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緣 !
韶華光陰易荏苒,山中歲月總無情。這無情的歲月倏忽一瞬,千年就在指尖流過,南華有點(diǎn)模糊自己的年歲,甚至不愿去記住這無意義的光陰,如此或許可山河永寂,不愿分離。
她一直清楚,自己是修仙的狐。
聽說成仙的路上不止有天劫,還有許許多多其它的劫難,挨過了才可真正成仙,南華將信將疑,她問羅傾,問崇恩,那兩人的回答都模棱兩可,似乎她問了不該問的問題。
某日,那畫眉公子神色焦慮地找到她:“南華,南華,你一定要幫我們!”
南華也奇怪道:“鳳歌,為何今日山中如此安靜?”往日里來往的妖精們她一個也沒見到。
鳳歌便是畫眉公子的名字,他痛心道:“昨晚來了一個法術(shù)高強(qiáng)的道士,許多妖精都被他抓走了,南華,我知道你法術(shù)很高,請你一定要救出他們!”
南華皺了皺眉,弛山屬于靈氣聚集的靈山,妖精雖多,卻從不傷害人類,偶爾有那修道之人路過,大家也是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怎會被一個道士抓去那么多。
“那道士為何要妖精?”
“不知道,聽說他一進(jìn)山就開始捉妖,法術(shù)高強(qiáng),道行低一點(diǎn)的小妖根本就無法招架,可憐我那妹妹化作原形還是無法逃脫被抓的命運(yùn)。”
南華雖與這些妖精們不熟,可在同一座山上生活了上千年,如今聽到它們的遭遇,不能放下不管,她讓鳳歌帶上其余幾個有點(diǎn)道行的妖精在西山那塊大石頭邊等她,她對家人說一聲便去,鳳歌焦灼的聲色緩了些,立馬去召喚妖精了。
南華自然不會與羅傾商量這樣的事,她告訴了崇恩。
“你不能去。”他阻止得干脆利落。
“為何?它們從未傷害過人類,都是無辜的好妖精。”
崇恩卻道:“小白,它們是它們,你是你,你與它們不一樣,它們有自己的命運(yùn),你不能為此冒險。”
南華心中一涼:“難道要放任它們被那道士殺掉?”
“是。”
她猛地抬頭看他,滿眼震驚,這個溫潤敦厚的男人怎會說出如此絕情的話來。
“崇哥哥,你是人,自然不會覺得死幾個妖精有什么,可我是妖,我不能看著我的同伴們慘死在別人手里!”她控制不住地大聲說著,她那顆心,火熱的心,根本就沉不到海里,只是沉到了海水的幻象里,一有撩撥,還是會爆發(fā)。
她怒氣匆匆地從他面前走過,提著劍,含著怨,跑向西山的那塊大石頭邊,鳳歌帶著山貓和野雞還有幾個妖精就等在那里,看見她,灰暗的臉上露出希望的光彩。
“南華,你是我們的恩人。”它們這樣說。
心中一股莫名的暖流涌出,南華看著這些妖精們,絕美的臉上露出只屬于她的堅強(qiáng),她會救出弛山的同伴們。
可是,誰又能想到這只是一個引蛇出洞的陷阱呢,那道士所作的一切不過是為了引出她這只修仙的狐,她不聽崇恩的勸告,傻傻入了圈套。
當(dāng)那沉重的鐵籠從天而降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太大意了,卻還大義凜然地叫被放出來的妖精們趕緊逃,于是,她的伙伴們四散離去,空蕩蕩的房子里只有她被鎖在玄鐵打造的籠子里。
腳步聲從遠(yuǎn)及近,光亮的門外漸漸出現(xiàn)一個黑影,黑影慢慢靠近,她仔細(xì)打量他,在這昏暗的屋中,看了許久才看清那是個頭發(fā)灰白的道士,面容慈祥,就像最普通的人類。
南華問他:“你為何抓我?”
“因?yàn)槟闶茄!?br/>
“可我們弛山的妖精從未傷害過人類,你沒有理由抓我們,你究竟有何目的?”
道士低低笑了兩聲:“只因?yàn)槟闶茄切尴傻难!弊詈竽蔷湔f得極詭異。
南華心中大驚,有種不好的預(yù)感,可那語調(diào)依然冰冷:“你想做什么?”
“你這滿身仙氣的狐妖啊,你的內(nèi)丹是最好的修仙圣品,你覺得我會錯過么?”
