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緣 !
浮生醒來時入眼便是一叢綠油油的毛發,毛發下面一雙暗紅眼兇猛至極,兩片厚嘴唇,冬瓜腦袋,那兩只暗紅眼正目不轉睛盯著他。
作為一個魔族,浮生混跡于各種妖魔鬼怪中,什么牛頭馬面三頭六臂都見過,因此只是堪比尋常地看了他一眼,道:“我餓了。”
那綠發紅眼的魔側開身子,恭敬地站在一旁,現出身后的主人。
浮生對上那雙灰紫的眸時心中一驚,那樣銳利的的一雙眼,只是尋常看來,也是桀驁而不羈,像狼一般,靜靜看著屬于自己的獵物。
那不是魔,而是妖,很強大的妖。
浮生強撐起氣勢:“你……你是誰?”
那妖又近了幾步,懾人氣勢越發逼迫了,雙眼銳利如刀。
浮生刻意掩飾后的一雙赤紅眸子緊張地瞧著他,渾身無處不繃緊。
那妖看了他許久,似乎才注意到他表情般,慢慢將臉柔和下來:“聽說你叫浮生。”
浮生點頭:“是。”
“以后你就跟著我吧。”
浮生莫名:“為什么要跟著你,跟著你做什么?你是誰?這里是哪里?”
那妖笑了笑,牽動右眼角邊長長的疤痕,灰紫眸中閃爍柔和光華,可那容顏依舊桀驁而張狂,像獸一般。
他似乎不知如何回答,想了想,忽而靠近浮生的臉,沉聲道:“因為大爺我看上你了,所以你今后就是我的了,記住了,我叫瑯邪。”
浮生往后仰去,看了看自己的胸,是平的;摸摸臉蛋,應該還是原來的;聲音也是男子的清潤,然后抬頭:“我確定我是個男的。”
瑯邪側眸,灰紫眸中有種看著獵物的戲謔:“你本來就是男的。”
“那你為何調戲老子?大爺我敢確定你也是男的!”
瑯邪被他話語一噎,忽而哈哈笑道:“不曾想這話竟能從你口中說出!都是男子,對,我們都是男子,又有何不可,他南箓不也是男子?”
浮生終于明白,敢情又是一個短袖呢,他幾曾何時變得如此招人了,不對,招妖魔。
“你與南箓是何關系?”
瑯邪卻道:“你不是餓了么,先吃東西,然后上路。”
“去哪里?”
“去一個南箓找不到的地方,在那里,你可以自由來往,無拘無束,那里有數不清的奇珍異寶,穿不完的綾羅綢緞,所有妖魔都尊重你,愛護你,你可以隨心所欲,做你所有想做的事。”瑯邪轉眸不看他,語調淡淡,一字一句說著,猶如描述一個夢境。
“真有那樣的地方?”
“只要你肯去就會有,那是我的吉貝部落,與魔都倪鄲完全不同的地方。”
浮生沉默,他看向瑯邪,卻只看到一個逆著光影的側面,眼角一條深長的疤痕,眉眼剛毅,眸中透出一點淡淡紫灰色,自有一種說不出的懾人味道,伴著淡淡惆悵。
“你不愿意去?”
浮生搖頭。
“那就是愿意跟我走?”
浮生看著他,又搖了搖頭,許久后,點頭。
腦中閃過南箓那張臉,不知在發現自己離開后,他又是怎樣的反應,應當也會發狂罷。但瞧瑯邪的陣勢,自己一時也無法逃脫。
這瑯邪,不像什么好東西。
瑯邪摸了摸他的頭:“如此這般,你先吃飯,我們晚會出發。”
那只手寬大而厚實,被他摸著,浮生覺得自己像只聽話的小犬,便躲了開去,瞪著兩只赤紅的眼道:“不準摸老子的頭!”
瑯邪笑笑:“你還是老樣子。”
浮生指著送進來的飯菜:“我不吃這個。”
瑯邪道:“我忘了你是魔了,你現在以何為生?”
“我只吃七彩靈芝。”
“倒是第一次見到只吃七彩靈芝的魔,好,一切都依你。”
送菜的侍從離去,浮生又道:“要我跟你走也可以,但是我的銀子都還在魔宮放著,你要幫我取過來我才跟你走。”
瑯邪道:“去了吉貝,你會有花不完的錢財,還要魔宮那銀子作甚?”
“那是老子拼了命賺來的銀子,不能白白便宜了南華和南箓,必須要帶走!”
“你放在哪里的,我派屬下去取。”
“白麟宮東面偏殿白羽軒南面數第二個房間,右邊床柱下的地板是空的,我的銀子就在那里,還有,我的扇子被你們弄哪去了?”
“可是這把?”
