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牛點點頭,道:“當(dāng)然,.”
申公豹當(dāng)即將老師多寶道人的法旨以及目的原原本本的向囚牛講述了一遍,在一邊講的同時,還不忘仔細(xì)觀察囚牛的表情。只是令申公豹失望的是,囚牛自始至終都是保持著一幅淡漠的表情,沒有絲毫的感情波動。待申公豹講完之后,囚牛才開口說道:“能有如此算計,又有如此決心和實力做成此事者,定是一位在三界很有名望的三界大能,本太子當(dāng)年也曾游歷洪荒,不知可否將尊師名號告知,也好讓本太子知道三界還有這樣一位高人。”
申公豹自然也不會害怕將老師名號告知對方之后,對方會去瀛洲仙島報復(fù),此時敢于到瀛洲仙島搗亂之人除去那六大圣人之外,恐怕還沒有出世,至于那高高在上的鴻鈞,恐怕更不會作出這樣的事情,畢竟以鴻鈞的身份而言,若真要那樣做,未免太掉價。想到這里,申公豹當(dāng)即向著地仙界的方向拱拱手道:“貧道恩師乃是截教大能,上清圣人座下大弟子,人族圣師多寶道人是也!”
囚牛眼中一亮,片刻之后才恍然道:“原來是他,本太子早就應(yīng)該想到他才是,三界大能教化人族多為氣運相爭,真正為人族考慮之人恐怕也只有他這位人族圣師了。對于本太子安坐此地聽你講這些,恐怕你心中也很奇怪吧?”申公豹眼中又是閃過一道亮光,卻并未開言,而是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囚牛見狀接著道:“說出來,可能你不會相信,其實就算你現(xiàn)在取本太子性命,本太子也不會還手。至于原因,卻要從當(dāng)年被人族大禹封印在九鼎中說起,你恐怕從來沒有享受過一個人被困在一個小小的空間內(nèi),沒有陽光,沒有空氣,沒有水,沒有聲音,什么也沒有,那種死寂,那種孤獨,幾萬年的時間,本太子早就受夠了。”說到這里,囚牛再也沒有之前的從容,臉上滿是張狂,在說最后幾句話的時候,聲音中甚至有些歇斯底里。
申公豹頗為理解的點點頭,他雖然沒有享受過這樣的特殊待遇,那種感覺卻是能夠體會的,畢竟作為一個像他這樣喜歡游覽名山大川,結(jié)交四方道友之人,若是讓他一個人待在一個轉(zhuǎn)身都困難的地方,不要說是幾萬年,便是幾十幾百年,他覺得自己都可能崩潰。
經(jīng)過這一番發(fā)泄,雖然囚牛.依舊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激動的心情卻是漸漸的緩和下來,畢竟經(jīng)過那種環(huán)境的磨練,他此刻的心性已經(jīng)遠(yuǎn)不是別人能夠想象的堅強(qiáng)。見對面這道人竟然還頗為贊同自己的點了下頭,囚牛的嘴角不由得抽動一下,不知道是嘲笑對面道人不懂裝懂,還是自嘲自己找錯了訴苦之人。不過這些顯然已經(jīng)不重要了,囚牛也沒有心情去跟他計較這些,略略平復(fù)了一下心情,囚牛接著道:“就是這樣,本太子的心中依舊有一個心念支撐著自己,不讓自己崩潰掉,沖破這道枷鎖,找到那大禹,也要將他封印,讓他也體會一下這種能把人活活逼瘋的感覺。如此,堅持了不知道多長時間,因為本太子已經(jīng)在鼎中失去了時間的概念,終于,有一天,本太子吸收了鼎身中溢出的玄妙元氣之后,逐漸的與鼎身融合,并最終將他化為肉身,重見天日。”
講到這里,囚牛的臉上滿是驚喜.的表情,眼中卻不由的流下了兩行清淚,淚珠跌落在地之后,不斷的在大殿地板上旋轉(zhuǎn)著,最終凝結(jié)成兩顆青銅的珠子。囚牛輕撫了一下面頰,又是接著道:“后來,本太子才知道那玄妙元氣正是三界修士夢寐以求的天地玄黃之氣。本太子重獲肉身,又有天地玄黃之氣相助,修為自然一日千里,很快就恢復(fù)了全勝時期的道行,只是令人驚異的是,其后無論本太子如何努力修行,卻再也難以再進(jìn)一步,如此持續(xù)了幾千年,本太子也是明白定然是受這銅鼎轉(zhuǎn)化的肉身所限,再難寸進(jìn)。
修為無法提高,于是本太子想.到了作為修士神通倍增器作用的法寶,妄想做出一件類似太清圣人手中的天地玄黃玲瓏寶塔或者令師多寶道人手中多寶金塔的攻功德法寶,當(dāng)然本太子的這件法寶與女媧圣人手中的紅繡球也許更加相似,于是便有了本太子手中的這把胡琴。
可惜的是,本太子再一次失望了,因為在這把胡琴.煉成之后本太子才發(fā)現(xiàn),竟然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困在了身處的這座小山峰上,難以邁出去一步。”
