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凜扶著徐瀟瀟向前走著。
他的半邊衣服已經被黑色箭身上的炸藥轟得粉碎,但萬幸身體沒有受大傷,還能勉強扶著力竭的徐瀟瀟逃離這里。
他絲毫沒有注意背后飛來的箭。
徐瀟瀟雖說力竭,但在一瞬間感受到了身后傳來的死亡信號,——朝向魏凜的背后。她虛弱地張不開口,也自知即使能夠說出話,留給魏凜的反應時間也避不開那支快箭。
一瞬間,她做出了決定,用僅存的些許真氣推開了魏凜。
細長的箭射穿了瘦弱的肩膀,又繼續向前飛去,定在了一塊巨石之上。魏凜驚恐地扶住了快要摔倒在地的徐瀟瀟,看了一眼她肩上的貫穿傷口,又看了看身后。
身后是一團煙,什么也看不清。
所幸傷口不大,未傷到心脈。
“瀟瀟,你挺住,我們離開這里就去醫館。”魏凜焦急地撕下自己的袖子,努力地按在傷口之上,嘗試止住那不斷流出的鮮血。徐瀟瀟因真氣耗盡,又失血過多,早已臉色蒼白,雙眼緊閉,嘴中輕輕吐著氣,整個人看不出一絲活力。
魏凜小心地搭了一把徐瀟瀟的脈搏,極其微弱,隱隱能感受到些許心跳。他有些急切地想離開這,將虛弱到極致的徐瀟瀟背在背上,又擔心后方會繼續射來冷箭,便換了個姿勢,將她抱在身前,一路小跑地沖出了那隱秘的胡同。
且說那卉卉并沒有趕盡殺絕,自顧自地收起機關大弓,將其折疊之后背在身上,又拿出在之前爆炸中掉落于地上的那塊腰牌。
“人字四品,紫竹林,魏凜。”
卉卉閉上她那瞄準了死亡的雙眼,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腰牌上的字。這似乎是一段與她有關的久遠記憶,也正是這幾個字,讓她在射出那驚天一箭時,將手微微抬高了一分。
否則,以機關大弓和虞美人之箭的威力,那一箭必定帶去死亡。
可要說魏凜與卉卉有舊,那也絕不可能,魏凜自嬰兒時便在竹林之中,期間再沒出過林,退一步講,若魏凜真與卉卉相識,這一箭不射便罷。
射出一支讓人重傷,卻不立刻致死的箭,這個行為著實是有些匪夷所思。卉卉也只是自顧自收好那塊腰牌,消失在了客棧爆炸后留下的滾滾濃霧之中。
這卉卉姑娘意味深長的一箭,與魏凜散落在地上的腰牌,究竟有什么聯系,在此不問。
……
魏凜抱著徐瀟瀟一路狂奔來到了太守衙門,這六七里的路程,懷中又抱著九十斤重的姑娘,著實把魏凜累的滿頭大汗。這段路若從屋檐上行走,本只有兩里半,但既然這敵人是弓箭手,魏凜自然不敢使用輕功往高處跳,否則暴露了視野,不知從哪再竄出一根冷箭,二人可都要交代了。
魏凜不管那守門士兵略帶些驚異的眼神,直接就往門中闖。那士兵見魏凜灰頭土臉,懷中姑娘的臉又被遮擋著,自是認不得這二人的身份,伸手想去攔。
魏凜怒火中燒,但雙手抱著徐瀟瀟,無法再騰出手來躲避士兵的糾纏。他回頭狠狠得瞪了那士兵一眼。
士兵似乎是受到了這個眼神的威懾,連連后退,重重地摔倒在地。
魏凜自然是沒時間去管這膽小的士兵,直接奔向徐瀟瀟在這衙門之中的房間,輕輕地將她放到床上,向外大喊道:
“大夫!大夫!”
賈仁太守聽出了聲音,趕了過來行禮道:“蕭公子,不知出了何事?”
