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看了女傷者,滿頭是血,已經(jīng)看不出長相如何。
兩人的病歷本和檢驗結果擺在一起,兩個人的名字也擺在一起:江成,付小慧。
看著這兩個名字,阮流箏眼前出現(xiàn)的卻是當年譚雅和江成的結婚請柬,兩個人的名字緊緊相貼,請柬上譚雅的笑容美如極盛的花攖。
“怎么了?”丁意媛察覺到她的異樣,問她償。
她搖搖頭,沒說什么,譚雅知道這一切了嗎?要通知譚雅嗎?她還深深記得,在婚禮上,江成對譚雅說,親愛的,我會一輩子疼你愛你照顧你,生老病痛,不離不棄……
誓言如此輕而易舉,或許,當年半紅了臉的男子許諾時亦是真情真意,只不過,時光翩遷,女人將誓言烙在了心里,而起誓之人卻早已將之遺落在風里……
看著那兩個血糊糊的人,她突然覺得這聞慣了的血腥味如此惡心,她有些受不了,低聲對寧至謙道,“我出去一下?!?br/>
說完,走到外面來透氣。
“醫(yī)生,醫(yī)生,我兒子怎么樣?會不會有生命危險?”一個老婦人哭著來問她。
所有的醫(yī)生都在里面會診,只有她出來了,逮著就問。
阮流箏此時才注意到此人,是江成的媽媽,只是,江母并不認得她。
她搖搖頭,“主任還在會診,您別著急。”
面對江母的眼淚,她內心里毫無同情,她只是在想譚雅,譚雅對江母如此孝順,真不知道江母和譚雅見面后會是怎樣的情形。
她替譚雅難過。
譚雅是那么善良而美好的人,實際上,譚雅應該早已經(jīng)知道江成出軌的事了,可是,卻從來不在工作里表露出一點點情緒,還是每天對病人親切又溫和,對同事也總是笑顏以待,就在昨晚,還想得那么周到,幫她和寧至謙熱飯,卻不知道私下里流了多少眼淚。
而此時,卻響起了手機鈴聲,來自警察手中的證物袋里
。
警察將手機拿了出來,給江母,“這個電話,要不您接一下?”
阮流箏看到了手機屏幕上“雅雅”兩個字,頓時猜到是江成的手機,一時沖動,去拿,“我來接?!?br/>
江母卻一把拿了過去,“我兒子的電話!”
“喂,雅雅,是我,對,是媽,我跟江成在一塊呢,啊……我臨時有事要回一趟老家……對,我讓江成送我去……豆豆又發(fā)燒了?我走的時候還好呢……那你費心了啊,多照顧著點……”
阮流箏只能眼睜睜看著江母撒謊。
丁意媛出來拽她,“寧老師說如果你不舒服就先回科室去?!?br/>
她搖搖頭,跟著丁意媛一起進去了。
這兩人在昏迷中,都傷得很重,江成輕微腦震蕩,不過,第七節(jié)脊柱斷裂,傷及神經(jīng),那個叫付小慧的女孩子則顱骨凹陷性骨折并且嚴重顱內血腫伴隨出血,普外、脊柱外科和神外一起,對這兩個人進行了搶救。
又是連續(xù)數(shù)個小時的戰(zhàn)斗,在施救的過程中,阮流箏覺得自己在手術臺旁變成了一個機器人,沒有了感情,沒有了思維,只是一個會操作手術的儀器,按照設定的程序做著該做的事。
搶救結束,她茫然脫下手術服,一個人走出了率先離開手術室,將剩下的事交給留下的人。
寧至謙看了她一眼,沒說什么。
之前圍在走廊上的人少了很多,她木然走著,也沒去看是哪些人。
江母再次走上了前,焦急地問她,“我兒子怎么樣了?”
“沒有生命危險。”她淡淡地說,至于還能不能站起來,就是個未知數(shù)了。
江母得了這句話,算是放了心,又開始哭泣起來,另一人卻突然竄到了她面前,厲聲問,“那個狐貍精呢?狐貍精死了沒有?”
阮流箏一看,這人好像是譚雅媽媽,“阿姨……”
她剛叫了一聲,譚媽媽就打斷了她,只問,“那狐貍精死了沒有?”
她搖搖頭,“搶救過來了?!?br/>
譚媽媽頓時將她用力一推,大哭,“你們醫(yī)生是干什么的?是助紂為虐的壞人嗎?為什么要救狐貍精?為什么不讓她死了!”
