘶吼著:“對!我就是害怕了!你有什么資格對我問罪?!”
“好,你一路走來做到這個位子,有多少人為此犧牲,在學校的出生入死你都忘了,和我們一起出任務被炸成肉泥的你也忘了?你會想起他們嗎?你不會覺得心里被盯著嗎?”雖然是質問,但他更希望張局可以棄暗投明。
張局推開岑警長,道:“你別說了!事情做了都已經做了,還怎么挽救,怎么后悔!那些人現在不都是魂魄嗎,哪里會被盯著?我才不怕!”
岑警長盯著他的眸子,搖著頭說:“你真的不是之前的那個張森了。”
他也試著冷靜下來,道:“你還是那個岑警長,我很佩服你,這也是我的選擇,我們互不干涉。”
岑警長覺得可笑,道:“怎么互不干涉!這是我們共同的子民,是我們的責任。”
“好了,你不要再說了,我們早就是兩路人力,你也不必在這里批判我,好好做你的警長吧。”張局又走回窗口,仰起頭,閉著眼睛,略顯酸澀。
“你有什么好酸澀的?”岑警長再次質問,之后便推門揚長而去。
說內心煎熬,他原來還會覺得煎熬內疚,可是漸漸地他就感覺不到,那就是他徹底的腐敗,被吞噬,陷入不可挽回的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