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桂香表情認真,讓張家賠錢，那幾個小錢她不在乎，老二媳婦終究是張家人，要是真的報了公安，她肯定會心生怨恨，矛盾只會更深。</br> 張家人雖然不要臉做出這種事，但是事情的起因還是因為老二媳婦而起，要不是她顧著娘家，一直拖拖拉拉地不敢強硬地要回自行車，事情也不會鬧到這種地步，張家人就是摸準了老二媳婦地心思才敢這么做。</br> 吳桂香現在就是要斬斷老二媳婦再救濟娘家的心思,這才是她地真實目地。</br> 否則，一個自行車要回來了，說不定以后還會被送出去第二個自行車，第三個……</br> 她要以絕后患。</br> “這蘇家老太太也太狠了吧？這不是直接讓人家閨女跟娘家斷了關系嗎？”</br> “我看吶，還是因為張家人做得太過分了，人家蘇家人都忍不了了。”</br> “對啊，咱們村還有誰不知道這張家地女兒都是個頂個的照顧幫襯娘家。”</br> “我兒子要是娶了這種顧娘家的媳婦，我也受不了的。”</br> “但是這也太過分了吧？總不能父母養了孩子這么大一點都不照顧吧？”</br> “這說的也是理，確實狠心了些。”</br> 連張貴生都覺得不太妥了，他家里也有閨女,要是閨女嫁出去了就跟家里劃清界限了，他也是接受不了的。</br> 他盡量委婉道：“吳大娘，這是不是不太妥？”</br> “大隊長，我知道你是想勸和的，但是你不了解情況還是別勸了，這就是我的條件。”吳桂香道。</br> 張貴生噎了一下,也不好再開口說了。</br> 在場的人可能只有蘇愛民真的懂了他娘的心思，露出了笑容。</br> 傻呆呆的張心蘭腦子卻轉不過彎來，她看著吳桂香，面色發苦，“娘，這好歹是我娘家，我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照顧，那不是要被人戳脊梁骨嗎？”</br> “正因為這是你娘家，我才只讓你保證這個，不然早就把他們扭送到公安那里去了。”吳桂香道。</br> 蘇愛黨看了看他娘堅決的眼神，嘴唇動了動，到底還是沒說什么。</br> “你們張家不是只有你一個孩子，你大姐二姐四妹有人往家里送過自行車嗎？”</br> “你小弟張成這些年有正經下過地掙過工分嗎？整天好吃懶做，不思進取！”</br> 蘇愛民瞪大眼睛，好家伙，他娘竟然一口氣說了兩個成語？</br> 吳桂香又轉頭看張氏，“你把你四個女兒都交得好啊，一個個都巴心巴肝地照顧娘家，她們婆家能忍，我蘇家忍不了！”</br> “從今往后，你別想再指使她從我們蘇家身上得到一點好處！”</br> 她說得斬釘截鐵，擲地有聲。</br> 張氏氣得渾身發抖，她看著吳桂香的眼神，恨不得生啖其肉，“你這是說的什么話？我自己的閨女我還不能管嗎？天底下哪有不讓閨女孝敬娘的道理！吳桂香，你別太過分了！”</br> “孝敬可以，但是拿我們蘇家的東西孝敬不行！”吳桂香語氣強硬。</br> 她看著張心蘭，“我也不逼你，你自己選，你要是又不想我報公安，又不想答應我的條件，那就還有一個選擇。”</br> “什么？”張心蘭忙問道。</br> “你跟愛黨分開，就留在張家吧。”吳桂香語氣平靜，但任誰都能聽得出她語氣里的認真，她不是說著玩兒的。</br> 張心蘭不可置信地看著她。</br> 這下，連蘇愛黨都忍不住開口了，“娘，你這……”</br> “你別說話！”吳桂香打斷他，“我們蘇家不需要一味貼補娘家的攪家精！”</br> 張心蘭一下流下淚來。</br> 張氏卻在這個時候開口了，“吳桂香，什么叫讓蘭兒留在我們家？她都嫁到你們家這么多年了，怎么，你想讓蘇愛黨休了她？”</br> 吳桂香鄙夷地看著她，“都什么年代了，還休了她？那叫離婚！你懂不懂？沒文化！”</br> 張心蘭臉色蒼白如紙，一聽到離婚這個詞就把腦袋搖成了撥浪鼓，“我不離婚，我不離婚，娘，你別逼我。”</br> “我沒逼你，只是讓你做出選擇。”吳桂香淡淡道。</br> 張氏有點慌了，她看著吳桂香不似作偽的表情，心里直打鼓，這死老太婆不會真的讓蘭兒跟她兒子離婚吧？那她要是離了婚不得回來？不得吃家里的用家里的？</br> 不行！絕對不能讓蘭兒離婚！</br> 她看向張心蘭，臉上露出苦楚的表情，“算了，蘭兒，你就答應你婆婆吧，我們受點委屈沒什么，可不能害了你。”</br> 不過是說一句話的事兒，以后她再找自己閨女難道還有誰敢攔著？</br> “娘……”張心蘭聽了她娘的話，一臉感動，剛才的那些心寒也消失不見了。</br> “去吧。”張氏一臉不舍，演技簡直爐火純青。</br> 吳桂香就冷眼看著她表演。