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緣 !
瑯邪曾聽一位占星師說過,在漫天的繁星里,北斗第一星名曰貪狼。
他對星宿不感興趣,只覺那名字取得真好,狼,天性就是貪心不足的動物。
從他有記憶開始,便一直是爭奪,獵物,地盤,配偶,權利,榮譽,無一不是靠種種手段爭奪而來的,等他做了妖族的王,他依然貪心,他要做魔界的王,若真有一日做了魔王,他可能還想統御六界,做天地之間唯一的霸者,這是狼族的天性,永遠的貪心。
炎弈不知所蹤后,據說新任的魔界之主是個剛來魔界的狐,不知實力如何,單憑炎弈一個傳令才登上魔王寶座。
哪一次帝王的更換不是一次重大的變故呢,兵馬壓城,血流成河,這是很正常的權謀較量,只有真正的強者才能坐上那個寶座。
瑯邪從不掩飾自己的野心,在去倪鄲朝覲時,明里帶了三千兵馬,暗中還有八千,除非這新任的魔王真有炎弈那般實力,否則,這魔界的王者至尊就是他的了。
他還聽說,這新任的魔王是個容顏絕色的狐,名叫南箓。瑯邪嗤了一聲,一個男子再絕色也不可顛倒紅塵。
可當他真正見到時,他只有一個念頭,這個男人,是他瑯邪的。
因為真正見到時,才知天下竟有如此絕色之貌,即便是一只魔,卻還有股不染凡塵的仙氣,面目清冷,目光所及,蕓蕓眾生之相,皆不在他眼中。
靡靡聲樂中,瑯邪聽見了自己的*,狼之貪欲,這樣的絕色,不該成為魔王,而應該是魔后,做他瑯邪的王后。
既然如此,那么計劃會做些調整……
正想著,南箓那冰冷的雙目忽然溫柔起來,望著腳下群魔百官,柔聲喚著:“深兒,你過來。”
他心中一驚,越發好奇。
是怎樣的人,能讓他的雙目如此溫柔?是怎樣的人,擁有這雙如此溫柔的雙目?
他看見他伸出手,牽出一個冒冒失失的青年,那青年似乎還未從震驚中醒來,任由他牽著,走過長長的紅毯,接受百官注目,行了一路,落下一路濃情溫柔。
瑯邪靜靜看著,灰紫眸中不知覺暗了一層,原來,他的魔王早將柔情傾注在另一個男子身上。部下悄悄告知,那是一只紅毛狐貍精,他輕輕笑著,牽動眼角的傷疤,邪氣側漏,看來,事情越來越有趣了,我的魔王。
那青年才稍稍有些回過神,南箓又用一個魔后的身份將他劈成了呆子,瑯邪看著他目瞪口呆,繼而找各種借口離去,而他的魔王百般耐心地強留下他,言語行動中,無不深情。
若是將這種深情打破,會是怎樣的結局?
瑯邪想著,那眼角紫光過于邪氣,他從不掩飾自己的貪心,是以肆無忌憚地欣賞他未來的魔后,心里盤算著如何才能圓滿的野心。
那么,第一步就先來拆開這傳說的深情。他聽聞世間有至死不渝的愛情,可肝腸寸斷,可舍身殉情,那么,兩個男子之間能有多深的感情?
仙魔之約,被他的謠言傳成了要張至深去和親,男子和親,如此荒謬的傳言,瑯邪自己都覺得好笑,看那張至深氣得跳腳,瑯邪更覺有趣。
后來,部下送來情報,那張至深只是一個人類,真正的紅毛狐貍精如今在天界。
一個人類與魔族的感情,究竟是如何發生的?事情越來越有趣了,那么,讓真正的紅毛狐貍精來攪攪局如何?
