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媽。”江是安垂著頭,一副乖順的樣子,“你放心,我知道自己應該怎么做。”</br> 江母這才滿意,“今天你爸沒在家,進來坐會兒就走吧。”</br> 說完話,又警惕地掃了眼陸時域,“我去給你們切水果。”</br> 有陸時域在,江母好歹忌憚著沒有在明面上給江是安難堪。</br> 帶著一直沉默不語的陸時域進屋子,江家別墅比他的住處小了一圈不止,江是安看他長長的腿都施展不開地困在沙發間,彎腰,帶著抱歉地笑。</br> “還好嗎?”</br> 他的呼吸就這么密密麻麻擦過陸時域耳廓,激得陸時域耳尖不自覺發紅,抬眸,反問他,“你好嗎?”</br> 江是安笑得露出一排小白牙,“我很開心。”</br> 陸時域輕聲答,“你開心,我就好。”</br> 剛才他們母子談話的聲音并不大,陸時域原本也聽不見。</br> 只是在江是安得到江母的首肯后,回過頭來看著他,眼尾發紅。</br> 江是安珍惜這份親情,并希望能從母親身上得到更多的愛,但江母對他并不熱絡——</br> 他是委屈的吧?</br> 一瞬間,陸時域仿佛與江是安感同身受,眸光沉得可怕。</br> 江是安沒有猜到陸時域此刻復雜的心情,“單純”地被陸時域一句話弄得面紅耳赤,他總是會溫柔地說出些曖昧的話。</br> “那我去幫媽媽切水果,你先喝茶。”</br> 江是安唇角漾著笑意地走了,陸時域光是看著他的背影,就能體會到他的高興。</br> 怎么26歲了,還跟個小孩似的。</br> 陸時域指腹摩挲著發燙的耳尖,露出了進門之后的第一個笑容。</br> ……</br> 廚房里,江是安來之后,江母就停下手,看著他認認真真切水果的模樣。</br> 漂亮柔弱是江是安最大的代名詞,也導致了江母總覺得他多病的像個女孩——</br> 在商業圈,這種孩子不僅不能給家族帶來價值,反而會惹禍上身,讓江家不得安寧。</br> 所以,江家舍不得在江是安投入太多心血,好在這孩子乖巧的姿態也讓他們足夠放心。</br> 但總歸,他對陸翮的愛意擋了江濉的路。</br> 江母沉聲,問起結婚這三天以來陸翮對江是安如何,他一句一句如實答著,最后稍顯落寞地說,“陸翮心里只有哥哥,我答應他等哥哥回來之后,會主動和他離婚的。”</br> “你肯識趣再好不過了。”</br> 畢竟江是安各方面都比不上江濉,江母知道陸翮不會放太多心思在江是安身上,便寄望江濉能在想通后回來好好利用陸翮,讓江家再壯大幾分。</br> “只是不知道哥哥在哪,過得好不好。”</br> 江是安嘆息一聲,又抬頭望向偏心的母親,“媽和爸能把哥哥找回來嗎?”</br> 江母當然不知道江濉往哪跑了。</br> 江濉逃婚之后只留下一封信,說他只是把陸翮當朋友,并要出去闖蕩實現人生的價值,活脫脫一個不知人間險惡的少爺,把江父江母氣得半死。</br> 江家,包括陸翮都在暗中通過各種手段找人。</br> 可江濉仿佛人間蒸發了一樣,根本不知所蹤!</br> 江是安現在提起來,就是觸了江母的逆鱗。</br> 她陰著臉,咬牙道,“我倒覺得你不希望讓你哥哥回來!”</br> 江是安,“……?”</br> 他被吼得一愣一愣,不知所措地望著江母,盡管知道母親并不喜歡自己,可他也沒想她會用那么惡毒的心思來揣度他——</br> 一時間,所有壓抑的委屈都涌上來。</br> 江是安啞著聲音,“媽……你怎么能這么想我?”</br> 江母冷笑,“你哥哥明明已經答應陸翮的求婚了,為什么又要在結婚的前一天逃跑?”</br> “一定是你教唆了他!”</br> “你教江濉逃婚!好把江家逼上絕路,無奈只能讓你替嫁過去!”</br> 江母聲音一句比一句重,刀子似的狠狠刺進江是安心臟。</br> 他緊閉著雙眼,下意識回避江母有些猙獰的注視,明明他是不想與摯愛的母親爭辯,但懦弱退卻的模樣卻被江母視為心虛。</br> 江母更生氣了。</br> 她還想用更惡毒的語言將江是安狠狠罵一頓,陸時域就突然闖進來,擋在了江是安面前。</br> 少年修長挺拔的身軀足夠獨當一面,目光下垂,斯文有禮的面具被他摘下,露出兇狠凌厲的野獸芯子。</br> 但陸時域沒說一句話。</br> 他拉起江是安的手腕就要離開。</br> 江母見狀猛地一驚,跟上去吼道,“陸時域!安安都已經嫁給你叔叔了,你還敢拉著他就跑!?”</br> 陸時域聞言停下,他甚至沒有轉頭,瞳孔里卻醞釀著毀天滅地的戾氣,“江夫人,你嘴要是沒那么臟,我或許還能尊敬點呢。”</br> 江母活了大半輩子都沒被人這樣陰陽怪氣的罵過,她尖叫起來,“江是安!你敢跟他走就永遠不要回來了!”</br> 江是安臉色發白,眼眸水盈盈地望了著陸時域——</br> 他不希望惹怒母親,又擔心陸時域會因他受委屈——</br> 四目相對的瞬間,陸時域看透江是安的心思,有一種想要沖上去殺了江母的沖動。</br> “媽……我不走……”似乎是被陸時域身上散發的危險氣息感染到,江是安說著話哆嗦了一下,目光略帶祈求,“阿域,松松手吧。”</br> 他捏得他好疼。</br> 陸時域脾氣一下無法發作。</br> 他舍不得江是安再受委屈,就只是松了松力道,在江是安以為他妥協的同時,將人整個攬進自己懷中,打橫抱走了!</br> 江母這下是真被嚇傻了。</br> 江是安頭疼,簡直是要瘋了,沒有人在母親面前這樣義無反顧的護過他,陸時域是第一個。</br> 只是陸時域太囂張了,會讓母親生氣,誤會他們的關系的!</br> “阿域……阿域!你快放我下來!”</br> 接連叫了幾聲,陸時域都沒有反應,江是安只好難堪地扯著他的衣服,目光掃到少年冷硬的下顎線上,“求你……”</br> 這句“求你”仿佛觸到了某種開關,話音剛落,江是安就接收到陸時域垂下來,沉到深邃可怖的視線,好像要將他生生拆吃入腹一樣。</br> 陸時域打量著他。</br> 江是安因為害怕已經急紅了眼,水光漣漪的,可憐,又輕而易舉的讓人為他淪陷。</br> 三秒后,陸時域將他放下,整個人以侵略的姿態向他壓去的同時,伸出手覆蓋在他的眼睛上——</br> “哭吧。”</br> “哭了之后,就不要委屈了。”</br> 清冷柔和的聲音如同他身上的香氣一樣令人安心。</br> 江是安被陸時域緊緊桎梏在臂彎里,感受著他埋在自己頸間灼熱的呼吸,心底生起一片興奮的癢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