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是安與陸時域一個站在臺階上,一個站在臺階下。</br> 不想牽手更不想擁抱的江是安得以垂眸,用略高的角度睨著陸時域。</br> 三天轉瞬即逝,陸時域有很多事情要做,沒有再刻意纏著江是安不放,但江是安一直能從他家里的監控,或監控系統的口中,得知他的一切消息。</br> 陸時域想做的事,是一個近乎要將所有人毀滅的瘋狂計劃。</br> 他已經勝券在握,也漸漸的不再掩飾自己的野心,但在江是安面前,他好像永遠都是禁欲與斯文的代名詞。</br> 譬如現在。</br> 少年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精致的金絲邊框眼鏡,如同偽裝般,遮住了墨色瞳眸里的像絲線纏繞的緊密偏執。</br> “安安,聽話。”</br> 陸時域語調平常,沒有絲毫商量的余地。</br> 江是安眉眼依舊溫和,不想與他僵持不下,便矜持地抬起手來,將指尖抵上他的指尖。</br> 陸時域勾唇輕笑,將他用力扯入懷中。</br> 隨即,大雨傾盆而下。</br> 兩人進了車里,陸時域替江是安扣上安全帶,單手開車,另一只手指腹微涼,還微微摩挲著江是安的手心。</br> 江是安癢得有些受不了了,他些許煩躁地皺了皺眉,“你能不能先好好開車?”</br> 大雨天開車危險加倍,江是安不想和陸時域一起死。</br> 但顯然陸時域不是那么想的。</br> 盡管這大雨下得又急又狂,瓢潑般難以抵擋的氣勢已經遮住不少可視范圍,陸時域卻依舊漫不經心。</br> 他微挑眼尾,略略瞥了一眼江是安一臉緊張的模樣,轉眸又看向前方,“不用怕,就算是真出車禍,也有我給你墊背呢。”</br> 一起死,是他一直向往的結局。</br> 只可惜,江是安不愿意。</br> 江是安坐在副駕駛,微微偏頭看著右車窗外,在陸時域看不見的角度里他神色冷淡不少,聲音卻熟練的浸滿柔和,“別瞎說。”</br> 陸時域低啞地“嗯”了聲,又問,“今晚打算彈奏什么樂曲。”</br> “月光。”</br> 江是安乖乖地隨意答著,見陸時域又有轉頭將視線投遞到他臉上的趨勢,捏了捏指骨,耐心解釋起來,“最近上課很累,也在和國際鋼琴協會那邊進行入會前的交流,實在沒時間準備,就選了還算熟練的《月光曲》。”</br> “而且《月光曲》知名度較廣,不懂鋼琴的人也可以欣賞其中魅力。”</br> “我還以為安安彈《月光曲》,是為了在大庭廣眾之下向陸翮示愛呢。”</br> 陸時域抬手輕推了一下眼鏡框,看似淺淡隨意的眼眸底,醞釀著不斷輪轉的占有欲,“那樣的話,我就不允許了。”</br> 江是安小聲反駁道,“怎么可能,你不能這么霸道。”</br> “嗯?”</br> 陸時域眼眸底閃爍起一抹兇光,轉頭看跟只小貓一樣窩在副駕駛里的江是安。</br> 他停車,欺身向他靠近,“我拒絕。”</br> 一股清冽又灼燙的溫度將江是安迅速包裹起來,他被陸時域驚了一跳,死死抓住安全帶,“你,你隨意停車會被罰款的!”</br> 陸時域輕輕笑了笑,伸手捏他的臉,“笨兔子,晚宴會所離a大很近,我已經將你準時送達了。”</br> 江是安恍然眨了眨眼,立馬松開手去推他,“那你讓我下去。”</br> “不要,想親你。”</br> 陸時域按住江是安亂動的手,指腹摩挲著江是安虎口上一塊肌膚。</br> 但江是安卻不想在這個時候任他亂來。</br> 他剛一用勁想反抗,就被陸時域強制地按得更死——</br> 接著,緊密而虔誠的吻落在他的額頭,眼睫,鼻尖。</br> 陸時域垂著情動的猩紅瞳眸,親吻緩緩延下,呼吸纏繞勾住江是安,讓他宛如被捏住頸的小貓,只能被迫落進陸時域用溫柔和強勢編織的網中。</br> 無處可逃。</br> ……</br> 直到晚宴開場時間過半,陸翮催促的電話打了一個又一個過來,陸時域才有些不情不愿地在緊密的鈴聲中,松開江是安。</br> 而江是安已然呼吸凌亂,一絲不茍的襯衫也被解開了兩個扣子,緋紅色澤一直從臉頰延伸到冷白的脖頸肌膚上,又被他欲蓋彌彰的用手捂住——</br> “陸時域,再有下次,我就真的不理你了!”</br> 江是安氣呼呼地推開陸時域,瞪著他的狐貍眸水汽蒙蒙一片。</br> 陸時域慢條斯理地拿開他的手,替他扣好扣子打上領帶,眸中閃爍著猩紅欲色,“我,拒絕。”</br> “你……!”</br> 江是安氣結。</br> “乖,這就放你走了。”</br> 陸時域指尖在他喉結上流連不舍地轉了圈,勾得江是安幾乎又要潰不成軍,他才收起自己陰暗的占有欲,將安全帶松開,又遞給江是安一把傘。</br> 江是安立馬開車門跑了。</br> 他慌慌張張地一手撐著傘,一手拿出手機給陸翮回撥電話,身影在雨霧中慢慢隱去。</br> 沒有回頭。</br> 沒有看到,陸時域一直落在他身上不曾收回的纏綿視線。</br> 許久之后,突兀響起的電話鈴聲才將陸時域隨江是安迷離遠走的注意力打斷,他眉心些許煩郁地皺起,接通電話——</br> “陸總,江濉那小子一直吵著要您去贖他,兄弟們都有些受不了了,請問,您,您什么時候過來啊?”</br> “馬上。”</br> 陸時域語調陰沉。</br> 掛斷電話,他驅車掉頭。</br> ……</br> 烏云黑沉沉壓一片天空,馬路上行人全無,萬般寂寥冷清之下,陸時域到達目的地——</br> 郊外一處廢棄的食品廠。</br> 他握著傘柄,大雨傾盆,雨滴順傘沿滑落而下,濺在價格不菲的黑色大衣上。</br> 盡管內心已經因江是安得到些許治愈,但陸時域依舊討厭這種惡心的暴雨天氣。</br> 他步伐加快走進骯臟惡臭的空曠食品廠,陰暗在他狹長的墨色眼瞳中逐漸覆蓋。</br> 形成一片讓人不寒而栗的凜冽。</br> “陸總。”</br> 給江是安送過藥的助理一看陸時域來了,急忙迎上前來。</br> 他接過陸時域漫不經心丟過來的雨傘,語氣和態度都很恭順。</br> “人在那呢,路上心理醫生也給他做了一個大致估評,確認沒造成什么心理問題,就是傷受得多……”</br> “還有病……”</br> “嗯。”</br> 順著身材壯碩的黑衣保鏢一字排的方向,陸時域目光遠望,幽深的眼瞳帶著不加掩飾的無盡殘忍,落在最角落里——</br> 那個被五花大綁,長相與江是安有八分像的——</br> 江濉身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