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云走在前邊兒,巧妙地用頭頂的斗笠遮著雙眼,懷中抱著那柄破布纏繞的劍,一步一步,走得異常穩定。魏凜在相隔十步的后邊兒緊緊跟著,生怕赤云一個輕功,自己就不見他的影兒了。
兩人進入了楚山腳下的鎮子,也就是先前徐瀟瀟與魏凜曾經到過的那個。眾所周知,前往楚山之顛的路是從這個山腳下的鎮子開始的,這個鎮子也將是皇帝陛下楚山封禪的必經之路。
魏凜本以為自己曾來過這,將由自己來給赤云帶路,沒想到赤云像是比自己更熟悉這里,魏凜說了昌明客棧的名后,赤云便一直走在前邊引路。
“你是不是之前來過這?”魏凜好不容易氣喘吁吁跟上了赤云穩定而又矯健的步伐,湊近悄悄問道。
“不記得了。”赤云的回答還是那么模糊不清:“好像有點印象。我們是習武之人,你怎么還沒走幾步就累成這樣?”
“從雍州營到這兒,連續用輕功飛了兩個時辰,你居然不累?”魏凜有些不滿地抱怨道:“即便是徐瀟瀟,也沒法輕松用輕功飛兩時辰,你究竟是什么人吶,居然臉不紅氣不喘。”
“這不是很習以為常的事么?”赤云聳了聳肩:“你的輕功掌握地并不精,包括徐瀟瀟也是。”
魏凜咕噥了一句,還是接受了赤云的批評。畢竟人家說的確實在理,而且就憑他連續飛兩個時辰面不改色,就有資格做這番點評。
前邊就是這座小鎮的鬧市,所謂鬧市區,也是沖突的高發地帶。地痞流氓搶了老農的白菜啊,官府的皂吏當街行兇打人啊,都是常見的事,也是沒什么人敢管的事。赤云與魏凜路過這鬧市口時,也恰巧撞見了官府的皂吏揮舞水火棍,要挾著個老頭的場面。
那又粗又長的水火棍架在老頭的脖子上,那老頭做出了一副求饒姿態,然而卻改變不了遭受一頓毒打的厄運。
魏凜心中瞧見,有些許不忍,右手往背后的竹劍上挪了挪。赤云伸手橫在魏凜身前,搖搖頭道:“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出手。”
魏凜有些急躁:“難道你要我看著這老頭被暴徒活活打殺嗎?”
赤云沉穩地應道:“即便是真要出手,我也比你快多了。你現在可依舊是扮演著蕭二郎的身份,不可貿然出手。更何況你的招式太有代表性,武道中人都認得出這是紫竹派的招式,若是被屠龍者或是太極眼教的人看出來,豈不是自找麻煩。”
“你真的會出手?”魏凜狐疑地瞥了一眼赤云,他知道,這個瞎子一向來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人,今兒也不知有了啥新的覺悟。
“其實也不用我出手,想來伸張正義的人可不止我們。”赤云的手指在電光火石間指向了胡同深處,魏凜的眼神也隨之而去。
那條胡同很黑,卻傳來一陣馬蹄聲與車輪軋過石板的聲。
魏凜看到了一枝箭。
這箭似曾相識,曾幾何時,這是一枝差點要了魏凜與徐瀟瀟的命的箭。而如今魏凜看到這箭,卻已然沒有絲毫地恐懼之感。
因為這枝箭的主人,已經成了他們的朋友。
虞可冰倒是沒有魏凜與赤云想得多,她駕著馬車載著欣兒,遠遠兒地瞧見有皂吏欺負手無寸鐵的老頭,直接一手拉住韁繩,騰出另一只手來,從腰間拿出弩弓,干脆利落地射了出去。
百發百中。
這一箭的氣息隱藏得極妙,若非赤云手指所向,魏凜根本不會注意到如今插在皂吏右肩的箭矢,究竟是從哪個方向射出的。
看來虞可冰也不想暴露身份,即便是正義相助,也只是在暗中出手。圍觀的百姓見著血淋淋的小吏,有些驚恐地盯著他那被箭矢穿透的右肩。
根本沒有人注意到,這箭是從哪飛來的。
魏凜有些無奈地點點頭,赤云倒是饒有興致地問道:“你好像認識射箭的那個人,是敵人還是朋友?”
“還是瞞不過你。”魏凜有些靦腆地笑了笑:“路上認識的朋友,百發百中的神箭手,還是你們西商禁軍的人。你難道不認識?”
“我在禁軍中的時候,不插手軍務管理。我并不認識什么人。”
“大統領公孫起直屬的部下,在太極眼教臥底的虞可冰。我們約好在這個小鎮碰面的。”魏凜輕聲說道,很小心地防止被周圍的人聽見。
“不用擔心。”赤云像是讀懂了魏凜心中所想:“周圍沒有人在偷聽,我的自然之息一直開著,沒發現有可以的人跟著。”
魏凜看了一眼那個之前被威脅的老頭,有些驚異地發現,此人正是前些日子在樹林中遇見的被貶官員張楷。
灰頭土臉的張楷癱坐地上,也認出了魏凜,正欲啟齒叫出蕭公子三個字,魏凜趕忙做出了噤聲的手勢。
“你好像有點事。”赤云頭也不回地說道:“我正好也有些事要去確認一下,不妨就此分別,晚些時候昌明客棧中見吧。”
魏凜點頭。
赤云向前走了兩步,又回過身走向魏凜。
“怎么了?”
“你有銀子嗎,先借我點。”赤云呆呆地笑著:“之前一路上住店把銀子都花完了。”
“本來銀子都放在徐瀟瀟的包裹里,分別前她給了我二十兩,你先拿十兩去吧。我還以為是什么大事呢!”魏凜們不在乎地揮了揮手,從包裹中掏出兩錠五兩的銀元遞給赤云。
“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