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帝釋青無比堅信江是安不會背叛自己時,一道驚天地泣鬼神的顫動猛然響起——</br> 妖域雖與天啟宮隔著千山萬海那么遠,妖族為抵抗仙門殺陣的妖力卻沖天一樣烈,火龍吞噬著周遭所有,與霜雪抗衡,生靈涂炭。</br> 帝釋青心脈與血海相連。</br> 這翻天覆地的激顫幾乎幾乎要將他震碎,他吃痛,嘴角流出一抹殷紅鮮血,霎時間跪倒在地。</br> 路扶光神情不冷不淡,笑問,“帝釋青,還不打算回去嗎?”</br> 帝釋青眼里全是殺意。</br> 他唇角繃緊,站起身來,單掌推出一道咒印——磅礴凌冽的暗紅色妖力毫不含糊地迎路扶光命門沖擊而來。</br> 妖族被屠已是不爭的事實,他要找到江是安問清楚!</br> 鋒銳難擋的妖力將帝釋青襯得陰鷙,路扶光本不是他的對手,又有更好的應對之法,卻因為內心深處的憎恨而非要迎難而上。</br> 兩人的力量交纏在一起,“砰”地將路扶光甩出十米開外。</br> 他撞在石壁上,口吐鮮血,一時間竟感覺五臟六腑俱焚,完全直不起腰來。</br> 因為妖力暴漲,帝釋青顯出一半真身,烏發隨狂風浮動,寬大羽翼流出絢爛猩紅的光,勾勒得他眼角眉梢都是妖紋,有種驚心動魄的兇殘美感。</br> 路扶光從未見過帝釋青這副模樣,從心底里生出一種難以抗拒的驚恐,讓他四肢忍不住發顫,聲音不似之前那樣鎮定,“帝釋青,仙妖殊途,別做無謂的掙扎了,看著妖族覆滅,你難道還不肯承認江是安是真的沒有愛過你嗎!?”</br> “呵……你以為,本座真看不透你的心思?”</br> 帝釋青睥睨他,神情無不譏誚,“天啟宮自詡名門正派,卻教出你這種虛偽卑鄙的小人。為了爭奪本座的道侶,竟與魘妖為伍,當真是辱沒門風。”</br> “今日,本座就替安安清理門戶好了。”</br> 話畢,與此同時,狠戾血色在四周騰升起爆炸般的巨浪,看帝釋青猶如一頭啖著血肉的豺狼,路扶光已無可路可退,只能顫然強撐著抵抗勢要將他粉碎的妖力——</br> 剎那間熱血狂飆!</br> 路扶光微闔的眼眸猛地睜大,看著從地面冒出的青光勾勒出數百丈陣法,古老花紋如清風徐來,卻勢不可擋,化作鎖妖鏈從帝釋青腳下蹭蹭往上。</br> 霎時就將帝釋青雙翼捆住!</br> 刀割般的清風在他皮肉劃出無數深可見骨的血痕,青光映著帝釋青瘋魔猩紅的眼眸,他察覺到陣法熟悉的氣息,停止了掙扎,莫大的悲涼從心中迸發——</br> 原來,這陣法竟是江是安設下的。</br> 江是安設下這陣,連帶妖域各處的瞭望臺的陣法,本是為了守護仙門與妖域,卻沒想路扶光會從中得利,利用陣法干出如此驚心動魄的事……</br> 逃過一劫,路扶光深吸一口氣,手上凝聚的靈力加大著陣法威力。</br> 帝釋青寸步難行,雙翼被生生折斷。</br> 他面色慘白,承受著要把陣法要他撕碎的凌虐,也仍不見江是安趕來,蒼白的唇瓣顫抖。</br> 他……只能死在江是安的手上……</br> 江是安為何……不親自來殺他……</br> 偏執哀涼的心緒落下,帝釋青抹去唇角溢出的鮮血,眉眼含煞,周身泯滅的妖力再次氣勢如虹,勢如破竹地破開陣法!</br> 路扶光驚訝不已,他慌忙祭出自己的法器,但已經來不及了——</br> 眨眼間,帝釋青已經到了他面前,血淋淋的手掐住他的脖子,凝聚在猩紅眼瞳中的戾氣令路扶光驚駭欲絕。</br> 路扶光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了。</br> 不想帝釋青卻耗費妖力吊著他的命,帶他一起,一步一臺階地上去。</br> 被折斷的雙翼軟趴趴垂著,被割開的皮肉處處裸露著森森白骨,踏著被自己鮮血染紅的石磚,帝釋青到了天啟宮。</br> 他的出現使天啟宮弟子陷入慌亂,更甚至他手上還抓著個氣若游絲的路扶光!</br> 可江是安在養傷,大長老身處妖域,一時間無人能制衡帝釋青。</br> 眾人害怕極了,面色惶惑地舉劍結陣,只聽帝釋青說,“找江是安……來殺我。”</br> 一語如石子投入靜湖,激起千層波來。</br> 看帝釋青滿臉血污,連呼吸都十分困難,但表情輕松如常,似乎感覺不到疼痛般輕笑著,眾人一陣毛骨悚然。</br> 有膽大的赫然反駁道,“妖族狡猾詭譎,你抓了路師兄,明顯就是在使詐,想要誆騙我們掌門出來!”</br> “……”</br> 帝釋青歪頭盯著這個出聲的弟子,罕見的沒有發怒,他甚至更加平靜了,“我與江是安是道侶,想見他理所當然……何況,你們沒看出來,我要死了嗎?”</br> 他只是,想死在江是安的手上而已。</br> 眼看眾人竟然無動于衷,帝釋青只好抬起沉重的腳步繼續向前走,動作牽扯到傷口,鮮血咕嘟冒出來,生命力幾乎告罄。</br> 知覺,聽覺,視覺……所有屬于鮮活生命的象征,都在這殘酷非人的折磨中飛速流逝。</br> 唯有一顆心臟,因為里面裝著那輪明月,才穩定跳動著火焰。</br> 眾人被帝釋青驚得連連后退。</br> 江是安早在回廊的拐角默默注視著一切。</br> 監控系統驚悚到頭皮發麻,【大大,反派的黑化值已經刷滿了,可再這樣下去他會死的,你真的不打算去見他嗎?】</br> 江是安知道帝釋青一時半會兒死不了。</br> 看著重傷瀕危的帝釋青,他臉上的笑容愈發溫和,滿意輕嘆。</br> 原本,在知道原主這具奇異的身體里竟然有一個小小的生命后,江是安就沒想輕易放過帝釋青了。</br> 但現在,帝釋青偏執又自暴自棄的表現滿足了他一切凌虐欲。</br> 他不想再浪費太多時間,也想獎勵帝釋青,不讓帝釋青在臨死之際都因為心愿無法達成而難過。</br> 于是,等到帝釋青心跳都快要停止的時候,江是安重整了自己毫無表情的面容,宛如受驚小兔,跌跌撞撞地從廊下跑去,撞進帝釋青眼中。</br> 只這一眼,帝釋青死灰復燃。</br> 眼瞳里一切蒼涼消失不見,像是有火焰在燃燒,瘋狂舔舐著江是安全身每一寸皮膚,涌上他心頭的先是喜悅,他甚至不因為江是安的背叛而痛苦——</br> 不難肯定的是,他依舊愛著江是安。</br> 但他已經瘋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