他看張至深氣得暴跳如雷,而南箓卻能應對自如,將計就計,心思藏得縝密,那樣不動聲色的一張絕世容顏,讓他越發感興趣,他的魔王不該愛上一個平凡的人類,而應該是他瑯邪的魔后。
可是,他又發現了更有趣的事,修仙不成而入魔道的南箓竟然只有半顆心,而另外半顆仙心竟在張至深體內,將心生生分給另一個人,這要承受多大的痛苦,若是再將它們合并成一顆心,這定是件很有趣的事。
有些試探,不能開始,一旦開始,便無法結束。
可這些試探又是多么有趣,他想看看,一份感情究竟要怎樣才能破裂,破裂后,又怎樣才能再次擁有,我的南箓魔王,你終將是我的。
可是,無論他如何布局,那叫張至深的人類竟還異常執著,他便有些不明白了,那怕死的小子忍受著變成魔的恐懼,為何還不愿放棄這該死的感情,難道真有世間傳說的愛情?
于是他一次次的言語試探,接近他,試圖擊垮他,只是張至深與他所見的其它人類不同,他雖膽小怕事,可真正勇敢起來竟又無所畏懼,無論身處怎樣的環境都能若無其事地玩笑,有時聰明得很,有時又迷糊得可愛,莫非這就是吸引南箓的原因?
那確實是個討人喜歡的小子,瑯邪想,可惜他不該愛上南箓。
只是這世間萬物,都沒有一個絕對,命運的扭轉,多數時候是自己造成的,一個轉身,一抹回眸,甚至一次伸手,不知覺間,前面的路,早已換了方向。
瑯邪也不知何時對張至深感興趣的,開始只覺他有趣,無事時候便找他說上些話,干些挑撥離間的齷蹉勾當,無論他上當不上當,瑯邪喜歡看他神色張揚,無所畏懼的神情,任何事物到了他眼中,都變得生動有趣,連空氣都變得活潑起來,那是一種充滿生機與明亮的力量,與他常年的陰暗殺戮完全不同。
然而,計劃不會因此改變,魔界會是他瑯邪的,南箓也是他的,張至深必須死。
只是偶爾會生出一種奇怪的念頭,若是南箓與張至深都是他的……
貪心是種可怕的東西,就像饕餮的大嘴,永不知足地吞噬著一切,得到了一個,還想另一個,這是狼的天性。
瑯邪第一次為自己的貪心吃了一驚,繼而大笑,既然是貪心,為何要控制,他是狼族之王,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
那么,計劃再一次改變,他要摧毀,摧毀他們的愛情,然后才能真正得到他們,他將是魔界之王,沒有什么不能得到。
泗水之戰,他親手策劃了那場陰謀,讓張至深對南箓徹底死心,將一切都摧毀,再讓他瑯邪的雙手重建一切,得到一切。
那場陰謀是如此完美,沒有任何破綻,只是他低估了人心,因為他從不懂人心,更不明白,一份感情若真要死,就可以連根拔起,用生命葬送。
他親眼見張至深剜心償情,南箓為此魔性大發,他成功地摧毀了他們的愛情,再次證實了陰謀的力量。那力量是如此強大,毀了情感,也毀了肉身;那力量又是如此渺小,毀了肉身,也毀不了那樣深沉的情感。
原來這世間,真是有這樣情愛。
泗水之戰,這場他親手策劃的陰謀由南箓的瘋魔告終,吉貝的軍隊隱在暗處,隨時等待坐收漁翁之利,他卻忽然有些厭倦了。
八千年前,他在向炎弈挑戰失敗后,炎弈對他道,你貪心太過,不懂取舍,什么都想得到的結果便是什么也得不到。
那時他全然不放在心上。
起初,他只想得到魔王寶座,后來又想得到南箓的絕色,再后來又不舍一個張揚可愛的人類,貪念太重,最終竟對那魔王寶座已毫無興趣,他感興趣的,只是一段被自己親手毀滅的感情。
他將魔王之位拱手讓給南華,南華問他為何如此,他只道不感興趣。然后,那與南箓一樣清冷的女人笑了起來,周圍的魔官們萬分的詫異起來,一直野心勃勃的瑯邪王怎會將到手的寶座拱手讓人,這是天下最不可發生之事。
瑯邪只是笑笑,他的貪心忽然不見了,目光所見這個魔界,竟是從未有過的平靜安詳,張至深死后也會如此安詳,南箓在南華夢境中也會如此安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