阮流箏心中癥結在此,被譚媽媽一語道中,心中極為難過,想扶住譚媽媽,剛剛伸出手,就被譚媽媽用力一推。
“你們全是壞人!這個世界沒有公理!壞人沒有報應!好人在受苦!”譚媽媽哭訴。
阮流箏并沒有被推倒,而是撞到了一人身上,隨之,一雙胳膊將她扶住,她知道,這個人是寧至謙。
他將她護在了身后,低聲喚道,“阿姨?!?br/>
“是你?”譚媽媽頓時怒極,一巴掌打在寧至謙臉上,“你……虧你們還是好朋友!你居然幫著狐貍精!你的良心呢?你的良知呢?我可憐的女兒!你的命怎么就這么不好!賤女渣男怎么都不死啊……”
譚媽媽說得悲痛,也失去了理智,巴掌拳頭往寧至謙身上臉上招呼,一邊罵著渣男賤女。
寧至謙一動不動,任由她打著。
阮流箏躲在寧至謙身后,見譚媽媽完全把寧至謙當成了渣男在打,而他連躲都不躲,便想出去勸譚媽媽,結果,才一動,就被寧至謙的手伸到后面來摟住了,意思要她別動
。
譚媽媽打累了,往地上滑去,哭著還在罵渣男賤女不得好死。
寧至謙將她拽了起來,想把她扶到一邊坐下,結果旁邊的江母一直黑著臉,聽著譚媽媽罵,罵渣男也就算了,現(xiàn)在罵到他兒子不得好死頓時也怒了,揮舞著胳膊來回罵,“你罵誰呢?誰不得好死呢?你個老不死的!我兒子有個三長兩短你負責?。 ?br/>
本來軟倒的譚媽媽頓時來了精神,和江母對罵起來。
阮流箏被這吵鬧聲鬧得腦子里嗡嗡直響,心中只牽掛著譚雅,既然譚媽媽都知道這件事了,那譚雅必然也已經(jīng)知道了,兩邊的媽媽都在這,譚雅孩子又在發(fā)高燒,不知道已是什么情況。
她沒再管這吵架的兩個婦人,快步離開了,回科室里找到手機,給譚雅打電話。
鈴聲響了許久才接,聽得譚雅那邊一聲輕輕的“喂”。
沒聽見聲音還好,一聽之下心里酸楚極了,也輕輕地道,“譚雅,你在哪里?”
譚雅沉默了一會兒,“在醫(yī)院。”
“我們自己醫(yī)院?”她驚道,難怪什么都知道了。
“是的。”
“哪兒呢?”她著急地追問。
譚雅那邊仍然短暫沉默,最終還是說了,“在兒科病房?!?br/>
阮流箏掛了電話立即往兒科跑。
病房里早已經(jīng)不能探視了,可兒科還是有些熱鬧,孩子的哭聲此起彼伏的,她找到譚雅所在床號,在門口,看見譚雅的背影,坐在床邊,小小的個子,卻坐得筆直筆直的,好似單薄的肩膀有著無限的力量。
她輕輕敲了敲門,進去。
譚雅回過頭來,顯然是哭過的,眼皮紅腫,卻也沒遮掩,反而沖著阮流箏一笑,“來了?!?br/>
這笑,看得阮流箏更加難受,她也是女人,明白有時候笑,其實是掩飾內心傷痛最脆弱的面具。
她不想主動提那個話題,只是看向床上的孩子,“寶寶好些沒有?”
“還燒著呢,退下去慢?!弊T雅輕道。
孩子像極了江成,尤其眉眼,活脫脫一個模子,此時睡著了,兩頰燒得緋紅,正輸著液,譚雅還在給他物理降溫。
“他……怎么樣?”譚雅忽然問,言語遲疑。
阮流箏不敢看她,低聲道,“沒生命危險,不過……可能要再站起來難?!?br/>
譚雅沒說話,苦笑了一聲。
“那個女人呢?你見到了嗎?”譚雅又問。
阮流箏緩緩點頭,“顱內骨折,血腫,出血……”
無法形容此時的情形,低頭,充滿歉意,“譚雅,對不起,是我和寧老師搶救的?!?br/>
“你傻呀!”譚雅輕道,“怎么是你們對不起我了?你們有什么辦法?我們不就是干這個的嗎?別說是個小三,就算是罪犯我們也得救了,至于審判,不是我們醫(yī)護人員的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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