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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 第 47 章

    棠鳩是個什么樣的人?</br>  如果問起封疆這個問題,只會讓他皺皺眉,心里浮現出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看不清楚。便如一年前棠折之帶著他兩個妹妹來見他時那樣。</br>  棠鵲天資上佳,通透懂事,是個值得精心培養的好苗子。</br>  而棠鳩——</br>  不記得了。</br>  確實不記得了。在她哥哥姐姐的光華面前,她宛如一道灰暗的陰影,沉默地泯然于眾人之中,只隱隱約約頂著標簽——棠折之和棠鵲的妹妹。他順水人情收下的小徒弟。</br>  不值得費心,也不值得在意。</br>  甚至棠鳩自己也該有自覺,若非她哥哥姐姐,她根本無緣入他座下。她該明白,也該擺正自己位置,莫惹是非。</br>  所以半年前他震怒,若非棠折之跪地為她求情,他本會罰她在焦火山呆三年。</br>  可現在這道灰暗的影子卻從焦火山的濁煙中走了出來,能看清楚她的面容,也能看清楚她犀利的光芒,驅云散霧。明明未曾培養過她,她卻能木秀于林。</br>  而她大放異彩的東西,非他所授。</br>  封疆閉了閉眼。</br>  棠鳩已經是煉氣大圓滿境界了,竟然比棠鵲修為還高出幾個小臺階。可這靈根經脈,依然雜質遍生,殘破不堪。</br>  也許不必太在意。也許這將是她此生中最為耀眼的一日。</br>  只此一日。</br>  ……</br>  啾啾覺得現在很像是升旗儀式里校長講話的環節,而她是隊伍中開小差的中學生。</br>  她眼角余光突然掃到個一閃而過的黑色影子。</br>  頓了兩秒,啾啾回憶起自己來這里的支線目的,便稍稍偏過頭,拿出標準的在大集合中說小話的姿勢:“鐘棘。”</br>  “啊?”</br>  對方并沒有集合的自覺,吐出個引人側目的郁躁音節。</br>  啾啾問:“我剛剛看到我要找的狗跑過去了,你能不能幫我把它牽回來?”</br>  “……”鐘棘愣了愣,一言難盡,“你為什么不自己去?”</br>  “因為我現在走不開。”啾啾誠實。</br>  她還在參加升旗儀式。封疆也好、孤燈也好,注意力都在她身上,一走了之也太狂妄了,她雖然沒什么情緒,有時候很勇,但不代表她這么囂張。</br>  “如果大黃再跑遠了的話就不好找了。我會給你報酬。”</br>  “我不需要你的報酬。”鐘棘提聲。</br>  他眉生得烏黑秀致,眉峰在最恰到好處的點折出矜貴淺淡的弧度,這會兒這雙過于漂亮的眉擰起,斜壓向雙眼,不悅的躁氣沖散了雌雄莫辨的艷麗。他捏著手,不爽:“活要見狗,死要見尸是嗎?”</br>  “最好還是活著帶回來。我剛剛看見它是活著的。”</br>  不能弄死。</br>  少年有被氣到,轉身走了兩步,又折回來,身影籠罩住啾啾,低聲威脅:“我告訴你,我是個成熟穩重的大人,你再命令我做這些莫名其妙的事,我就……”</br>  “就殺了我?”啾啾突然抬眼,木然的瞳孔中浮出閃爍的亮光。</br>  顯然很期待。</br>  鐘棘傻眼半天,一抿唇,聲音陰戾殘忍:“我就生氣。”</br>  “……”哦。</br>  什么殺掉她、點燃石柱子、找狗……沒一件他喜歡的正經事。</br>  少年表情不善,乖乖離開,鴉羽般的發絲瀝著晴陽,閃爍出星星點點的碎光。</br>  啾啾對他背影瞇了瞇眼。</br>  雖然但是……</br>  她覺得小鐘師兄和“成熟穩重”里的任何一個字都沒沾邊。</br>  也許他對自己有誤解。</br>  升旗儀式還在繼續,沒過多久,鐘棘回了來,身后跟著條戰戰兢兢的黑色大狗。</br>  看來少年那極具壓迫性的凌厲鋒芒,不僅僅會對人產生威脅,還會對生靈造成威脅,大狗夾著尾巴,沒被牽引,就那樣老老實實地跟著少年走。</br>  這一趟寧靜無聲,只有途經的師兄師弟們膽戰心驚。</br>  這帶著活物歸來的人是誰?是鐘棘?鐘棘不應該是刀尖染血,死靈傍身的么!</br>  什么,他竟然是把狗帶給那開陣的師妹的?他在幫忙跑腿?</br>  嘶——</br>  師妹好大的能耐!</br>  鐘棘回來后,神情愈發冷銳:“你沒告訴過我它是條黑狗。”</br>  “它本來就是黑的。”</br>  “可它叫大黃。”鐘棘強調。</br>  “眾所周知,叫大黃的都是黑狗。四大天王都是五個。”</br>  “……真的?”鐘棘愣住。</br>  啾啾已經俯下了身,伸出手:“大黃。”