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后,宋江成便沖著房間里大聲招呼道:“琦璇,出來,幫張鄉長泡茶。”
三人之中,宋江成只認識張家兩兄弟,而他知道張常財的官要比張家林大,所以一個勁地招呼張鄉長。
至于說肖致遠,由于太過年輕,宋江成便下意識地認為是張常財的跟班。張家林之前稱呼肖致遠的那一聲肖書記,他沒聽見,也就沒有留意。
宋江成的話音剛落,一個少女便從房間里走了出來。肖致遠注意到女孩穿一件淡黃色的短袖襯衣,洗得微微發白的牛仔褲,一米六七左右的身高,使其看上去很是高挑,一頭烏黑的長發披散開來,別有一番風韻。
宋琦璇看到爸爸被那三個如狼似虎的家伙拉出去,心里非常擔心,如果不是照顧生病的媽媽,她早就跟出去了。現在突然聽到老爸招呼,讓她給張鄉長泡茶,和媽媽說了一聲,她便快步走了出來。
宋琦璇看了一眼眼前的三個男人,她只認識張家林,另外兩人則一無所知。宋琦璇乖巧地向三人點頭問好,然后便往堂屋后面的廚房走去,顯然是幫三人泡茶去了。
女孩轉身之際,肖致遠的目光下意識地落在了她的身上,他覺得這女孩有種似曾相識之感,卻一下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張常財見狀,連忙對宋江成說道:“江成呀,不麻煩了,我就是想看看嫂子,到底怎么了,我上次回來的時候,她好像還……”
張常財說到這的時候,下意識地住了嘴,他上次回來的時候,壓根就沒到宋江成家來,更別說見到宋江成的妻子了。他此時根本記不起來上次什么時候見到宋江成夫妻的了,這話自然無法往下說了。
“張鄉長,您工作忙,上次回來的時候,鄉里那么多干部過來,自然抽不出空來了,沒事,沒事!”宋江成絮絮叨叨地說道。
宋江成的這話完全是為了張常財開脫,但聽在在場的其他三人的耳朵里以后,卻怎么都不是個味兒,但他卻渾然未覺,臉上那真誠而卑謙的笑容更甚了。肖致遠跟在張常財身后在房間里照了個面便退了出來,他只看見床上躺著一個中年婦女,臉色蠟黃,看樣子病得不輕。
由于有張家兄弟在場,肖致遠并沒有表現得太過關切,不過卻暗暗把這事記在了心里。等他走馬上任以后,一定要把這事辦一辦,病的如此之重,卻不能去醫院接受治療,這樣的場景看在眼里,實在讓人心酸。
宋琦璇將三只青花瓷茶杯恭敬地放在肖致遠、張家兄弟三人跟前,抬起頭來,剛準備離轉身開,卻突然發現肖致遠的目光正盯在她看。
宋琦璇見狀,小臉羞得通紅,狠狠地瞪了肖致遠一眼,心里暗想道,居然敢偷看姑奶奶,換個地方一定要你好看。
肖致遠之前雖曾大方地欣賞了宋琦璇圓潤挺翹的臀部,但這會卻是被其誤解了。宋琦璇端著茶杯走進堂屋的時候,始終低著頭,肖致遠覺得眼前這女孩似曾相識,便有意多打量了兩眼。
肖致遠的這個動作,從宋琦璇的角度看,確實有幾分不妥,這也就難怪她誤解了。
肖致遠此刻并未覺得有任何不對勁,頭腦中仍在思考著之前究竟在哪兒見過這個女孩?沂水鄉,肯定不可能,除此以外,就是南興、長恒、臨州和省城西京,不過這幾個地方見到眼前這女孩的可能性似乎也不大,肖致遠也有點迷糊起來。
張常財看到肖致遠似乎若有所思的樣子,他以為對方是在思考剛才的事情,于是對宋江成說道:“江成,那個漁業稅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能說給我們聽聽嗎?”