</br> 張心蘭看著表情截然不同的兩個娘，面色猶豫，好半晌她才聽了她娘的話，對吳桂香道：“好，娘，我答應你。”</br> 要不怎么說她和張氏是母女呢？她心里抱的也是跟她娘一樣的想法，覺得只要等后面吳桂香氣消了這事兒就算過去了。</br> 吳桂香哪兒能看不出兩人的小心思，她輕輕一笑，“可以。”</br> 張心蘭還沒松口氣，吳桂香又繼續說道：“以后，只要但凡我知道一次你給張家送東西，我就上門來要一次，我吳桂香說話算話！”</br> 這狠話一出，全場頓時鴉雀無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用言語。</br> 該說的都說完了，吳桂香大手一揮，“老三，推上自行車，咱們走！”</br> 蘇愛民推上自行車跟她走了，這下，張家人沒人敢攔，蘇愛國看了一眼，也沉默著跟上了。</br> 張心蘭目光凄切地看著蘇愛黨，蘇愛黨嘆了口氣，“你自己選吧。”</br> 說完，他也出了張家的院子。</br> 張心蘭看看蘇愛黨的背影，又看看臉色難看的張氏，猶豫了又猶豫，終究還是跟了出去。</br> 蘇家人都走了，張家的獨角戲也唱不下去了，張貴生疲憊地揮揮手，“大家散了吧。”</br> 村民們看了一場大戲，心滿意足地走了，不難想象，在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里，張家都會成為全村人的談資。</br> 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張家四人看著一片狼藉的家氣得咬牙切齒。</br> “娘，我疼。”張浩齜著嘴對沈芬道。</br> 沈芬一下啥想法都沒有了，心疼道：“快把上衣脫了，娘看看。”</br> 張浩脫了上衣，沈芬看著他背上的棍印氣得幾乎兩眼發黑，她哆嗦著嘴唇道：“這殺千刀的蘇家人，下手也太狠了！我的兒啊，你等著，娘去給你拿藥！”</br> 她現在也不心疼錢了，直接拿了錢就往衛生院走。</br> 張浩渾身痛得不行，但沒了自行車更讓他痛不欲生，他看著他爹張成，欲哭無淚，“爹，這下怎么辦？青青要是知道我沒車了肯定不會跟我在一起的。”</br> “不行，爹，你想想辦法，我一定要有一輛自行車，我一定要娶青青。”</br> 張成沒忍住瞪了他一眼，他怎么就生了這么一個兒子？連一個姑娘都搞不定。</br> 他想了想，目露狠光，“不就是一個姑娘嗎？能有多金貴？還要什么自行車？浩浩，你記住，女人只要身子給了你，就會死心塌地地跟著你了。”</br> “你動動腦子。”</br> 張氏聽了張成的話，也是眼睛一亮，“對，浩浩，你爹說得對，你要真喜歡青青那姑娘，你就得想想辦法了。”</br> 這……</br> 張浩反應了幾秒，才明白他爹的意思，他轉了轉眼珠，眼里浮現出光亮，連背上的傷都不怎么疼了。</br> ————</br> 蘇家人在張家大鬧了一場，拿回了自行車，這讓吳桂香心情很好，她雄赳赳氣昂昂地回到家，剛走到村口，就撞到蘇清云放學回來。</br> 蘇清云看著他們這浩浩蕩蕩的幾人，奇怪，“奶，你們這是去哪兒了？”</br> “去給你要自行車了。”吳桂香努努嘴，示意她可能她爹那邊。</br> 蘇愛民推著自行車，走到蘇清云旁邊，“云云，我告訴你，你奶今天可厲害了，我們去張家的時候……”</br> 他一路走一路講，蘇清云聽得目瞪口呆，她奶竟然去了張家大發神威？那二伯母……</br> 蘇清云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張心蘭，抿了抿嘴，沒說話，她的想法跟她奶一樣，二伯母顧著娘家的心思確實得凈一凈了。</br> 本來，顧著娘家是沒錯的，但是不能拿別人的東西顧吧？</br> 一家人到了家，張心蘭開始自覺地做飯，沒有了平日里的話多，顯得異常沉默，其他人依舊面色如常，聊天吃飯。</br> 吳桂香也是照往常一樣跟她說話，指揮她做事兒，既然老二媳婦選擇了跟著回來，那她就不再提這事兒，但如果，她要是以為這事兒就這么揭過去了，那必不可能！</br> 她要是消停了一段時間又開始做一些小動作，那她吳桂香絕對像她說的話那樣，老二媳婦只要接濟娘家一次，她就上門鬧一次！說到做到！</br> 晚上，蘇愛黨聽著身邊翻來覆去的身影，在黑暗中嘆了口氣，“心蘭，你也別怪娘，這次，你們張家確實做得太過分了，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當時愛民沒有在地窖下面，娘會摔成什么樣？”</br> 張心蘭沉默。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