</br>  兩股戰戰的黑狗仿佛終于找到了主心骨,眼睛一亮,搖著尾巴奔到啾啾身邊,嗚咽一聲。</br>  “汪汪!”</br>  狗叫聲拉回了諸位師尊的注意力,也打破了現場氣氛的古怪凝滯,一雙雙視線重新投了過來。</br>  半晌。</br>  掌門喚了一聲:“棠鳩徒兒,過來。”</br>  他對她招招手。</br>  啾啾再次把大黃留給不情愿的小鐘師兄,走過去,封疆視線隨著她轉動,眸色莫測。</br>  掌門是個總被其他真人欺負的禿頭小可憐,沒啥威嚴。不過他人還不錯,陣法既然由棠鳩開了,他便認了,從懷里摸出個水藍色東西。</br>  “這陣法全開還還需半月,你可以多多向你孤燈師父請教。只是焦火山乃無靈山,若遇到危險,以你的靈力恐難以對付。這是養靈玨,你便拿著吧。”</br>  他將靈玉放入啾啾手中。</br>  養靈玨中封著靈核,能自行生出靈氣,也有些聚靈的效果,不算稀罕,高階修士幾乎人手幾個。但也不常見——因為這玩意兒,只有紫霄仙府的通明秘境才能找到。而高階修士法術蠻橫,十個養靈玨煉化在一起,也不夠彌補他們消耗的靈氣。m.</br>  常見,卻不流通。</br>  不少人盯著這邊,雖然不敢惦記掌門的東西,卻各有想法。有人艷羨,有人欣慰,有人晦澀。棠鵲別開臉不看那邊,目光正好落在不遠處的鐘棘身上。</br>  少年在和黑狗對峙,居高臨下,眉目宛如薄刃厲鋒,蘊著要剜心刻骨的焦躁狠戾。耳下紅箋搖搖晃晃,狂氣張揚。</br>  啾啾愣了一會兒:“多謝掌門。”</br>  她將溫良美玉戴在脖子上。</br>  開陣儀式結束,眾人紛紛打道回府,鐘棘將大黃丟給茍七,“拿好”,不待茍七反應,便疾疾離去,背影匆忙,看來是真厭煩這滿谷人影。</br>  孤燈則來問了一句:“女娃娃,可愿將此陣開完?”</br>  啾啾回:“晚輩愿意。”</br>  “那山人可就交由你負責了,你千萬謹慎當心。”</br>  “晚輩明白。”</br>  道過別,孤燈一邊捶著腰,一邊嘀咕著“總算能睡覺了”,漸漸走遠,整個赤炎谷只剩下問世堂的人馬。</br>  隕星坐在木輪椅上,蒼白病態的臉龐上對她綻出抹微笑,似已了然:“孤燈將事情都交給你了?”</br>  啾啾點了點頭,又覺得這樣回答不妥:“我本來便挺感興趣的。”</br>  “他又想偷懶罷。”隕星淡色唇瓣間溢出輕輕的嘆息,并不是抱怨,更傾向于無奈,眉眼間染了點頭疼,“要勞煩你多多費心了。”</br>  “不打緊。”</br>  男人看看茍七,又看看寧溪,細白的手指敲敲輪椅扶手:“這些時日,我會多派些人手前來焦火山,你們須得嚴防警惕,多加注意。”</br>  兩人連連點頭。</br>  隕星抬眼望向晴空下□□險峻的紅色山峰,有些憂心:“就怕這漫天瑞光,引來的卻是不祥之物。”</br>  ……</br>  隕星動作很快,第二天就派了七個人過來,現在問世堂——焦火山分堂中一共有十位弟子。</br>  日子不再空閑。</br>  啾啾負責開陣,其余人則三人一組,全山巡邏。</br>  隕星的擔憂確實沒錯,開陣第十日,崔小虎憑著啾啾給的信物闖入問世堂,來不及喝口水,就上氣不接下氣道。</br>  “對不起,啾啾姐姐說如果有什么異常就立即來這里報告……我、我是來報告的,我們旁邊王家村,前兩日失蹤了七八個人,今天好不容易找回一個,但那人已經瘋瘋癲癲,跟被鬼俯身了似的,所以我來……”</br>  小虎頓了頓,抬起眼:“啾啾姐姐呢?”</br>  寧溪與茍七交換了個眼色,神情肅穆。</br>  “她不在。”茍七沉聲,“我同你去看看。”</br>  當天晚上,張弛帶著鐘棘過了來。</br>  問世堂里雖說都是外門弟子,功法不及內門弟子高級,可這些人常年奔波于戰斗任務,實戰經驗可比那群花架子內門弟子豐富多了,全員都很能打。</br>  這會兒所有人都做好了開戰的準備。</br>  “雖說那只是沂山派的先遣弟子,可不知道里面是否有高階修士。到時候盡可能偷偷潛入,不要打草驚蛇。不怕一萬,就怕萬一。”</br>  張弛很嚴肅,完全看不出平日的敦厚老實。</br>  鐘棘煩躁地在他身后走來走去。</br>  等他說完,他才開口:“她呢?”</br>  “她?”茍七一愣。</br>  作者有話要說:啾啾:他明明那么笨,卻灌頂了我。</br>  小鐘:她明明那么弱,卻保護了我。</br>  兩個人(深受打擊):我該努力了。</br>  ---</br>  溫溫,出來混的遲早要還。m.w.com,請牢記:,.,,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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