話未畢,一只鐵爪般的手伸向了她的脖子,南華想逃,可在這玄鐵籠里,她的術(shù)法一點(diǎn)也用不了,力量在一點(diǎn)一點(diǎn)流失。
那只手碰到了她的脖子,用力,力道之大,似乎要把她的內(nèi)丹從脖子里捏出來。
“喵——”
隨著聲音,鋒利的爪子落在捏著南華的那只手上,道士吃痛松開了南華。
“你這貓妖也敢來壞我大事!”
山貓怯怯地往門口退去,道士追上去,眼看要出手,卻被山雞撲了一翅膀,一陣香風(fēng)弄得他暈頭轉(zhuǎn)向,卻徹底惹怒了道士,兩手成爪暗運(yùn)術(shù)法,嚇得兩只小妖趕緊逃,那道士看了眼玄鐵籠中的南華,冷笑道:“我先收拾掉那些不成氣候的的小妖再來收拾你,你逃不掉的。”
他前腳剛走就從門外飛進(jìn)一只畫眉鳥,南華認(rèn)出是鳳歌,鳳歌也不化作人形,對著那籠子鎖就啄過去,卻被一道電光劈中,身體落在地上。
南華失落道:“這瑣是打不開的,鳳歌,你上山去找一個叫崇恩的人,讓他來救我!”
鳳歌卻道:“我能救你出來。”
南華心中一急,只見他又飛在半空,繼續(xù)去啄那鐵鎖,每啄一下,那鐵鏈就會多一個口子,鳳歌就會被電光劈中一次,然后繼續(xù)啄過去。
南華壓著聲音叫道:“不要啄了!鳳歌,這樣你會死的!不要做傻事了!”
鳳歌不理會,每從半空中俯沖下去的姿勢都異常決絕,他又不是啄木鳥,只是一只愛唱歌的畫眉,就算將修為都用在并不堅硬的喙上,那每一次奮力的俯沖異常痛苦。
血一滴一滴落在南華面前,她不斷地叫他停下,伴著鐵鎖被啄碎的身影,異常地心痛。
終于那鐵鎖落了地,南華早已哭得淚流滿面。
“快走,那道士術(shù)法太厲害,它們撐不了多久。”
那扇打開的門就在眼前,他們沖出去,可那門口卻被一個黑影堵住,在這昏暗的房間里,唯一的光芒失去了入口。
“你們逃不掉的。”
道士攔著他們,一步步走入屋中,將手中的東西扔在他們面前。
南華臉色大變,那是山貓,野雞,一只豹子和狼的尸體,每個尸體的眼睛處只剩下兩個血窟窿,面目極其恐怖。
“你把它們都?xì)⒘耍 ?br/>
南華大叫,提劍欲刺,那道士卻真是術(shù)法高明,任她如何狠辣不顧一切,卻不曾傷他分毫。
那道士笑道:“果然是修仙的妖,道行不淺,看來得使出我的寶貝了。”
南華不知他要祭出什么寶物,直覺到了危險,一個冰封術(shù)扔過去,身子已經(jīng)提劍飛出,卻不料身體感到一緊,立時墜落在地,身上不知何時綁了一捆紅色繩子,她越掙脫,那繩子綁得越緊。
那道士一手捏住她脖子將整個身體提在半空,陰沉道:“看來不早收拾你還會有更多麻煩。”
畫眉鳥尖叫一聲,閃電般沖向道士,卻被他一掌揮開,瘦小的身子衰落在地,身下的地板迅速被血染紅。
南華覺得身體越來越輕,丹田如火在燒,那捏在她脖子上的手像有一股無窮的力量在吸引她的內(nèi)丹,漸漸的,那火熱從丹田上升到胸膛再到喉嚨,一顆雪白的珠子從她口中緩緩?fù)鲁觯朗恳娏藘?nèi)丹,眼中露出瘋狂之色,一手取了內(nèi)丹,一手用力將南華甩到墻上。
她甚至連痛叫的聲音都發(fā)不出來,覺得渾身都在疼痛,沒有內(nèi)丹的身體在慢慢變化,變成一只白色的狐貍無力地趴在墻角。
那道士得了內(nèi)丹不欲多做停留:“殺了你也沒用,留著你的命繼續(xù)修仙罷。”
他得意地笑著,轉(zhuǎn)身奔向門外。
“拿了別人的東西就想走?”