肖致遠聽到這話以后,也下意識地集中起了注意力。他知道農業稅,那是國家對一切從事農業生產、有農業收入的單位和個人征收的一種稅,俗稱“公糧”。至于說這個漁業稅,他還是第一次聽說,實在不知是什么東西。
宋江成聽到這話以后,抬頭看了張常財一眼,然后說道:“張鄉長,您離開了沂水的時間長了,不知道這當中的情況。三年前,鄉里出面成立了沂水漁業公司,這事張……張部長應該知道的。”
宋江成并不知道張家林的職務,他從電視上知道有部長這個官職,雖然也不小,但應該沒有鄉長大,于是就將其用在了張家林身上。
聽到這話以后,張家林接口說道:“是,九七年三月的時候,鄉里為了加強魚、蝦、蟹等水產品的綜合競爭力,成立了沂水鄉漁業公司。”
張家林說得如此清楚,主要是為了給肖致遠聽的,
其實張常財早就知道這事了,兩兄弟還曾為此很動了一番腦筋,但還是沒爭得過馮寶山,最終這塊肥肉落到了落到了對方口中。
“這是好事呀,但這什么漁業稅從哪兒來的?”肖致遠脫口而出道。
“小哥,你有所不知,漁業公司成立以后,要求每個水產養殖戶每年都要上繳一筆漁業銷售服務費,鄉親們覺得這么說太過拗口,于是就一律以漁業稅代之。”宋江成解釋道。
聽到這話以后,肖致遠和張常財、張家林一起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原來是這么一個漁業稅,聽上去還有那么一點意思。
此刻,張家兄弟的表現倒并不是裝出來的,自從漁業公司落到宋家人手里以后,他們便不再過問這方面的事情,對這個服務費什么的確實一無所知。
肖致遠剛準備深入了解一下這個服務費的問題,突然聽到一陣陣警笛聲由遠而近,他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起身往門外走去。
張常財見狀,沖著張家林使了一個眼色,讓其跟出去看看情況,而他,則有意將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做出一副專心品茶,不問世事的架勢。
宋江成見此情況,心里很是沒底,早已沒有了剛才的從容與淡定,兩眼滿懷期望地看向張常財,緊張地問道:“張鄉長,這……那……,他們不會把我給帶……帶走吧?”
張常財當然明白宋江成的心思,笑著說道:“江成呀,別擔心,沒事,你也出去看著,如果派出所的人問起剛才那事的話,你得想清楚再回答。”
宋江成聽到這話以后,先是一愣,隨即回過神來了,沖著張常財用力點了點頭,小聲說道:“我知道,我知道。”
肖致遠出門以后,見警車遠遠地駛了過來,剛才站在遠處看熱鬧的村民見此情況也慢慢圍了過來。此時最為得意的當然是熊老三和黃毛、豁牙了,他們有意無意地往肖致遠這兒掃了一眼,滿眼的挑釁之意。
肖致遠見此情況,并沒有理睬他們,而是側過臉來用眼睛的余光掃向了身后。不出他的意料,身后除了張家林和宋江成以外,并不見張常財的身影。
肖致遠的嘴角露出一絲外人不易察覺的微笑,通過眼前的情況,他能推斷出今天這事十有八九和馮寶山有關,否則,張常財不會如此諱莫如深。既然如此的話,那他更要借機好好搞一搞了,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轉眼間,一輛警用面包車在眾人的注視下緩緩停了下來。
這樣的警車在九十年代中后期的派出所十分常見,前排和普通的面包車相同,后排卻是經過了改裝,撤掉了座椅,并且在車窗里面安裝了鋼條,一看就知,這是用來逮犯罪嫌疑人的。
熊老三此時已經完全沒有了之前的頤指氣使,躬身彎腰,快步走到副駕駛位置,伸手拉開車門,一臉恭敬地沖車上下來的警察點頭哈腰的。
肖致遠注意到眼前這個警察的警銜是二級警司,看來他就是沂水鄉派出所長辛武能無疑了。辛武能看上去長得白白凈凈的,如果不是這身警服的話,倒和知識分子有幾分神似。
肖致遠之前從張家林的口中得知,辛武能今年三十六歲,前年提的所長,這會看上去卻要比實際年齡年輕一點。
看到辛武能,肖致遠便下意識地響起了他的老婆——黨政辦主任賀凌香,從今天第一次見面的情況來看,那女人十有八九和馮寶山有那種關系。
意識到這點以后,肖致遠不由得暗想道:如果馮寶山不是沂水鄉的黨委書記兼鄉長的話,賀凌香絕不可能在辛武能和馮寶山之間選擇后者的,當然如果辛武能和他的名字一樣,那方面無能的話,只能另當別論了。
此時的辛武能壓根就不會想到他在肖致遠的眼中竟是如此不堪,在熊老三的小心招呼下,他一臉裝逼地向著肖致遠、張家林和宋江成走了過來。
跟辛武能后面的兩個警察此時也狐假虎威地沖著圍觀的群眾喝道:“閃一邊去,這兒沒你們的事,走開,走開!”
辛武能走到三人跟前,沖著熊老三說道:“老三,誰這么不開眼,竟然敢抗拒交稅,我看他是活膩歪了吧!”
肖致遠聽到這話,狠瞪了這貨一眼,心里不爽到了到了極點。他本來對這頂著綠帽子的家伙還有點同情,但這會看到他這裝逼的姿態以后,不由得心生一股幸災樂禍之意。
老話說的一點不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