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海又稱紫府。</br> 雖然名稱里有一個“?!弊?,但實際上每個人的識海都長得不太一樣,并不一定非要是海。</br> 今天以前,啾啾的識海一直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但現在識海里的場景變了。</br> 形狀各異的巨大建筑密集地在城市中堆砌,廣告牌和LED燈讓人眼花繚亂,纜線在逼仄狹窄的墻壁間交錯縱橫,小型飛艇穿梭于摩天紀念碑上方。</br> 過度的光污染讓城市中不見星月。紫色霓虹“菜”字招牌下,戴著機械義肢的老板娘正將西紅柿的價格調高,下水道邊黑黢黢的貧民窟有人在犯罪,有人在疲憊地仰望城市高樓。</br> 啾啾有一次問她同桌:“賽博朋克是什么?”</br> 她那位小卷毛同桌頭也不抬:“就是我們的當下唄?!?lt;/br> 啾啾全想起來了。</br> 她不屬于這個世界,她也不是原裝的啾啾。</br> 這本書原名《成仙記》,比起升級文,更像是一本成長文。</br> 毫無疑問,棠鵲是這篇文的女主角。</br> 故事的開始要從啾啾的回歸說起。</br> 從小幸福長大的棠鵲突然得知自己并非棠家親女兒,無疑晴天霹靂,將她生活攪了個天翻地覆。棠鵲感到迷茫又無所適從,這無可厚非,畢竟她那時只是普普通通一個十歲小姑娘。</br> 一邊是她深愛又深愛她的家人。一邊是被她頂替身份的真千金棠鳩。前者讓她傷心不舍,后者讓她愧疚痛苦。</br> 十歲的棠鵲仿佛一夜長大,經過幾日的痛定思痛,決定將對方的人生還給對方。</br> “漸漸翻白的天色中,棠鵲的眼睛越來越明亮,稚嫩的臉龐上已經依稀帶了少女的清麗,現在透出些與她年紀不相符的早熟和堅毅。啾啾的回歸像是一記重錘,敲在了一直將她保護得很好的殼上,而現在,她不等啾啾的第二錘落下,自己破殼而出,面對未來的狂風暴雨。</br> 終于,清晨的第一抹曦光灑落,棠鵲抓了外裳,推門堅定地走了出去?!?lt;/br> 這是棠鵲決心割舍親情那一段的描寫,也是棠鵲的第一次蛻變,別說棠父棠母了,連文下的讀者們都嗷嗷叫著“小鵲好帥,心疼小鵲!”</br> 幸好,棠鵲生活在幸福的家庭里,她有一對明事理且溫暖的養父母。</br> 她依然是棠家的女兒。</br> 父母問題解決了,接下來要面對的是棠鳩。</br> 這篇文的定位是溫暖。要想溫暖,首先就要有冰冷。</br> 那這第一冰冷的,肯定是便宜妹妹棠鳩。</br> 在巨大的愧疚感下,棠鵲開始絞盡腦汁地對妹妹好。比如把棠父棠母給她的新衣服送給妹妹,把棠折之帶給她的小云糕分給妹妹。帶她認識自己的朋友、主動幫她復習功課。</br> 可是這一切,妹妹都不領情。連聲謝謝都沒對她說過,理所當然地享受她的殷勤,還對她不冷不熱的。</br> 于是生出了第二個冰冷——是棠鵲的心。</br> 這些變故折磨著她,她只能學著棠家長子,她最崇拜的棠折之哥哥的樣子,強迫自己淡然無謂,疏離瀟灑。</br> 溫暖也就跟著誕生了。</br> 她的朋友和家人都更加心疼她,關愛她,照顧她,時時刻刻燙著她冰冷的心。他們還指責棠鳩、辱罵棠鳩、厭惡棠鳩,痛擊這位冰冷的源頭。</br> 作者是真的很會寫。</br> 棠鵲明明沒遭遇過什么挫折,就連人生中最大的變故也被偏心她的人輕而易舉抹平,大家都愛她,可她就是憂郁得一匹,還憂郁得很正當,仿佛那個變故給了她毀滅性的打擊,她身如浮萍自飄零,只能抱著傷默默舔舐。</br> 她那些青春疼痛的心理活動把整本文都搞得很陰郁。</br> 而那些溫暖,就在陰郁中顯得更加閃亮、彌足珍貴。成熟的哥哥、強大的知己、溫柔的竹馬、元氣的師弟——真誠的少年們讓讀者紛紛姨母笑買股。</br> 這對于棠鵲來說,是享受偏愛的人生旅程。對于啾啾來說,就不那么美妙了。</br> 她此前那種“有看不見的風暴強硬地將她卷向棠鵲的對立面”感確實如此。</br> 這本文不是群像文,在那么多男角色的加持下,本質是一本蘇爽向的成長文。對女主角心路歷程、成熟長大的描寫極其細膩,對配角就沒那么用心了。</br> 啾啾覺得她一出場就頂著“我是反派”的buff,不然為什么大家都能在第一時間對她提起戒心。</br> 因為她在書院不聲不響地考了第一,所以她明明什么都沒做,就被棠鵲知己鄙視“不懂感恩”。老實說,她穿書之前,在她自己的世界,就年年考第一來著。她在黑風寨不也是個外置大腦。</br> 頭腦好用,成績優異怪她咯?</br> 再后來,她又被輕易地評價“心胸狹隘”,被定罪“嫉妒棠鵲”,被視作“留不得的人”。卻沒有一個人肯聽聽她的聲音。</br> 這換誰,誰不得生出心魔來?