一個聲音從四面而來,不急也不緩,卻能從中感受到沉穩(wěn)的怒意。
那道士知道遇上了高人,面露驚恐,立即使出一個御風(fēng)術(shù),不料身體還未起,已經(jīng)被一股大力撞倒在地,猛吐了一大口鮮血出來。
可他環(huán)顧四周,竟連對方的影子都未見到,他連忙跪在地上不斷磕頭:“仙人饒命,仙人饒命!小道再也不敢了,我這就把內(nèi)丹還給她,求仙人饒小的一命!”
他跪在地上沒命地討?zhàn)垼粋€一個磕頭,眼前出現(xiàn)一雙白錦靴子,靴子上是青色衣擺,再往上可以看清這是一具結(jié)實(shí)修長的身體,俯視他的男人,有張溫和如星辰明月的容顏,他在這具身體里,感受倒的是純正的仙氣,而且是個上仙。
這個認(rèn)知讓他徹底打了個寒顫。
“我可以饒了你性命。”
道士大喜,連連磕頭:“多謝仙人,多謝仙人!”
“但是,我必須回去你的修為,免得再為禍蒼生。”
那道士的臉?biāo)查g變得蒼白,渾身汗出如漿:“求……求仙人手下留情,繞過小道這一……回……”
不待他說完,崇恩已經(jīng)一手抓住他頭頂,那頭頂冒出絲絲白霧,不過一瞬間又放開,那道士渾身虛脫般,連滾帶爬地跑向門口,卻在出門后投來一個惡毒的眼神:“今日多謝仙人饒命,小道為仙人準(zhǔn)備了一份禮物,希望仙人喜歡。”
崇恩將內(nèi)丹喂南華吞下,她并未受什么傷,將內(nèi)丹在體內(nèi)運(yùn)行了一周后便化作人形,只見那傾城的容顏依舊蒼白,帶著未干的淚珠,楚楚可憐。
“你可知錯了?”崇恩道。
南華卻道:“雖是有錯,卻不后悔,我不能放任大家的性命不管。”
崇恩定定看著她,轉(zhuǎn)開了臉:“回去罷。”
那一年的秋日里,黃葉落了漫山,秋陽高照,是個很好的天氣。
羅傾已經(jīng)下山尋了南箓?cè)辏匣从植恢チ四睦铮先A便住在了崇恩這邊。她依然記得,即便過了好幾千年也記得那一日的秋陽非常明媚,黃色和紅色的落葉紛紛飄落,在山林的地面鋪了厚厚一層,逃生后的妖精們在歡快地慶祝,喜悅的氣氛充滿整個弛山,鳥鳴幽幽,蝶舞花香,真是個很好的日子。
可崇恩回去后就變得不對勁,他似乎是在極力克制什么,南華擔(dān)憂他是否在與那道士對峙時受了傷,可她才一靠近就被崇恩推開,這才發(fā)覺他體溫異常的熱,她固執(zhí)地去探他額頭,看見豆大的汗不斷冒出,額邊的青筋顯露,定是忍得極其辛苦。
“崇哥哥,你怎么了?到底哪里難受?”她慌了手腳,不知該如何是好。
可崇恩卻在不斷拒絕她:“你走開!走得越遠(yuǎn)越好!”
“為什么,你現(xiàn)在這般難受?為何身體會如此滾燙?”她不顧他的阻止去脫他衣物想讓他涼快些。
崇恩身體一震,一股大力已將南華推倒,雙目發(fā)紅地大吼:“我讓你走聽到?jīng)]有!趕緊走!走呀!”
南華一時懵了,愣愣看著他,她從未見過他如此模樣,這個一直溫和敦厚的男人原來也會對她發(fā)怒,讓她遠(yuǎn)走。
她緩緩站起來,低著頭,盡量不讓淚珠滾落:“我去打盆水過來,馬上就滾,滾到你看不見的地方。”
“小白……”
可她又因?yàn)檫@個低柔的聲音沒骨氣地停了下來,想聽他解釋什么。
身體被拉入一個滾燙的懷里,炙熱的氣息堵住了她的唇舌,溫柔又熱烈,就像一把猛烈的火,瞬間燃燒了她的理智,只能緩緩閉上眼,眼角的淚珠緩緩滑落。
她知道這是錯的,卻歡喜于這樣的錯誤。
因?yàn)槭冀K,她是南華,無法將心放在深沉的海底。
良辰美景處,花好月圓時,怎能不動情?
誤了終身也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