“太守,你這衙門之中可有大夫。徐姑娘中箭受傷,性命垂危,急需大夫搶救!”
“蕭公子不必驚慌,下官的府中自有這川北城醫術最為高明的大夫,下官即刻去請來給徐大人治傷。”賈仁急急行禮退出,不一會這房中便進來一個身穿青衣、身背紅箱、胡子花白的老者,看這裝扮定是府中的大夫沒錯。
“大夫,請你給徐姑娘瞧瞧,她……”
大夫先應急地把了脈,止了血。他見魏凜在一邊焦急地叫嚷,便將其拉到門外,說道:“蕭公子這樣吵鬧,會打擾到病人休息,其余的交給我來做就好。敢問蕭公子,這徐大人是因什么受傷?”
“箭。”
“這箭是直接貫穿,沒有留在體內嗎?”
“正是,大夫,徐……徐大人她現在情況怎么樣?”
“血自然是止住了,可失血過多,身體也不知為何極度的虛弱。敢問蕭公子,這徐大人是不是近日有什么勞煩之事纏身?”
魏凜猶豫了一番,說道:“徐大人在中箭之前與歹人搏斗,真氣消耗殆盡,故而……不知大夫是否知道真氣?”
那老者果然沒有虛長年歲,自然是知道這真氣是人體之內的自然玄妙之理,乃紫微閣的定榜高手才會使用的人體奧義。他聽完魏凜的話之后,輕輕捋了捋胡子,低頭思忖了一會,對魏凜說道:“蕭公子,你能夠確定徐大人是真氣耗盡導致的身體虛弱嗎?”
魏凜沒有思考,堅定地點了點頭,躬身道:“還請大夫不惜本事,治愈徐大人。”
那老者趕忙回禮道:“老夫自是不遺余力,只是這醫術著實有限,目前而言,只能暫且保住徐大人的性命。蕭公子并非凡人,應當也知道,這真氣只有依靠自己的力量方可聚集。徐大人體內真氣耗盡,極大地損耗心神,再加上失血過多,這才導致昏迷不醒。這川北城有一家醫館倒是對人體的真氣頗有研究,蕭公子若能請來這醫館中的大夫,說不定能使徐大人好轉。”
“還煩請大夫告知我那醫館的名字。”
大夫猶豫了一下,望著魏凜嘆道:“蕭公子不知,那醫館的規矩頗有些古怪,只在館內醫治,只醫治江湖中人,從不與官府有所交集。如今徐大人身體極弱,輕易移動不得,只能請那醫館之中的大夫來衙門里醫治,老夫只怕蕭公子請不來。”
“說明誠意,道清原委,給足銀子,難道這也請不來嗎?”
“公子不知,那醫館館主的脾氣極為怪異,軟硬不吃,手下更是聚集了一幫他所救的江湖中人。這群江湖中人個個都是亡命之徒,公子若是去硬請,怕是兇多吉少啊。”
“大夫不必多慮,只管將那醫館的名字地點告知我,便已是幫了大忙。”
“由此向北兩里半,珺凝堂便是。蕭公子小心,切勿魯莽行事,倘若真出意外,還請不要怪罪老夫。”
“怎敢,感謝大夫如實相告。還請在我請回珺凝堂的大夫前,您能保住瀟瀟的性命。”
大夫有些怪異地盯著魏凜的眼睛,心中思忖著面前這個公子對于徐大人的稱呼著實有些不敬,但他也沒有時間細想,躬身答道:“我在公子回來前,一定盡力保住徐大人的性命,公子勿憂。”
魏凜輕輕打開徐瀟瀟房間的門,躡手躡腳地走到床前,注視著臥在病榻之上,面無血色的徐瀟瀟。她微閉著眼,呼吸虛弱,與其說是一個人,倒是更像一塊沒有生命的白玉靜靜地放在床上。
“好好休息,我去給你請醫生了。”
也不管那徐瀟瀟聽不聽得見,魏凜從墻上取下紫竹劍背在身上,出了太守衙門,徑自向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