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晚間,伽釋大師派人到魏凜處傳話,說是已在偏殿布下素齋,請他前去用飯。魏凜想這應是自己在寺中住的最后一夜,大師請他去用餐作為餞行并無不妥,便承應下來,跟那隨從同去。
雖說是伽釋大師親自宴請的素齋,可菜色確實不佳:一盤面、一盤餅、一摞山果、一碟小菜、一壺素酒,僅此而已。魏凜雖然是個不挑食的人,可這菜也確實太簡樸了些,面露疑難之色,遲遲沒有下筷。
“魏公子想必吃不慣這山野之菜,可這北齊路遙,路上難免會有連這些都吃不到的情景,難道魏公子想活活餓死嗎?”
魏凜循聲望去,見一女子坐在對面,看裝束與外貌,就是幾個時辰前所見的慧眼派玉女徐瀟瀟。魏凜慌忙站起來賠罪道:“是在下失態,望玉女和諸位大師不要在意?!?br/>
伽釋大師合掌笑道:“阿彌陀佛,確是敝寺招待不周,怎能怪魏施主。玉女,施主來者便是客,你身為主人,怎有怪罪客人的道理。”
徐瀟瀟正色道:“倘若大師讓我于與魏公子同行去北齊,那我考驗考驗他也是在情理之中?!?br/>
同去北齊?魏凜暗自驚訝,但沒有表現出來。
“好了好了。”悟華站起來打圓場,“還是先用飯,再聽伽釋大師吩咐吧。”
“阿彌陀佛,此次魏施主北上前往北齊,受紫竹掌門王夫人所托,貧僧派遣本派玉女徐瀟瀟與施主同行,不知施主愿意否?”
魏凜剛吃了半個山果,聽到這話趕緊站起身來回道:“既是奶奶書信所托之事,又有貴派玉女相助,在下怎敢推辭,只是不知玉女是否同意。”
“我倒是無妨,紫微閣的腰牌剛剛發下來,命我去北齊效力,我聽大師說公子也要去,一同去便又有何妨?既然大師和王夫人均有此意,公子也不嫌棄小女子,那便一同前去?!毙鞛t瀟地夾了一筷子蔬菜放入嘴中,又抿了一口素酒,隨意地答道。
“既是如此,那各位便自行用飯?!辟め尨髱熣f道。
……
待眾人用完晚飯,正欲離開時,一柄長槍貫穿偏殿大門,插入地面足有一尺之深。
在槍邊憑空閃過一個人影,單手捏住槍柄,喝一聲:
“烈!”
魏凜只覺得無窮的殺氣從那柄槍處傳來,揚起一片塵埃,自己身前的幾案與盤子均被掀翻震碎,只得拔劍運起真氣進行抵擋。
待塵埃落定,定睛一瞧那人:臉色蒼白,眉清目秀,身材高瘦且手握長槍;單青色布衣,古銅色護腕,黑白色包巾,胸口一個太極的標志尤為顯眼;再看那槍,全身均是渾鐵打造,只是槍尖入地較深,無法看清。
悟華認出了此人是誰,大聲喝到:“蓬壺,如今你竟還敢上山。前些日子你手下的小偷可是挨了一掌下山的,怎么,不長記性嗎?”
那個被叫做蓬壺的人與悟華年紀相仿,但并不看悟華一眼,而是直面坐在大殿正中間的伽釋大師說道:“大師別來無恙?”
伽釋大師合掌作答:“施主,這里并不是爾等撒野之處,請回吧?!?br/>
“我這次來不是為了止水掌的秘籍而來,而是想向大師求一樣東西——含光丹?!?br/>
“既是來求,何故持槍上殿?”
“那便是若求不來,自搶過來!”蓬壺將槍從殿中地板下拔出,一陣沖擊從地面之下涌起,直逼伽釋大師,地板也被破壞殆盡。
“休得無禮!”悟華飛身上前,雙手向后一張,再蓄力向前一拍,止住了這陣沖擊。
“鏡花水月?”蓬壺輕蔑地笑道:“這種程度的鏡花水月在我面前只是個紙糊的罩子罷了。”言畢,將手中的槍擲向悟華,身體又在瞬間出現在槍附近。
“破!”