瑯邪“唰”地一聲打開那素色題字折扇,扇面兩排雋秀文字,字字用心。
用我心,換你心,始知相憶深。
浮生搶過去:“就是這個。”
瑯邪道:“這是人界的文字。”
浮生道:“這是魔界的扇子。”
瑯邪不禁多看他一眼,眸中那點紫更加深沉,沉得好似一塊深重的鐵。在他眼中的少年雙眸赤紅,眼角斜斜挑高,眉目飛揚,輕輕搖著扇子,眼眸一轉,一切似同當年。
青天白日里,一行人馬出了倪鄲城往南行去,行隊中間夾了一輛馬車,簾子一蓋,也不知里面坐了什么尊貴妖魔。
行路直到夜晚依然繼續,那夜色偏沉,天上一枚紅月只有彎彎一道柳葉似的勾,暗紅暗紅的,像極了南箓臉頰上的那道印記。
直到出了魔都地界,為首的馬終于停下來,瑯邪下馬,吩咐道:“今夜就在此歇息。”
騎馬的妖魔們紛紛下馬,瑯邪走至馬車前:“至……浮生,你下來歇息。”
馬車里沒有一點動靜,瑯邪灰紫的眸色一沉,一把掀開簾子,里面空空蕩蕩,也不知那浮生是何時神鬼無知逃了去。
“主上……”綠發紅眼的魔問道,“要不要追?”
夜色中瑯邪細長的眸微微一抬,一點紫光銳利無比:“他曾佩戴過我的狼牙,到哪里都逃不掉,破威,你去攔住進倪鄲城的路,其余一切都交由我來處理。”
“若是他已經進了倪鄲城……”
“不會,”瑯邪嘴角牽出一抹玩味的笑,“他一直是個路癡,此時恐怕還在往咱們的方向走來也說不定,你且守著倪鄲路口便是。”
“是,主上!”
破威騎馬飛奔而去,瑯邪又道:“溯殷,咱們可慢慢回去,不可驚嚇了你們的小主子。”
“是!”
夜色朦朧中,浮生抬頭望那月亮的方向,月亮東升西落,如今已是半夜,月亮在的地方便是南方,他出了倪鄲城后一直往南走,如今只要逆著月亮的方向走就對。
但是,他走了許久,竟沒找到沿路留下的記號,到底是哪里出了錯?
浮生找個平整地方,將包袱墊在上面,一屁股坐下,幾曾何時,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做在一堆金銀錢財上面,如今愿望實現,卻是有種淡淡的憂傷。
浮生雙手結印,細長的青藤從地下鉆出,沿著各個方向蔓延開去,一炷香后,浮生面上已冒出細密汗珠,終于睜開眼,面露喜色,沿路留下的記號找到了。
夜風細來,那紅月越發勾得細弱,仿佛要消失般,星子灑滿整個天幕,似那華麗的一層細碎珠寶。倒是沿途可見的耶夢伽羅花開得明艷,散發淡淡紅光,像一盞盞照夜燈籠,浮生沿著記號走了不知許久,依然未見倪鄲城邊界,反倒越發的不對勁了。
“浮生,你太慢了。”瑯邪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悠閑而從容。
浮生一頓,拔腿便往回跑,身后忽而一亮,才看清自己四面楚歌,瑯邪的部下早已將他團團圍住,明亮的火把差點亮瞎他的眼,還瞧見瑯邪閑閑坐在馬車座駕上,懷里抱著一小壇酒。
“哈哈,真巧啊,我們又見面了。”
瑯邪抱著壇子喝了口酒,微瞇的雙眼看過來,依然銳利如鋒:“你這是要往哪里去?”
浮生:“……”你沒看見爺這是跑路么。
瑯邪又道:“浮生,放著好好的馬車不坐,為何中途下車步行而來,可是車里太悶,腿腳要走著才舒服?既然如此,我在車里陪著你。”
浮生:“……”
“還不快上車。”
浮生環視一圈,自己被里外三層包著,就算插翅也難飛,那邊廂瑯邪一臉你跑不了的模樣,便大大方方上了車。
馬車緩緩而行,浮生與瑯邪相對而坐,大眼瞪小眼。
瑯邪抬起一腳放在凳子上,仰頭將酒一飲而盡,酒壇揮手扔到車外,灰紫的眸對著浮生一瞇,顯出幾分邪肆:“知道你為何跑不了?”
浮生怒目:“你一早就知道老子要跑!”
瑯邪搖頭:“因為你不認路,在這里,你是走不出去的。”
“不可能,我明明做了記號!”
瑯邪笑:“你是在馬車上做了記號,但是你走反了方向。”
浮生:“……”
“你既然答應與我一同走,就莫要想著回去,你走不出這個地方。”
“老子不想跟你走了,老子想回去,瑯邪大人,你放老子回去罷。”
“回不去了,浮生,你的面前只有一條路,就是跟我回吉貝部落。”
“你為何一定要我跟你走?我并不認識你。”浮生正色。
瑯邪看著他,沉默片刻后,道:“我想知道一個答案。”
浮生道:“這答案一定要抓走我?”
“是。”
浮生終于沉下臉色,他平日里嬉皮笑臉慣了,神情一旦肅穆,眉眼一直,便似換了個靈魂,雙目深沉若淵:“你要答案是你的事,你浮生大爺不奉陪了!”
浮生才一抬手便覺整個手臂劇痛,三枚鋒利的葉子翩然落在腳下,右手已被瑯邪死死扣住,灰紫雙眸逼近眼前。
瑯邪收起那柔和笑臉,雙目冰冷,氣勢壓迫而來,捏住浮生下巴:“羅浮生,你只要在我手里便別想逃出去,乖乖給我呆著,別耍什么花招,否則休怪我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