</br> 原著里的棠鳩生了,被侵蝕了,墮身為魔,成為太初宗和棠家的恥辱,成為棠鵲朋友們嘲笑鄙夷的對象。于是她滿懷恨意地追殺一切與棠鵲相關的人,最后被溫素雪一劍穿心。</br> 魔氣一點點退散,棠鳩的臉從黑色的魔氣下顯露,鮮血溢出口唇,她茫然看向天空時,視野中出現了棠鵲的身影。</br> 彼時已然清麗絕塵的少女,居高臨下,用看穿一切的通透神情,淡淡地說:“棠鳩,你不是恨他們,你是嫉妒我。”</br> 到死,也沒人聽棠鳩說話。</br> 不管是自以為自己看穿人心的,還是真傻逼的,全都認為她錯在嫉妒。</br> 啾啾:不,錯在她是這本文的女配。</br> 啾啾站起身,巨大的城市射燈在天空中交錯搖晃,帶著焦躁臭味的風迎面撲來,她慢慢走進這座她生活了十五年的城市。</br> 家里空無一人,一家四口的相片框還支棱擺在玄關柜子上。這個相片框支架有點問題,以前啾啾每天上學前將它扶起來放好,放學回家后又看見它倒在了那里。</br> 她給爸媽反映過這個問題,說,能不能粘一下支架。爸媽答應了,卻一直沒空去做。</br> 現在相框支架已經被粘好了。</br> 照片里她也不愛笑,對著鏡頭一臉嚴肅,哥哥大笑著,伸手在她腦袋上比了個鬼角。</br> 啾啾往里走。爸爸媽媽的房間里有個花架,上面養的都是她喜歡的花。哥哥房間一如既往的亂,游戲機散落和全息屏扔在地毯上。</br> 她最后回到自己臥室。</br> 她的房間還保持著原樣,床單被套換的她最喜歡的那套夜空圖案,她在上面躺了一會兒,盯著雪白的天花板,眼睛有點濕。</br> 耳邊突然有個聲音響起。</br> ——你想回家嗎?</br> 想嗎?這個賽博朋克的當下。</br> 她家不是貧民也不是上層,住普通的膠囊公寓,吃普通的仿真肉,一個月買一次新鮮水果。</br> 區區一個中學生不用承擔社會的重任,也不用去關注電視上每天吵吵嚷嚷的“社會結構崩壞”“反對信息控制”,啾啾每天坐懸浮列車上學,背著書包和同學去擁擠的街巷買小吃,和老哥搶游戲機,偶爾幻想一下未來屬于自己的那只omega會是什么香味。</br> 生活單調但快樂。</br> 哪怕在修真界已經生活了16年,比她在這個世界的生活時間都還要長,她依然記得一清二楚。</br> 她想回家。</br> 她想爸爸媽媽。</br> 她想念這里的一切。</br> 她眼眶紅紅的,即便哭,也咬著牙悄無聲息地哭。她不想對這操蛋的世界妥協。</br> “想嗎?”耳邊的聲音又問了一遍。</br> 啾啾這次回答了,斬釘截鐵:“想。”</br> “我有辦法,能讓你回家。”</br> 啾啾坐起來,胡亂擦了把眼睛,跳下床,往外走。</br> “……你去哪兒?還聽不聽我說了?”耳邊的聲音急了。</br> 啾啾說:“聽。但在這之前,我先去殺個東西?!?lt;/br> ***</br> 魔氣浩蕩。</br> 出城后,高樓大廈立刻消失,寸毛不生的沙土上魔氣已經強烈到具現顯形,絲絲縷縷糾纏,在夜色中飄蕩。</br> 啾啾拔出劍的一瞬間,半空中響起刺耳的笑聲:“你要殺我?”</br> “對。”啾啾回得很認真。</br> 笑聲更加尖銳,嘻嘻哈哈的,越來越響亮,越來越密集,最后那些漂浮的魔氣全部變成了書里描寫的“被黑霧包裹著、看不清臉的棠鳩”。</br> “——你要殺我們?”</br> 她們一起發問,聲音響徹云霄,在天地間傳遞出不安的威懾力。</br> “對?!编编币廊淮稹?lt;/br> 她們捧腹大笑,好像聽見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笑得渾身發抖。不過須臾后,笑聲又驀地一停,離啾啾最近的那團黑霧沉下臉,陰聲:“找死!”</br> 它以電光火石的速度,沖向啾啾。</br> 入魔容易除魔難。</br> 心魔非但數量眾多,還各個都有和自己相當的實力。你強他強,你弱他弱。所以就算是大能,也很難靠自己的力量祓除心魔。</br> 啾啾也沒想著要把她們殺干凈。</br> 她沒那個能力,但她會盡她所能,殺一只算一只。</br> 她不想入魔。</br> 不想服從任何人給她命運的安排。</br> “鐺”的一聲,劍刃與黑霧相撞,兩人都被震得退出數步,心魔長嘯一聲,再次隕石般撞來,啾啾也應聲而上,劍尖直攻要害!</br> 噼啪——</br> 枯木破裂折斷的聲音響起,裂紋從劍尖刺入的地方一寸寸鋪開,心魔發出可怕的悲鳴,尖爪徒勞地揮舞幾下,整個身體粉碎成了黑色的灰,滾滾遮住眼眸。</br> 青鸞尾羽送來激蕩的風,吹散眼前的障礙。</br> 消散的黑灰后,第二只心魔已經紅著眼,沖到了啾啾面前!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