講到這里,囚牛的語氣中滿是失落與頹廢。這也難.怪,當(dāng)你為了心中一個目標(biāo)忍受著有些令人發(fā)指的煎熬,終于要實現(xiàn)的時候,才有人告訴你,這個目標(biāo)根本是無法完成的,那種心情,其實常人能所能承受。囚牛轉(zhuǎn)首給了申公豹一個比哭還難看,卻又滿是艱辛苦澀的笑容,自嘲道:“是不是很好笑,本太子竟然為了這個目標(biāo)整整忍受了幾萬年后,才發(fā)現(xiàn)剛從一個監(jiān)獄中逃出來,卻又發(fā)現(xiàn)眼前滿是難以逾越的柵欄,本太子幾萬年的努力,只不過將一個小一點的監(jiān)牢換成了一個較大的而已,真是可笑。”口中喃喃的說著,伴隨著有些癲狂的狂笑,囚牛的臉上卻已經(jīng)滿是淚水,在地上形成一個個圓圓的珠子。
一個大男人,在自己的面前一會哭,一會笑的,也.許在一般人看來確實有些可笑,可在申公豹的眼中卻沒有絲毫的笑意,有得只是那為囚牛這幾個龍子深入骨髓的可憐。為何一個為中土人族鎮(zhèn)壓氣運幾萬年的龍子,要經(jīng)受如此大的折磨,也許唯一能解釋的一個原因便是,上古三族當(dāng)年與洪荒百族結(jié)下的因果全部落在了這幾個作為龍神親子的龍子身上,這也就是敖廣等人能夠穩(wěn)坐四海的原因,可鳳族與麒麟族呢,他們的因果又將落在誰的身上?也許時間會給我們一個答案吧。
申公豹思緒萬.千,卻沒有發(fā)現(xiàn)囚牛已經(jīng)又是恢復(fù)過來,不由令人感嘆他這幾萬年的罪沒有白遭,神經(jīng)系統(tǒng)果然強(qiáng)悍。囚牛抹了一把臉上的淚痕,轉(zhuǎn)首看到申公豹面上悲戚的表情,微微一笑,道:“也怪本太子太過懦弱,連自裁的勇氣也沒有,如今道長來取本太子的性命,對于本太子而言又何嘗不是一種解拖?說起來本太子還要向道長致謝,只是道長也知道本太子身無長物,唯有手中這把胡琴還算拿得出手,若還能入道長法眼,道長便自去吧。本太子只求速死,再不愿茍活!”
申公豹這才明白這囚牛為何如此好說話,這其中的艱辛卻非常人所能了解,當(dāng)即拱手深施一禮,道:“囚牛道友高義,貧道自愧不如,不知道友還有何未完之愿,貧道愿意一力承之。”
“多謝道友了,本太子被困幾萬年,哪還有這許多未完之事,唯一心憂的便是幾萬年未見過幾位兄弟,就請道友為本太子帶句話,將本太子的決定告知幾位兄弟,令他們早日解拖吧。”提到自己的幾個兄弟,囚牛一反之前聽到兄弟被殺時的淡然,有些激動的說道。
申公豹卻是有些為難的道:“道友便是不說,貧道也自會將道友的決定告知幾位道友,只是貧道恐怕道友的幾位兄弟不會輕易相信貧道等人的話!”
囚牛點點頭,表示理解,畢竟由申公豹這樣一個外人,而且是殺死自己兄弟的仇人口中說出令對方引頸就戮的話,任何一個正常的人都不會相信的。不過囚牛已經(jīng)早就想到了這個問題,只見他張開嘴,吐出一顆五彩寶珠,寶珠的四周縈繞著渾厚的元氣,寶珠內(nèi)還隱隱有生靈在游動,仔細(xì)看,那是一條由純元氣凝聚成形的小龍。囚牛伸手將寶珠托住,送到申公豹的面前,道:“這顆珠子,乃是本太子身上元氣凝成的龍珠,若非本太子自愿,任何人都得不到他,道長持此龍珠去見本太子的幾位兄弟,他們自然會相信道長所說的話。”
申公豹伸出雙手,捧著這顆絢麗的龍珠,小心翼翼的收入袖中,才對囚牛道:“多謝道友!”
囚牛卻沒有理申公豹,而是自顧彈起了手中的胡琴,一邊談一邊還自唱著“唱徹陽關(guān)淚未干,功名馀事且加餐。浮天水送無窮樹,帶雨云埋一半山。今古恨,幾千般,只應(yīng)離合是悲歡?江頭未是風(fēng)波惡,別有人間行路難。”隨著囚牛的彈奏和演唱,一股悲戚的情緒從這座殘破的大殿傳將出去,整個嶧山都能聽到這悲戚的歌聲。
申公豹聽著這首南宋文豪辛棄疾借送別好友來感嘆自己人生艱辛的名詞《鷓鴣天送人》,卻已經(jīng)是明白了囚牛的用意,辛棄疾感嘆世路艱難,而囚牛同樣也是感嘆人生苦澀,辛棄疾送別的是好友,而囚牛送別的則是自己!明白了這些,申公豹伸手仔細(xì)的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冠,對著囚牛躬身一禮,隨即取出師弟劉伯溫強(qiáng)塞給自己的鎮(zhèn)天印,向著囚牛打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