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域,血海。</br> 深紅之石的溯洄幻境內。</br> 醒來有一段時間的江是安閉眼假寐,耳邊能細微的捕捉到帝釋青因為情緒劇烈起伏,而略顯急促的心跳。</br> 他也在思考,要怎么處理接下來的事情。</br> 血月之夜即將到來,帝釋青卻提前恢復了記憶,心動值已到90%,接下來就要刷黑化值了。</br> 而寧華陽的攻略值經過這么多天的接觸才到60%……</br> 因為玉子瑜的狐媚之術,江是安很難再進一步刷新攻略值了。</br> 不過想要解決這個問題也很簡單。</br> 殺了玉子瑜就行。</br> 就是要對帝釋青不太客氣了。</br> 江是安呼吸輕穩。</br> 他緩緩睜開深邃的狐貍眸,臉上帶著冰涼刺骨的寒意,甚至一點也不留情面,“帝釋青……”</br> 短短三個字,如冰錐刺心。</br> 帝釋青垂眸看著他愧對的愛侶,牙槽一下一下地磨,猩紅眼眸盈出一點點水光,“主人……你,全都記起來了,對不對?”</br> “是,都記起來了。”</br> 江是安語氣平淡,“記得你沒履行承諾找到我,還擅自飼養了一只三尾妖狐,讓他每一世都改寫我的命格,對我痛下殺手,屢次害我差點魂飛魄散……”</br> “帝釋青,這讓我不得不懷疑,你移情別戀,愛上了他,才完全不把我當回事了。”</br> 說著這痛徹心扉的話,他濃密長睫上也沾上了晶瑩的淚珠,濡濕著眼尾如海棠般紅艷的淚痣。</br> 在這一瞬間,細細密密的心疼與悔恨就如群蟻啃食全身,讓帝釋青忍不住顫抖,喪家之犬般垂眸哽咽,語調懇切卑微,“我沒有愛上誰……除你之外,我再不要任何人……”</br> “可……”</br> 可命運何其狠毒,陰差陽錯之下,竟讓有情人生生分離了十世之久。</br> 再相遇,兩兩四目相對,唯剩怨責與懺悔……</br> 帝釋青知道,以玉子瑜十世以來的所作所為,實在陷害得他百口莫辯。</br> 但盡管他委屈得眼淚都要掉下來,看江是安神情依舊冷如寒霜,他就明白,江是安一時之間是不會信他,更不會諒解他的。</br> 猩紅眼眸被水氣所覆蓋顯得格外陰鷙,帝釋青嗓音暗啞,“我殺玉子瑜,以證清白好不好?”</br> 江是安沉默不語地望著他。</br> 帝釋青緩緩站起身來,看向還在昏迷不醒的玉子瑜,他周身氣息一下變得異常兇戾,襯托得整個人猶如從地獄而來的修羅,詭譎又可怖。</br> 揚手,一陣洶涌澎湃的妖力將玉子瑜打出幻境。</br> 自不量力的三尾妖狐還在夢中,就直直墜落在血海巖漿里,傳出一陣噼里啪啦的火燒聲。</br> 與此同時,溯洄幻境也被帝釋青打破。</br> 江是安還沒站穩,就被帝釋青從后面箍住腰,毫不費力地扛到了肩上。</br> 而寧華陽則被帝釋青如玉子瑜一般丟遠出去。</br> 江是安迅速在天崩地裂般的震動中救出寧華陽,才沒使人落入到巖漿里——</br> 待重新回到血海后,深紅之石已經化作墜子掛在江是安腰封上,紅光與火焰在兩人周身流轉,帶著鋪天蓋地的熱意,卻驅趕不走兩人氣氛的寒涼。</br> 帝釋青扣在他腰上的力道加重,透過淚濕的眼眸,可見偏執與瘋癲已全部顯現。</br> 他不滿意江是安在危機關頭,竟還將一部分注意力放在寧華陽身上。</br> 江是安面無表情地垂眸看他的臉色,“帝釋青,把我放下來。”</br> “我不……”</br> 固執的妖皇陛下面色陰郁,棄犬一般沮喪道,“主人,我沒有愛上任何人。你卻因為轉世重生,愛上了不該愛上的人,并為之付出了一切……”</br> 江是安氣笑了,“怎么?我沒找你算賬,你就要先找我算賬嗎?”</br> 帝釋青搖頭,側眸看向他,病態星子在眼眸深處瘋狂跳動,“不,我只是想知道,你現在究竟是愛我,還是愛寧華陽呢?”</br> 江是安看帝釋青俊美無儔的面容在紅光照耀下如同鬼魅,他因為對方神情流露出的破碎傷心而沉默下去,氣息不穩。</br> 他以為帝釋青變了心,但他自己也因為記憶的缺失也愛上了別人。</br> 兩個人都有錯,他又怎么能夠,狠心惡劣地去指責帝釋青呢?</br> 一時間,江是安冷淡的眸子閃爍苦澀,如實開口,“至少現在,我愛寧華陽更多。”</br> “哈……”</br> 盡管心中已經料想到這個答案,可聽江是安的親口說出,帝釋青就感覺自己五臟六腑如被熱油烹煎,痛到極致,眼里滿是病態閃爍的赤紅。</br> 之前的愧疚全然消散。</br> 帝釋青嘴角勾起笑意,半是痛苦半是漠然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愿放手。就只能委屈主人在我妖域,當個只能在床上呻吟的禁臠了!”</br> 說罷,璀璨奪目的紅色妖力極速在血海之中產生漩渦,江是安感覺到一陣窒息,便明白帝釋青這是又想撕裂時空,帶著他直接返回妖皇的宮殿。</br> 那個屹立在黑暗里的城堡,有密不透風的毒霧環繞,饒是曾經與帝釋青相戀,自身能力強悍,江是安都不能孤身一人再走出去……</br> 若是這次再去……</br> 江是安明白,他即將面對的,將是暗無天日的囚禁!</br> 江是安眉心蹙起,沒等帝釋青醞釀的妖力再度加劇,他手心間已急速竄出靈力,青光撞上妖力,猛地打斷了陣法。</br> 帝釋青猝不及防遭到反噬,手一軟,叫江是安隨即就毫不費力的脫離而去,自己則嘴角溢出猩紅血跡。</br> 帝釋青這下是真的惱了。</br> 他伸出舌尖舔掉血跡,額間因為痛苦而溢出薄汗,一雙瘋狂而猩紅的眼眸不敢置信,又狠戾地望著江是安,幾乎目眥盡裂。</br> “江、是、安……”</br> “你就那么愛他……”</br> “愛到甚至忍心,傷害曾經與你共度一生的我?”</br> 他一字一句,如泣如訴。</br> 江是安看帝釋青灰敗而蒼白的臉,心都揪了起來,“我并不是想傷你。我只是不想隨你去妖域……帝釋青,你可明白?如果你真囚禁了我,咱們倆的緣分,才真是到頭了。”</br> “哈……”</br> 心已經被江是安舉動摧殘得破碎如屑,帝釋青恢復了冷漠倨傲的神色,咧著嘴,笑得瘋狂又諷刺,“我從來不在乎什么緣分。”</br> “我也并不需要你再愛我。”</br> “只要我愛你夠了。我有的是手段,無論你逃到天涯海角,都會把你抓回來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