蓬壺手持長槍向前穿刺,無數的震蕩從手心中傳遞到槍尖。悟華使用止水掌夾住槍尖,僵持了一小會,有些支撐不住,連連后退。
魏凜見形勢不妙,欲出劍相助,但玉女徐瀟瀟搶先一步依然出手。
“心隨神動,心如止水?!?br/>
徐瀟瀟念動真訣,白皙的雙手上一直纏繞著的真氣突然消失,襲向蓬壺的背后。那蓬壺也真可謂是身手了得,立馬判斷出這無形真氣的來源,單手持槍,偷出左手來向徐瀟瀟丟出一枚飛刀,那無形的真氣立馬回到身前進行保護。
“玉女的真氣真是收放自如?!蔽簞C心中暗自贊嘆道,順勢也雙手拔出紫竹劍奔向蓬壺。
“大雪,北風吹雁?!?br/>
魏凜知道蓬壺的實力遠高于自己,一開始便使出了冬字劍法中自己所領悟的最高境界。沾滿寒氣的劍刃眼看就要觸及蓬壺,可這蓬壺直接用蓄起真氣的手抓住了劍刃,毫發無傷。
“區區紫竹小兒,不過如此?!迸顗胤怕暣笮ζ饋恚耙擦T,既然是紫竹冬劍,不妨一起收拾了?!?br/>
“滅!”
只見蓬壺的那柄槍突然從悟華手中離開,轉而刺向徐瀟瀟,魏凜見狀,趕忙提劍來助。那柄槍仿佛有無形的人揮舞一般,與魏凜徐瀟瀟二人斗成一團。
蓬壺見自己槍已經糾纏住了二人,便直接與悟華對了一掌,由于悟華之前大規模施展鏡花水月保護眾人,體力已漸漸不支,與蓬壺對的這掌讓他無力再戰,口吐鮮血,眼看就要性命不保。
“住手。”伽釋大師站了起來,合掌嘆道:
“槍不依身,如影隨形;沖天震蕩,撼地蛟龍。不愧是太極眼教的二當家蓬壺。既為當家,你何故和這些小輩們計較?不如這樣,我和你過一招,如果我沒能在這一招之內打敗你,我便把含光丹交與你;若你被我打敗了,請就此下山,也不要為難這些小輩,如何?你若不敢,就此下山!”
一招?蓬壺暗自思忖著,這伽釋大師為慧眼派掌門,雖傳說他無比的厲害,可畢竟已經老了。前些日子我派徒兒上山探聽虛實,故意被他打中一掌,據說掌力與他座下弟子悟華相當,若真是如此,我豈不是可以輕松擊敗他。這老東西現在卻說一招,這必定是在詐我。
“接招。”那蓬壺一揮手,招回了自己的槍,魏凜雖未被槍劃傷皮肉,但被槍尖產生的震蕩震得渾身難受。
槍不依身,如影隨形。
徐瀟瀟扶著魏凜,看見那槍柄握在蓬壺手中,槍尖發出尖銳的鳴叫聲,周圍的一切似乎都在震動。
“這是什么招數?”魏凜努力地直起身來看著。
“應該就是槍鳴?!庇衽鞛t瀟顯然更見多識廣一些,“書中有所記載,卻從未親眼見過?!?br/>
“碎!”蓬壺大喝一聲,躍在空中,將槍直勾勾地刺向了伽釋大師。此時槍尖的鳴叫聲達到了最大,周圍冒出亮閃閃的白光,伽釋大師瞬間被白光籠罩,不見身影。
“心懷若谷,心如止水?!?br/>
伽釋大師念動真訣,揮出了止水掌。
魏凜絲毫感受不到伽釋大師掌中的真氣,但又好像這大殿處處都是真氣。
伽釋大師一只手掌捏住了刺向他的槍尖,槍尖瞬間不再震動,鳴叫聲也停了下來。蓬壺剛想收槍,卻發現這槍卻紋絲不動地被捏著,仿佛自開天辟地以來就一直長在上面似的,再也拔不出來。蓬壺心生急躁,干脆放開槍,掄起右掌,在掌中注入了自己不斷震動的內力。伽釋大師也揮出一掌與之向碰撞,這一掌上似乎什么也沒有,也感受不到任何的內力與真氣。
二掌對擊,揚起了大片的塵埃。……
蓬壺感受到右手經脈盡斷,槍雖然握在自己的左手上,但很明顯是伽釋大師主動還給自己的。
蓬壺知道是自己輸了,伽釋大師全程都還沒有主動出手,僅僅只是通過防守,就打敗了自己。甚至可以說,大師用半回合就贏了。
“大師真的是高深莫測,明明他使出了止水掌,卻絲毫感受不到真氣與內力,那老態盡顯、瘦骨嶙峋的手掌居然能爆發出如此強大的力量?!迸顗匕底愿袊@道。
“施主請回吧,貧僧有八字送給施主:賦由天生,莫遭其害?!?br/>
蓬壺把嘴角的血一擦,將槍往山下一扔,隨即就消失了。
……
“伽釋大師,沒想到您那么厲害!”魏凜被伽釋大師的力量所折服,在言語之中更多了幾分敬意。
“魏施主,那人僅僅是被自己的內力震斷了經脈,謬贊了。今日好生休息,明日還要啟程?!辟め尨髱熀险菩Φ溃骸拔菏┲鳑]有被那蓬壺傷到吧?如有損傷,可叫玉女醫治。玉女,醫術極為高明,乃我益州有名的醫生?!?br/>
“謝大師指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